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晁劲函磨磨蹭蹭,八月份一晃就过去了,没等他办好行程,我这头已经先开学了。

我照旧去蹭余贝贝的专业课,他们要上高阶课了,课上人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好蹭,我得装模作样交作业,才不会因为太过突出而被发现。他们这新教授是个老头,矮矮小小,眼珠子浑得厉害,偏偏记人特别强;我为了避这老头,回回都跟余贝贝缩在最后一排谈天,听他讲回国的奇闻轶事。

“说起来,我今天才听了一个,”余贝贝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五楼那厕所门被人操垮了?”

我正翘着腿,一听这话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连忙一扑抱紧桌子,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上学期我们主楼那厕所门垮了,说是哪个变态蹿进学校,抱着学校门一顿**,这才把门搞垮了。”余贝贝正义凛然,“这你妈得多变态啊。”

我立刻笑得前仰后合,拍桌子打腿,极其做作:“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变态!哈哈哈哈!”

空气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息,余贝贝却突然不笑了:“不会是你吧。”

我大惊:“怎么会是我!我没事操门干什么!”声音之大,连台上老头都转过来看了一眼。

余贝贝翻开书装模作样读了两行,又带着怀疑的眼神瞟回来:“你一心虚就他妈这么笑。”我两眼一瞪正要辩解,他抢先道:“最好不是你哈。”然后再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捧着书上课了。我冷汗淋漓,心里暗自琢磨,没想到在余贝贝眼里,我已经是个操门的厉害人物了,谁能想到只是垮个门,都能传成给操垮了,那天要是被他们抓了正着,我这书才真的读得名震中外了。

他们这学期讲《安娜·卡列尼娜》,第一节 课从安娜卧轨一章讲起,那老头一字一句把对话都读了一遍,读完后台下没剩几个人清醒了。没想到他们高阶课了还要讲老掉牙的安娜,我听得怪没意思,趴在桌上玩手机,想到晁劲函这厮应该今天下午到,心情有些激动,说好我下完课后跟瓦连京去接他,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介绍他俩,可别给我搞得很尴尬。

等我下课了,瓦连京已经在接我的路上,大概六点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了机场,结果碰上高峰期,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晁劲函那飞机早落地了,偏又联系不上他,把我急得要死,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一个劲催瓦连京快点。

瓦连京左躲右闪,一路狂飙,好不容易到了机场,等到九点半,还是不见人影,我大骂一声,悔不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叫这傻子独自出国。我怎么就忘了,晁劲函此人出门不是掉护照就是磕破头,平地都能摔跤,旅行能全手全脚回去,实在是命大。见我急得上蹿下跳找人,瓦连京也吓了一跳,一脸严肃问我要不要联系警局,我一噎,说这倒不必,等咱们找个广播站就好了。

果不其然,在广播站喊一通之后没过多久,一个膀大腰圆的安保人员就领着晁劲函出现了。这傻子仿佛搬家,又提又背,推了个大箱子,走到跟前还绊一跤,几乎是扑过来的。我谢过机场安保后,转身劈头就骂:“你怎么搞的?”

“我手机落飞机上了,跑海关才找着说英语的工作人员,那飞机差点飞走咯!”他一脸虚惊,“你们等好久了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哎哎,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但是瓦连京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提着他箱子就大步向前走,我心里又尴尬又好笑,他那急性子,肯定嫌晁劲函啰嗦了。

“那就是瓦哥?”晁劲函凑过来在我耳朵边嚎叫,“你蒋大雄还有这一天?你当我之前说的都放屁吧——对象长这样了你挨挨打怎么了?”

他这人也就敢跟我说话犯贱,上车后瓦连京问他旅途怎么样,这厮屁都放不出一个来,支支吾吾,不敢正视。当然了,恐怕也跟瓦连京那口列巴英语有关,他英语可能跟晁劲函俄语水平差不多;我在旁边笑得要死,实在看不下去了,跟瓦连京说:“你别老逮着他说话了,他社恐。”

“社恐?”瓦连京不明白。

“你就当他哑巴,不会说话。”我转头看晁劲函,这厮一脸茫然,夸张地比着口型问我瓦连京说了啥。

我说:“他要你自我介绍一下。”

此话一出,简直要了晁劲函的命。他立刻露出惶恐又为难的神色,我催促道:“快点。”最后这厮磕磕绊绊竟然真的开始说自己叫什么姓什么,今年多大——

“他干嘛?”瓦连京扭头问我。我整个人笑得要撅过去,晁劲函这才发觉我在搞他,涨红了脸,气得直甩头,唉唉叹气。瓦连京见不得我得意,开着车腾出只手来掐我后颈,掐得我哇哇直叫,这样的惨状在晁劲函眼里却是另一幅恬不知耻的恩爱景象,他在后座十分震惊,喃喃道:“我脑子进水了,飞十几个小时来看你这狗逼行苟且之事。”

