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后悔”

得到答案之前, 话题被中断。

原因是梁亦辞的手机铃声在响。

他略带不耐地拿过手机,扫一眼挂掉,然后电话又来, 他又扫一眼, 又挂掉。

后来还是薛思婉忍不住说要不要先接一下,或许别人有什么急事。

梁亦辞扣着她不放,看起来还想继续挂断, 不过很不巧, 薛思婉的手机这时也响起来。

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去洗澡,他帮她把手机放客厅充电。

现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她的手机正幽幽播放着铃声, 薛思婉讪讪地转过头,指指他的手机:“你要不…接一下?我也去看看是谁的电话。”

他看她一眼, 终于点头算是应下来。

可是放在她腰间的手却没半点儿松开的意思。

又等了两秒钟,对方还没松手。薛思婉只好又看看他的手, 再看他, 支支吾吾说:“你…手…先放开一下。”

今晚欲念情绪上头,更亲密的时刻都没所顾及,现在气氛被外界打破,她倒是对突如其来亲密有点儿无所适从。

毕竟他们有很久没有清醒着靠近过。

所以他放开的时候,她几乎落荒而逃。

一直走到客厅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 薛思婉才稍稍平复过来。

她看一眼手机来电显示上岚姐的名字, 抚了抚胸口,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四点五十。

甫一接通, 张岚的连珠炮就一口气地透过听筒传过来。

“思婉, 你没事吧??吴辉他们那些人也真够可以的啊, 办的这叫什么事??真是气死我了,我刚刚打他电话打不通,你等早上他们上班的,我一定好好问问他们是想干什么!”

“欺负我们家艺人好脾气是吧?我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薛思婉是好脾气,我张岚可没那么好说话,不然他们出这么大事还敢瞒着我,真是疯了!”

“临时喊你过去拍摄没提前跟我们沟通的事我都忍他了,他们倒好啊,还敢传假消息告诉我拍摄结束了,你要是出什么事了他们负责得起吗?什么东西啊。”

“这节目组整个团队以后全拉黑,我管他们是不是背靠星娱,这么不拿艺人人身安全当回事,以后别想再跟我们有半次合作机会!”

“……”

张岚讲话语速快,现在又正在气头上,一连说了好几句,薛思婉想插嘴都没机会。

不过她也知道岚姐就是这样,在气头上需要发泄,等到岚姐骂吴导骂得差不多了,自然就会停下来让她讲话。

事实上也果然如她所料,张岚对着电话骂了足足五分钟,才终于缓了语气问:“怎么不说话?还好吗思婉,我们宝宝受这么大委屈,明天我去你家陪陪你好不好,或者我现在过去也行。”

“不要啦岚姐,这个时间了,不要跑来跑去了,你好好休息比什么都重要。”薛思婉坐到沙发上,不急不缓地说完。

饶是听她这样说,张岚还是不放心:“那你自己一个人真的能行吗?也怪我昨天收到吴辉那边说收工的消息,没来得及跟你核实一下就睡着了,刚才醒来看到夏歆的消息,我太着急了,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我没在睡觉,”她照旧温温柔柔地宽慰,像是受到伤害的人不是她本人似的,“要说怪谁也应该怪我,没事了都忘记发微信告诉你了。岚姐宝宝,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为我生气,我跟你说的,你身体最重要,忘记了吗?”

薛思婉好像永远有让人安宁平和下来的特殊能力。

她总像柔和水,轻而易举把躁动的火焰浇灭。

电话另一头的张岚此时正是濒临炸裂的火药桶被浇灭,想起这么多年她带着薛思婉,很多次受到合作方冷眼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她每一次被气得跳脚,最后都是这个温柔如水的姑娘反反复复一遍遍安慰她。

“思婉……”

“好啦,”薛思婉不厌其烦,继续温声说,“节目组那边你不要放心上,待会等他们上班了,我第一时间杀他们公司去,一个一个骂他们,让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过程我叫人录个视频,然后发给你消气,好不好?”

