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了这么久,再加上郑淳的消息,南诏王是知道张卓没什么大才能的,可高靖南时期的势力纷争,甚至于后宫之间的争斗却是他们很难知晓的。

这对于叶时雨来说简直如数家珍,南诏王再一次得意于自己留下他的决定,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绑着叶时雨的绳子向前大步走去。

叶时雨不明所以,这能一路踉踉跄跄地尽力跟着,直至走到了最前端的战车之上,阁罗泰正立于其中向远处眺望。

“王上……”阁罗泰见南诏王前来正要行礼,可见他手中扯着叶时雨先是一愣,而后蹙眉道,“王上带他来做什么?”

南诏王并未理睬阁罗泰,而是让叶时雨也站了上来直指前方,

“你也看看。”

这一看之下叶时雨惊心怵目,往日热闹的边境大郡竟是一片死寂,就连城门都大敞着,根本就将泗安郡拱手让人。

难道隼没有顺利将自己的消息传给杨子瑜吗?

难道张卓真的弃城而逃?

叶时雨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判断。

“叶时雨毕竟是敌国之人,王上这样将他带至阵前着实不妥!”

阁罗泰的声音将叶时雨的神志拉了回来,他必须说点什么,才能让南诏王帮他挡住阁罗泰的杀意。

贸然进城很有可能会被埋伏而后围堵在城内,别说南诏人,就连也叶时雨也霎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若真是此计未免儿戏,太过容易被识破,所以无论是真的弃城而逃还是诱敌深入,此城八成会真的是空城。

叶时雨定了定神,沉吟少顷道,

“张卓弃城而逃也并非不可能,私以为这南城门外一片寂静,应是真的。”

阁罗泰冷哼一声,叶时雨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从这里看,城门内仍有几处房屋灯火未熄,说明就在刚才城中仍有百姓未走,是看到大军后才匆忙逃走。”

“他们不可能从南门逃命,慌乱之下必然是要选择离南边最远的北面,所以北门至少在刚才仍是开着的。”

“秉王上,前哨在到达时的确还看到城墙上有些人影,看样子是百姓,见到大军火把后仓惶而逃。”回来报信的士兵也秉道。

“王上若不信可让前哨手持信号探路,若北城门也同样大开即可告知。”

这空城根本挡不住南诏军的步伐,前进是早晚的事,叶时雨只能寄希望于杨子瑜收到了消息,当真是要伏击,诱他们尽早踏入。

然而这一切犹如瞎子摸象,前路未知。

所有人都在焦灼地等待着,包括叶时雨,当远处那一道明亮的光球划破了黑夜,直至与空中的明月重叠,周遭的气息霎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南诏王双目凝重地看向城内,那原本还闪烁着的灯火的几间房屋也已是漆黑一片,他突然抬臂高呼,

“进!”

大军稳步前进,却除了踏步而行的声音,无一人敢言,叶时雨本来想寻个办法让清川与他一起,可现在他也不敢贸然出声。

南诏王与阁罗泰的战车行进缓慢,他们仍在试探,直到源源不断地有前方回禀城中确已无人,并且四方城门大开,拉着战车的马儿才踏起了四蹄,驶进了泗安郡。

直到进了城里才能看出当时城中百姓逃难该是有多仓惶,而地上散落了一些长矛等不便携带的兵器以及甲胄,更是让人深信,这里的守备军是真正的丢盔卸甲,这让南诏王既觉得畅快又有些重拿轻放的没趣儿。

阁罗泰也松了口气,现在自然是要乘胜追击,直捣下一个定州府。

留下部分守城的兵将,大军突然开始疾行,紧张肃杀的气氛顿时充斥了每个角落。从这里若按这个速度,最多到明日下午就可到定州府。

战车十分颠簸,这让叶时雨想起了当初向落日关疾驰的那辆马车,但比起这个可以说是舒适上百倍。

他依旧被绑着,无法掌控着身体的平衡,叶时雨东倒西歪十分难受,手臂已经麻木,再这样下去手恐怕要废。

但南诏王才不在乎他的手臂是不是会完好,叶时雨突然间放松了一直撑住的身体,在一个战车一个剧烈的起伏后重重歪倒向了南诏王的方向。

叶时雨的突然倒下,让全神贯注盯住前方的南诏王一惊,下意识地将人接住,而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他青白的脸和紧咬的下唇。