晁劲函此行据说是翘了实习专程慕名来看我对象,虽然他看着瓦连京就不敢讲话,但多了个人一下变得闹哄哄的,不必时时刻刻说俄语,让我精神放松不少。他来的时间短,莫斯科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跟瓦连京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他来个刺激的。

于是周日的时候,我跟瓦连京都借口出门,让他在家里等着我们中午回来接他出去吃饭。等到了十二点,我在楼下给他打电话,让他准备下楼,那头老晁正嗯嗯地答应着,突然一阵巨响,晁劲函一下哇啦啦叫起来,再就是慌乱的脚步声、桌椅碰撞声,扩声器刺耳的喊声叫他放下手机,再然后咚的一响,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小了,估计是晁劲函手机掉地上了。

我挂了电话,跟瓦连京躲在树后头,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他被押下楼,整个是被旁边俩端枪的毛子架着出来的,四下警笛作响,老晁屁滚尿流;我捂嘴捶树,憋着笑戴好头盔,跟瓦连京慢悠悠从后头转出来,周围戴面罩端枪的伙计瞬间让出一条道,直通老晁眼前,他一抬头,简直要跪下来。

“I didn‘t do anything!”

晁劲函声音都带哭腔了,下一秒就要泪洒莫斯科,我怕再装下去从此没朋友了,故意笑两声露出破绽,惹他发现。这厮反应过来后追着我打了两条街,当然也不是真打,我是瓦连京手下讨生活的人,哪儿能让晁劲函打着了。

“哥哥,这是我专程花大价钱给你请的真部队,你不是说想玩刺激的?这个够刺激了嘛。”我死皮赖脸拖着他告饶,不许他翻脸,“人家都说了,接的最多的活是求婚的,你看看,你上我这儿来最少都得是个求婚规格。”

“求你妈,”他声音发抖,“我把你鲨求了。”

好说歹说他才终于肯回家来,回来后更不敢上瓦连京面前去了,说是嫌丢人,被我搞得在俄国颜面尽失。我在房间里跟瓦连京回放视频看得要笑死了,商量着说要做成dvd送给他,叫他永远难忘莫斯科。

“你别笑你朋友,”瓦连京爬起来换衣服,“我看换做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不可能,”我断言道,“那么大个摄影机在拍,我还能不知道?”

瓦连京轻蔑地笑了一声,系上裤子:“你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哪天给你来一场你才服气。”

他话刚说完,晁劲函就哐哐敲门了:

“你俩快点,咋没声了?别是又在亲热吧,啊?别亲了!饿死我了!”

晁劲函在外头捶门,瓦连京在里头脱衣服,我歪在床脚看他,捧着手机玩。瓦连京边换边说:“你那朋友在嚷啥呢?”又警告地瞥过来一眼:“你又拍?”

自他纹了那个字后,我没少洗涮过他,没事就掀他衣服看,趴在上头变着角度拍了不少照片,然而那字纹地实在惊人,根本p不出来,发不出手。瓦连京后来被我拍烦了,便不许我再拍。

我悄悄退出相机,嘿嘿道:“哪有,”他不信,非要过来看,拉扯中我手上没注意,差点按了发送键,于是惊叫起来:“哎哎——”两脚一伸又踹倒了衣架,哐当砸下去把桌子掀翻了,一时巨响连连。

晁劲函在门外大骇:“你俩这是什么架势!”

尽管十分对不住他,可我还是跟瓦连京偷偷在里头接吻,门被老晁捶得震天响,震得我耳朵发痛,我一边笑着叫他等下,一边伸手揽瓦连京的腰,他腰侧的字正在结疤,摸起来硌手得很。我想起刚刚拍的那张照片,阳光照在他身上,映得皮肤金红,他眼睛没睁全,看上去懒洋洋,因为不满我偷偷拍他,眉毛立着,又凶巴巴。

后来我问晁劲函,我说你以局外人来看,觉得瓦连京怎么样?

他翻白眼,我还说啥说,你的神仙眷侣!

我卡他脖子,说正经的。

晁劲函拍开我,清清嗓子,迟疑片刻后才正色道,挺凶的,不好惹,不像你喜欢的类型。

我觉得奇怪,晁劲函几乎跟我一同长大,我各种各样的对象他都见过,从没说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种话,按他的性子来说,算是挺不看好。我问他,咋的,你不喜欢瓦连京?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他挠挠头,似乎在思考怎么说,就,我搞不懂你俩为什么会在一起,你懂我意思吧?

我当然懂他意思,但这个问题恐怕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看我支支吾吾,半天接不上话,安慰道,不过我看你现在越来越像个人了,你看看之前你那日子,昏天黑地的,像人过的吗?你也别问我咋看了,我哪见过你疯成这样;你要心里不妥当,直接问他去,总归别自个儿瞎琢磨,你这状态好不容易才好一点。

他要不愿意说怎么办?我问。

唉,哪有那么多怎么办!晁劲函叹气道,你乐意你就继续跟他谈。活着不就图一高兴吗。

下一章开始发刀,还是说一下哈,蒋哥的记忆是不会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