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拉动破风箱,又像人的喉咙破了个口,声带已然撕裂。

“呵……呵……”

裹着布的人形直勾勾朝向床,发出了怪声。

**玩家却没醒。

路庭理应是个洞察力和警戒心都极强的人,他正在**侧躺,半边脸埋进枕头,闭着眼,背对越发靠近的“人”,睡得无知无觉。

似乎是游戏场的效力让人没办法醒。

——而裹着布的“人”已经到了床边。

“人”将脑袋缓缓探到了玩家上方,被厚重窗帘布包裹的头颅面目模糊又诡谲。

屋子里弥漫开一股混着腐烂阴湿的臭味,这“人”僵直立在玩家床畔,上下半身近乎九十度弯折,还有浓重水汽从他身上透出来。

有**自内侧打湿了裹住“人”的窗帘布,它很快渗透不算轻薄的布料,成形的水珠开始在“人”的面部汇聚。

眼看着,这成分不明的水就要滴到路庭脸上了。

玩家踩着最后一刻睁开眼,他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避让起身一气呵成。

神智清醒得完全不像刚刚还在熟睡。

路庭也确实没睡。

“我本来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敏捷点满的玩家眨眼已换位到怪身后,他抓住了窗帘被绷直的上半部分,说,“但你想往我脸上泚水,这真的有点恶心,让我装不下去了。”

帘布包裹的“人”像完全没料到玩家会醒,他在玩家翻身下床时有一个僵硬地后仰,可他的身躯似乎不太允许做出这种大幅度动作。

屋内响起了清晰的一声“咔擦”。

片刻后,仅借着窗帘才能显形的“人”张大了嘴,发出喑哑不成调的哀嚎。

然后又一阵风袭来,湖水波澜涌动的声音几乎近在窗外。

像有一道浪打在了阳台窗户的下方,席卷而来的风风向也怪异,是从室内逆吹向室外。

“人”被风和看不见的水流一起卷走了。

窗帘倏然落回原处,屋内那股腐烂潮湿的气味消失无踪。

如果不是路庭从头到尾都十分清醒,他在听到外面隐约有水声时就醒了,宿舍里简直正常得像方才都是一场梦。

但那当然不是梦。

路庭在窗帘失去拉锯另一方时也就松开了手,他微微皱眉盯着人形怪物消失的方向看了半晌,朝阳台走去。

并伸手摸了摸颈侧。

睁眼起身前,路庭曾感到自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仿佛他的枕头平白长出了刺。

他起身后确定了自己和“裹布人”的距离,也没从对方身上看出任何带刺的地方。

那么……

是有人看他一直在“睡”,实在没忍住,出手戳了他一下?

这猜想未免异想天开。

跳进脑中的第一个联想对象更是十分敢想。

不过路庭别的方面不好说,就是从来不缺敢。

他不仅敢想,还敢在对方的名字后面打个问号。

阳台上看着也一切正常——窗台上没有怪物遗留的痕迹,边角处也没不明物或**。

仗着自己个高腿长胳膊也长,路庭甚至伸手去摸了摸宿舍外墙。

除了一手墙灰,他没摸到明显湿润感,这意味着,刚刚那种湖水已涌到窗边的感受似乎也是错觉。

路庭随意拍拍手上的灰,站在窗旁重新望向下方湖面。

只见夜色里湖面平静无波,静静倒映着楼栋的影子。

没发现什么的他很快又返回了室内。

一般玩家遇到这种状况,这会多半说什么也不愿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会忍不住去找队友,去寻求人多抱团带来的安全感。

可路庭显然不是一般人,他检查了下床单与枕头——着重确定枕头上真的没有异物会戳人,**也没有被怪物顺利滋上的水。

然后他就躺了回去,重新睡了。

“……”

出于之前已被这人用装睡骗过一回的谨慎,岑归下意识盯着某些人的睡相多看了一会。

屏幕上,玩家这回睡得安安稳稳,对方应该还身负某种高效入睡的秘技。

从躺下到呼吸平稳,整个过程好像还不到三四分钟。

岑归的风镜内侧正闪烁着一个小红点,它局部干扰了他的视野,让他视线一角始终冒着红光。

但他没理。

他静静注视真睡着了的玩家,看对方在进入深度睡眠后翻了个身,被子在对方身上卷成一团。

等路庭的被子开始有了掉下床沿的风险时,红点在岑归风镜里终于平息,红光消散在他视野。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为什么自找麻烦?”他静静自省,又无从解答自己的问题。

他好像直到这时才终于觉察自己之前行为的怪异。

那个红色光点和以往的工作提醒不同,它代表系统向执行官发送的警告。

岑归很少有被系统这么提醒的时刻,在遇见路庭以前,他的失误报告履历上是光鲜亮丽的一片空白,号称“完美履历”。

这是他稳居高级执行官首位的原因之一。

但不知道怎么,当代表系统警告提醒的红灯亮起,它弹进“完美履历”的执行官眼里,岑归彼时收回真戳了下人的手,他黑色手套下的手指轻轻一顿。

他有一种奇怪的,对此竟不太陌生的感觉。

仿佛很早之前,他收到系统的警告这事时有发生。

*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