乌云密布,天空持续的阴暗为青龙山谷中平添了一份肃杀之气,曲帕已经出发两日,南诏的军队已然整装待发,按照计划将于今夜直捣泗安郡。

所有将领都领命而去,唯有阁罗泰仍立于帐中,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要晦暗,

“高长风北上,叶时雨已没了用处,今夜就要拔营必须除之。”

“本王留他自有用处。”南诏王一见到阁罗泰兴师问罪的模样就心生厌恶,“众多将士都在等着你去一振军心,你还在这里置喙本王?”

“叶时雨绝不是省油的灯!”他寻了机会便脱离了自己掌控,并且很快发现了王上与自己之前的嫌隙,大做文章,“难道您也被他迷惑了不成!”

帐内的气氛骤然间变得压抑,南诏王随即怒不可遏,大声斥道,

“你以为本王与那高长风一样昏了头,会被男人迷了心智!”

“他是不是许诺了您什么!”阁罗泰毫不退让,“现如今计划周全,攻破历都指日可待,根本不需要他一个阉人,留之反而可能成为后患!”

“只要是本王的决定你都要指手画脚是不是!”

主帐内顿时剑拔弩张,阁罗泰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可再起什么冲突,他突然跪下,

“老臣绝无此意,只是觉得此人狡猾,眼下是最为关键的时刻,此人不可留!”

阁罗泰不是第一次要杀叶时雨,而南诏王最初是觉得一个阉人孤立无援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波澜,再者他事事被阁罗泰所挟制,想借此挫他的锐气。

可后来叶时雨是不是透露出的中原朝中之事,让他愈发觉得此人若是纳入旗下则大有裨益。

毕竟武力夺取江山易,但治理这么大的疆土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南诏可比拟的,他不可能当了皇帝就将那些大臣们都杀了,想要稳住必然要有个稔知局势之人。

而现在叶时雨无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他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必须保住他与清川的命,这对于南诏王来说易如反掌,而叶时雨则要在他称帝之后辅佐他稳定政局。

南诏王当然知道此人不能久留,但到时候叶时雨就是那个历朝人眼中的卖国贼,自己甚至不用动手他就会死得很惨。

而此时,被看押在营帐中的叶时雨与清川并不知道,他们的生死再次引起了一场争执。但叶时雨可以清晰地感到阁罗泰想杀他之心日渐加剧,即使他现在稳住了南诏王,可起兵混乱之时难保不会被浑水摸鱼。

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一直看着他们的那个守卫也耐不住性子出了营帐,清川靠近了帐门,掀起了一丝门帘向外探查。

他虽没了原本武功,可敏锐的感知仍在,他计划着待兵起之时带着叶时雨趁乱逃离,应当不会太难。

正思索着突然一人疾奔而来,直冲着主帐而去跪在了外面,想要进去却被拦在门外,

“启禀王上,得知了襄王已死,驻守泗安郡的张卓自知无力抵抗,已弃城跑了!”

少倾南诏王与阁罗泰同时出现在了帐门外,

“跑了!?”南诏王忍不住仰天长笑,“襄王蠢笨,他的手下果然也是贪生怕死之人,如此一来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先占领了泗安郡。”

门帘被放下,清川回到帐中给了叶时雨一个眼神,叶时雨立刻站了起来也靠近了帐门,现在天还亮着,但显然他们已打算提前出兵。

清川紧紧握住了叶时雨的手腕,“若他们看的不紧,我们就依计划向帐后东侧跑去。”

虽然只能从帐后的一个帘子处窥得一二,但那边明显要比周围其他地方显得寂静,守卫相对也会少。

然而南诏王显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外面**刚起,几名士兵进来将他二人捆的结结实实带进了主帐。

南诏王着实是有些喜怒无常的,难道真的要在拔营前将他二人杀了?

短短十几步路无数个念头钻入叶时雨脑中,可进去后南诏王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被带到角落中,这时叶时雨感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钉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眸望去,与阁罗泰直直地对视,对方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让叶时雨霎时间意识到南诏王不是杀,而是要保他。

叶时雨定下神来,就刚才那一瞥,他发现一直紧跟在阁罗泰身边的曲帕不见了踪影。

如此重要的时刻曲帕不应缺席,恐怕那个兵分两路就是曲帕所带领,但此刻他与清川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呆着,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火把毫无顾忌地燃起,将整条山谷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主帐中竟难得的十分安静,所有人在翘首以待着前线的消息。

“报!”

一声高呼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飞奔进来士兵身上,

“启禀王上,泗安郡当真没了任何守卫,一路上都是出城逃难的百姓,城门大开!”

南诏王闻言兴奋地立刻站了起来,可阁罗泰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张卓没什么才能这个他清楚,可就这么跑了也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他突然问道,

“杨子瑜近日可有异动?”

“没有,他如平常一样要么在王府处理事务,要么去军营练兵,除了那个姓朱的将军于回乡省亲一直还未归。”

“真是天助我也!”对于南诏王来说,起兵前得到这样的消息无异于天上掉了馅饼,眼见时辰已到,即使阁罗泰心中再觉忐忑,也不能因为他的猜测而让大军停滞不前,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军犹如一条火龙蜿蜒而出,照得半边天都泛起了红光。

自昨日凌晨起,便有守备军在街上挨家挨户地敲门大喊南诏军要打进来了,让所有人速速逃命。

即使心觉震惊,可这的确是守城的军队,绝大多数人连夜收拾了东西跑了,可仍有些百姓不肯走观望着。

南侧城墙上,还有不少人扒着向远处望着,只见远处青龙山的隘口处,隐隐开始闪动着橙黄的亮光,渐渐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不过一刻钟而已,南边的半边天都被照得红彤彤!

“南诏军真的来了!”城墙上的人们惊呼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城楼,疯狂地向北城门跑去,一时间城内一片混乱。

大军停留在了距城门二里的位置停了下来,半个时辰后,前哨返回,

“禀报大人,泗安郡的确是城门大开,里面寂静一片,不仅是守卫军,就连百姓也几乎都跑了。”

阁罗泰眯起眼睛看着远处那个如深渊一般漆黑的城门口,却觉得这似乎太过顺利,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贸然行动,于是直至深夜,他仍迟迟没有下令前行。

消息传到了南诏王耳中,他虽觉得不耐可也的确心中没底,他想了想吩咐人将叶时雨带了过来,

“张卓此人到底如何。”

叶时雨什么消息都无从得知,只是知道大军突然停滞不前,一点都没有交战的迹象。

这让他顿时想到了落日关,当时他们故意在关内日日喝酒吃肉,麻痹了西决军最后将其一举歼灭,难道如今也是这情形不成?

他定了定神答道,

“当初是高靖南称帝时将高廷宗封至泗安郡,这也是因为当时薛家的势力与高廷宗生母德太妃不合,故而不仅路途遥远,所分派来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具有才干之人,这张卓也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罢了。”

这番话字字属实,南诏王听罢眼中一亮,再看向叶时雨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