“不能总叫你唱白脸我当好人,你看看现在,都不拿我当回事儿了。”

她说得煞有介事,跟真的似的。

张岚听得忍俊不禁,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她当然知道薛思婉说的都是哄她的,认识这么多年了,别说骂人,她从没见薛思婉跟谁红过脸。

就连当年薛思婉那对枉为人的父母闹到公司来,她崩溃到那个程度,也从没做出什么失格的事。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跑去星娱特地发脾气。

薛思婉听见张岚笑,稍稍放下心,又说:“才刚刚五点钟,你现在继续还能睡个回笼。”

“回笼恐怕是不行了,”张岚已经起身,开始单手穿衣服,“我新签那个祖宗今天新戏第一天开机,我得过去盯一下,这不这个点儿就夺命连环call把我叫醒吗。”

薛思婉也笑笑:“那你快去吧,第一次开机估计比较紧张,别耽误了。”

“我这就去了,你先在家休息……”张岚说到“在家”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换房子的事我这边还没落定,你弟弟他们要是再找过去怎么办啊?”

薛思典知道了她家的地址,会不会再找过去,确实是薛思婉最近很担心的事。

不然她也不会从莫斯科回来过家门而不入,跑去住酒店。

可是现在……她抬眼看了眼周围略显陌生的装潢,迟疑着没开口。

电话那头的张岚穿好衣服又叫她一声:“思婉?怎么不说话。”

薛思婉这才把心一横,轻声开口说:“我在梁亦辞家。”

“……”

听筒沉默了三秒。

三秒钟后,张岚问:“再说一遍你在谁家?”

“我在梁亦辞家。”

“……”张岚深吸一口气,“我再去完善一下我的公关预案。”

说完没等薛思婉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

薛思婉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微微出神,不过很快,又收到来自岚姐的微信消息。

就一条,言简意赅。

【千万戴套。】

薛思婉被这几个字勾起记忆,蓦地想起不久前的那场情/事。

他的放肆,她的嘤咛。

在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播放,很轻易在她脸上印上可疑的酡红。

她抬手在脸颊边扇了好半天风,才算是稍稍缓和下来。又一次叩响琴房门的同一时刻,听见梁亦辞还在讲电话。

听不见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只听见他在说。

“这个月的工作都帮我推掉。”

“我没事。”

“挂了。”

她进门的时候他刚好挂断电话。

夏日清晨来得早,清晨独有的清新空气和着曦光照进来,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相对望。

梁亦辞从椅子上站起身,不疾不徐朝她走过来。

直到他跟她之间距离缩到只有半米,大片阴影投下来。想起刚刚被电话打断之前的话题,薛思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怎么说,纠结之际,冷不防地,又被眼前人抱进怀里。

后脑和背被他长指按着,靠在他胸膛,多么近的距离,能听见他躁动的心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从昨晚,到现在,他总是要抱她。

很用力地抱她。

他的体温好像要比刚刚还高,这样抱着她,灼热感涌上来,严丝合缝地将她罩笼。

薛思婉轻轻环抱回去,小声说:“你还在发烧,去卧室休息好不好,我去煮东西给你。”

梁亦辞埋在她颈窝里闷声拒绝:“我不吃药。”

“那总要吃一点东西。”

她担心再不降温,问题要严重。

“睡一会儿就好了,”他声音听起来有一点虚浮,“你陪我。”

薛思婉拗不过他。

只好由着他拉着她上楼,重新躺回去已经有点温凉的被子里。

她整个人钻进男人怀里,脑子里全是他刚刚在琴房时候说的话。

……

能不能和我结婚。

没办法和你分开了。

一秒钟都不行。

……

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

薛思婉刚刚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打断,她有点懊恼,如果那时候她直接答应下来就好了。

这样想,感觉有点恨嫁。

可是她也是真的忍不住就这样想了。

只是。

他没再提起。

身边唯有匀称的呼吸跟炙热的体温,她觉得他好像睡着了,才没忍住小声喃喃:“怎么都不再问一次…再问一次,我一定会答应。”

薛思婉说完,闷闷闭上眼,也准备一起睡了。

耳边却突然传两声低低的哂笑。

……

他听到了。

她恨不得把自己赶快整个埋进被子里。

可惜还是没逃过梁亦辞漫不经心地轻问:“这么想嫁给我啊。”