南诏王另一侧的将领见状慌忙将人拉了起来,放在了地上,但此时人已是双目紧闭,身体也有些抽搐。

“王上,他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南诏王低头查看,只见人并未昏迷,可好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战车猛然的颠簸下,叶时雨的头重重磕在了地板上,并没有应当的,下意识的保护自己。

“松绑。”

南诏王沉声吩咐道,绑绳被松开同时,他看到了叶时雨已经被勒到发紫的双手,“喂口水。”

干涸如漠的嗓子终于得到了一丝滋润,叶时雨渐渐稳住身体,停止了颤抖,只是一双手此刻还未完全恢复,碰一下就如针刺般疼痛。

起码解了眼前的困境。

叶时雨佯装还未恢复闭眼斜靠在一角,一边缓缓活动着双手一边暗自思索。

从泗安郡出来一路上几乎一直保持的疾行,这样的速度也就说明这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阻碍,就算是杨子瑜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那么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吧,为何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很快就会到达定州府了,定州府是南面第二大州府,位置极为重要,那里的守城军虽不如杨子瑜,远比泗安郡要强出不少。

南诏王斜睨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叶时雨,嗤笑一声,

“脸色这么差,是因为看到历朝江山即将不保?”

叶时雨似乎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了双眼,艰难道,

“我从未这般坐过战车,有些受不住。”

“定州的守城将领如何?”

叶时雨垂下眼睑,轻声道,“郭毅汝曾是老伯阳侯的手下爱将,他若守城必然是拼死抵抗,绝不让步。”

南诏王微微挑眉,他当然知道守城之人是他的老对手,此刻他对叶时雨仍如此“老实”十分满意,

“那你可有破城之策?”

“王上高看了,我一个内侍哪懂得用兵。”叶时雨直起些身子,像是缓过来了点儿,“但王上军队人数超定州百倍,十日之内必定拿下。”

“你恐怕不知道吧。”南诏王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得意,“高长风御驾亲征攻打北境,兵力不足甚至调用了南边州府的守备军,如今定州内兵将不足三万,莫说十日,三日之内本王就能将其拿下。”

“你说……高长风他蠢不蠢?”

叶时雨低垂的瞳孔微微紧缩,这消息乍听一下让他惊得几乎一身冷汗,可只是一瞬,他瞬间镇定下来,抬起的双眸之中只剩下谄笑,

“那就要提前恭贺王上,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南诏王的得意已是溢于言表,对此言显然十分受用。

叶时雨原本苦于不知战况部署而忧心不已,闻听此言就终于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刹那间一身轻松。

他知道皇上定然不会在此时御驾亲征北境,更不可能会做出调度南部兵力支援的旨意,如果当真这么做必然是有了应对的计策。

叶时雨深信着他与皇上的默契,绝不会错。

他见时机差不多便道,

“王上,我想恳求王上也松了清川身上的绳索,他自失了武功身体极弱,再绑下去怕是扛不住了。”

“你对他倒是情深义重。”南诏王看向叶时雨的目光中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戏谑,显然误会了些什么,但叶时雨并不在意。

毕竟自己现在于南诏有用,他必须要用眼下这点用处保住清川的性命,让南诏王以为清川对他越重要越好。

“还有件有意思的事要听吗?”一双凶煞的双目中透出了运筹帷幄的自信,“其实在定州耗多久本王都不怕。”

叶时雨心头突地一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本王已派人越过了定州,瘟疫很快就会向北蔓延,他们抵抗又有何用?”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几个城怕宝子们看着太繁琐,我来写个简易地图:

泗安郡(空城)→中间有几个小县郡(已被南诏占领)→定州府(郭毅汝守卫)→秦州府(曲帕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