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凝结,掂着铜牌翻来覆去的手指僵住了,抬起头的眸子里逐渐被难以置信所替代,可他却不知道,这样的反应已经如无形的利箭,扎进了一直紧紧盯着他反应的以安。

“呵……”杨子瑜不自在地笑了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倾慕侯爷已久。”话既已说出口,以安干脆不再闪躲,他向前半步直直地看着杨子瑜,可杨子瑜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让以安的眼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脆弱。

杨子瑜震惊不已,可看到以安的眼神,他止住了想继续后退的身体,僵持了半晌轻叹,

“最近战事将近,压力的确有些大,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

“大约五年前,我第一次知道了皇上与叶时雨的关系。”以安的目光微微迷离,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当时我很震惊,无论是身份或伦常,都应该是不容于世。”

“可他们却那么自然,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再有第三个人并排都会是一种亵渎。我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去看。我很羡慕,甚至在想如果是自己会想与谁并排而立呢?”

“侯爷知道我当时想到的人是谁吗?”以安抬着头,眼睫的轻颤显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当然他没有等到杨子瑜的回答,只得低下头自己接着道,

“侯爷时常拿我逗乐,我以为自己是厌烦的,可那一刻却是除了你再也不愿去想其他人。”

杨子瑜努力平复着呼吸,他既震惊于以安居然对自己是这种心思,又对自己心中瞬间涌出复杂的情绪难以梳理清楚,可他下意识地觉得不该这样。

“以安,也许你我二人的确对彼此都与旁人不同,但这不等同于恋慕。”杨子瑜有些艰难地开口,心却被以安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刺得一痛,可他却没有时间去细想为何会痛,“最初我是心疼,越是看你小小年纪就不苟言笑,就越想逗弄你,其实我……”

杨子瑜迟疑了下,双拳不自知地逐渐紧握,“其实我一直拿你当弟弟。”

“哦。”以安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只局促不安的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用力到已经泛了白。

“哈哈你放心。”杨子瑜笑得有些干巴,他揽住了以安,就如同与他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样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真正的遇到你的心上人,你就会知道我有多差劲了!”

“你的确差劲。”以安挣开了他的手臂,退了两步,“可我就是中了邪。”

说完以安转身就走,独留杨子瑜的手臂还僵在半空中,望着他瘦削的背影,不知为何有股冲动想追出去。

可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以安还年轻,他幼年遭遇变故,少年时期又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以至于即使逃离了那个魔窟,他仍将自己牢牢封死困在里面。

皇上待他好,那也是高高在上,而其他人一见他平时冷若冰霜的样子就退避三舍,看起来他人在历朝权力的中心,可莫说交心,就连可称之为朋友的都找不出几个。

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倾心的,大概也就是脸皮厚总是去招惹,以至于他产生了错觉。

对,一定是这样。

杨子瑜说服着自己,可心还在为以安离开时那显得极为落寞的背影而微微刺痛,他呆在原地微怔了会儿,才默默转身,看起来是在看着桌上的地形图,可那眼神却已不知飘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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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日凉过一日,叶时雨感到了气氛逐渐紧张,他与清川被看守在主帐边上,已经有两日不许走动了。

夜里的青龙山内从来都不安宁,可今夜却火光攒动,显得极为紧迫。

叶时雨蓦然睁开眼,在他旁边躺着的清川也同样看着他,用眼神告诉对方,恐怕是要起营。

这大约十几日来,虽耳不聪目不明,但军营中杂乱,刻意留意下仍能看出些许蛛丝马迹。

他们在将所有人分为了两队,而让叶时雨十分在意的是,其中一队好似是由曲帕带领的一支精锐,可一共多少人他不得而知。

山中本就狭长,除了直通向泗安郡的官道别无他路,他们为何要专门将精锐单独列出?叶时雨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了解下这附近的地形,可这样重要的情报,即使干着急也没有任何途径能传出去。

帐外的脚步来来回回,叶时雨悄悄起身将帐上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隙,火油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却有几人跟着曲帕前往主帐,未着甲胄,反而一身寻常打扮,与其他人的全然不同。

叶时雨迅速放下了帘子,极力压低了声音,

“是曲帕。”

“大军未动,他们是要做什么。”清川的目光也逐渐凝重。

做什么不知,可这般异动定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叶时雨心急如焚。

突然一声隼嗥夹杂在嘈杂的声音中传来,让二人不约而同地屏息,静静待着。

直到第二声再次传来,一抹惊喜压抑地出现在二人眼中,可惊喜之后更犯了愁,就算是杨子瑜的隼在,他们又如何将消息传出?

但现在外面嘈乱,是个不可多得的时机。

叶时雨左右看看,拉起了里衣的衣角刺啦一下扯下一块布来,清川见状心领神会,不等叶时雨站起便拿起一只茶碗闷在被中用力砸碎,然后拿起了尖利的一块,

“我来。”

叶时雨沉吟少倾将布料递给他,只见清川毫不犹豫地将碎片深深刺入手指,一字一字地写着。

他们离主帐这样近,若将隼召唤下来必然会被发现,如何才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起而忽视了其他?

叶时雨看向清川,低声道,

“等下我佯装害怕冲出去,大喊大叫地引起他们的注意,你就在帐后想办法引隼下来。”

清川皱眉,他有些担心,可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倒是你要小心,若是不成立刻将布条销毁。”

自从他们发现清川当真是没了武功,甚至任人欺辱也无力还手,负责看管的只知叶时雨重要,便对清川松懈了一些,只当他是叶时雨的奴仆而已。

叶时雨披了件中衣走到了营帐门口,手放在门帘上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猛然掀帘而出,大喊了一声王上救命,就直向一旁的主帐奔去。

所有人本就有些紧张,叶时雨突然这么一嗓子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停下来了脚步。

他的营帐距离主帐极近,可若他真冲了进去那外面自然也就恢复了平静,叶时雨身子一歪,像是被乱石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也就是这个空档,立即有人上前抓住了叶时雨的双臂,阻止他闯进主帐。

主帐内灯火通明,人影晃动,里面一定是在商议要事,叶时雨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用力抓紧了缠绕在树上的藤蔓,一边极力抗拒着拖着他的力量,一边故意呼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身上。

隼的嗥叫停止了,叶时雨心中一凛,几乎孤注一掷。

王上正在营中商议大事,今夜这样重要,他若没将人看好怪罪下来,被砍了脑袋也有可能,

“发什么疯,拉的这样紧!”前来拉他的守卫气得大喊,叫来旁人,“你去按住他,我将他手指掰开。”

已经磨破的手指钻心般的疼痛,已无力再抗拒这人的掰扯,手指逐一被掰开,根本已经不顾会不会将叶时雨的指骨掰断。

一阵翅膀的扇动声伴随着长嗥突然自营帐后的树间响起,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黑影扑棱着翅膀从林中振翅飞去。

叶时雨再也顶不下这口气,骤然松开了双手,而与此同时主帐中走出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

“何事如此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