“我、我没有。”

面对他似有若无的调侃,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出息,一样无力抵挡。

“那我们,”梁亦辞收敛了笑意,抱着她,郑重其事,“民政局一上班,我们就去领证吧。”

领证……

她从没有敢想过,他会想要跟她领证。

哪怕是刚刚,刚刚他问她能不能结婚的时候,她也没有真的相信他是真的想要跟她结婚。

八年前她连他的女朋友都算不上。

八年后也只是沉沦于短暂的拥有,刻意不去想以后。

他说要跟她领证。

她多想答应。多想说好,现在就去。

可是提到具体的字眼,她被冲昏的头脑也稍稍清明。

她想起他事业还在上升期,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女粉丝,有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同行对家。

他现在领证,要有多少人盯着等着,暗暗窥视,蜂拥而上。

那他苦心经营的事业,是不是又要因为她毁于一旦。

大概是感觉到薛思婉的迟疑。

梁亦辞重新开口:“你只要愿意。”

“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

跟你有关的事,有哪一件能不担心呢。

薛思婉吸一口气,没有抬头看梁亦辞,也没有就这么答应下来,只是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辞,你看过《蓝色生死恋》吗。”

“嗯?”

“没有神父没有教堂,没有父母亲友,也不用计较那一纸文书,”薛思婉一字一句轻缓地说,“只要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就能结婚。”

她说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在**坐起身。

晨曦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一直灰暗着的,大雨滂沱着见不得光的日子好像要被这束光就此驱散。

薛思婉看向梁亦辞的时候觉得眼睛好涩,她吸一口气,不受控地剖白:“我好像疯掉了,疯掉了一样,想和你结婚,想嫁给你,怎么办,梁亦辞……不跟和你结婚,我好像觉得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疯掉了吗。”他也跟着一起坐起身,还睡眼惺忪,声音淡而坚定,“那就一起。”

一起,疯掉吗?

反正他们好像,早就已经被折磨疯了。

薛思婉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心情难以平复。

好久,才咬咬下唇,问:“家里有笔吗?”

“在楼下琴房。”

“我去拿。”

她说完掀开被子就跑下楼。

梁亦辞也下床。

从床边柜子里掏出一个湿透的金丝绒盒子。

是他昨天晚上丢进雨里,又冒雨找回来的。

里面装着的,是她二十岁生日他准备好,却没送出去的礼物。

薛思婉从楼下找到根黑色碳素笔,攥在手里重新跑上楼。

梁亦辞就坐在**掀眼看她,问她这是要做什么呢。

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清晨,略显凌乱的房间,快要消散掉的欢好气息。

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半分迟疑,走到他面前。

“梁亦辞。”她叫他。

他应。“嗯。”

然后薛思婉无比认真地问:“梁亦辞,你想要薛思婉,成为你的妻子吗?”

她很认真。

但在这个没有半分庄重的情形下,显得有些小儿科。

可是即使这样。

梁亦辞还是当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最庄严最郑重最神圣的事情,他敬畏他也虔诚。

“想。”

“很想很想。”

泪意又不争气地涌上来,薛思婉用手背抹一把泪,囔囔问:“真的吗?”

他正襟危坐,比她还要认真还要紧张。

“真的。”梁亦辞强调一遍,“千真万确。”

眼睛里湿润的感觉不太能受到人为控制,薛思婉索性也不再挣扎,由着眼泪乱淌。

然后轮到他反问她。

薛思婉说不出话,就重重地点头。

梁亦辞就像猜得到她心里怎么想似的,手伸到她面前低喃:“快点,没办法继续等了。”

他们好像在比谁更着急。

然后,她颤着手,在他的无名指上画了一个圈。

无名指,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尘埃落定。她还是没忍住问:“你会后悔吗。”

无名指一凉,一小串珠圆玉润的珍珠戒指被戴到她的手上。

薛思婉心里一颤。

重新抬眼看向对方的时候,他眼里有泪光。

“我绝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终身所约,永谛之好。

阿辞典典,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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