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岑归确定监察装置的双向通讯关着,他才面无表情调出系统规则的反馈模块。

他问:“全程监察将这种画面也包含在范围内?”

执行官一边问,一边还尝试性地将反馈面板叠加到了监察屏幕上。

……叠加失败了。

监察屏仿佛深得某位玩家真传,这一刻跟屏幕里的玩家是一伙的。

它自动又把反馈界面给压了下去,跳回最上面,非要让人接着看。

“……”岑归操作两次,发现实在奈何不了这块小屏的存在感,只好自行移开视线——就是能移开的范围比较有限。

系统对人类情绪的解读还有所欠缺,它把隐含不满的质疑当做了一次普通寻求帮助的提问。

系统遵循着规则答:“考虑到玩家存在客观的生理及隐私需求,在玩家没有明确出现二度违规的情况下,全程监察将不包含以下场景——卫生间、淋浴间、以及其他因当前游戏地图内缺乏标准卫生洗浴设施,所以被玩家临时充作卫生淋浴地点使用的空间。”

这条规则仿佛还挺合情合理,原来受到全程监察的玩家还是能享有那么一丝隐私权。

……可问题在于,假如玩家主动放弃隐私空间怎么办?

余光中,岑归不想看也瞥见一根皮带已经被挂上了椅背。

路庭特意住单人间,好像不只为了探索剧情,还是来放飞自我的。

大敞的窗帘与没关的阳台门都完全碍不着这位自由青年什么事,他单手松松拢着裤腰,脱完了上身后颇有闲情逸致,也不觉得晚风寒冷,把堆在一块的衣服理了理,低头时后颈到后背都是流畅分明的线条,竖形的背肌让他肩背看上去紧实又宽阔。

当那只整理完的手收回腰间,路庭手掌还侧按在腰,但手指就已没入了布料。

有些东西就是越回避反而存在感越鲜明,岑归尽量控制了眼睛,他的听力却仿佛突然获得翻倍提升,每一分衣物摩挲的声音都逃不过他耳朵。

他感觉有人真裤子都要脱完了。

“我不想看接下来的画面。”执行官目光盯在虚空中某处,装作总跑进视野范围的人不存在,“有没有处理办法,比如将这一幕也归为玩家隐私?”

玩家未在规定隐私空间内进行私密行为,这状况似乎系统就也预想不到,因此系统沉默了数秒。

片刻后岑归终于听见系统作答:“已酌情对监察画面进行处理。”

很好,处理。

岑归的目光移回了屏幕。

然后一脸空白。

只见屏幕上,准备走进卫生间的玩家转过了身,他有一个很短的和摄像头的“对视”。

路庭腰部以上仍然正常,宽肩窄腰,黑色的皮革环圈静静扣在脖颈。

路庭髋骨往下也都正常,他上下半身是一样的肌肉流畅,双腿结实修长。

……但他腰以下到胯是一团马赛克阴影。

系统贴心地给玩家打了个码。

路庭顶着一团马赛克在房间内走动。

岑归:“……”

这可能是岑归此生从没见过的震撼光景,以至于他震住了,沉默了,一时无话好说,也什么都没办法想。

他就麻木地看着路庭和马赛克一起又渐渐远离镜头,马赛克还细致地打好了正反两面。

“……这什么玩意?”执行官在玩家的身影伴随着“咔哒”一声关门消失在卫生间后,终于找回了能够说话的能力。

他还是面无表情,但细看似乎只是在放空。

他甚至没能用上往常那种平静又冷淡的说话语气。

系统:“这是考虑到特殊需求,专门做的特别处理。”

岑归:“……”

岑归无言以对,他说不出把这玩意撤销和继续保持原样到底哪个更好。

冷静是贴在执行官Alpha身上的一贯标签,严谨高效是他对待工作的固有状态。

但他罕见的觉得,工作竟会有点难。

——而实际上,这个马赛克打得没什么必要。

路庭是很放飞,他认为在仅有自己的空间里自由一点也无所谓。

不过他只是不怕坦坦****,并没有真坦坦蛋蛋地往卫生间走。

他留了最贴身的那一件。

问题就在于,最贴身那件是深色。

它在系统贴心的打码下成了一团恰到好处的深色阴影。

路庭全然不知自己给人留下了怎样错误且深刻的印象,水流洒下来时,他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颈圈,这东西点缀在他身上,像一种特殊的装饰。

“这东西应该防水。”路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想。

然后他触碰项圈的手指一顿。

“……执行官?”路庭在水汽弥漫的卫生间里敲敲项圈边缘,他突发奇想地问另一个人,“你们该不会这种时候还要监察吧?”

如果卫生间不是系统钦定的隐私空间,这句话岑归便能听得见,他可能还会为这个“这种时候”又心情微妙的沉默上一阵。

但岑归没听见,并依然心情微妙,还感到自己自从遇见路庭之后,情绪波动的阈值已达到了新高峰。

岑归把自己一直放空到了路庭终于就寝休息后。

虽然玩家的休息空间不被算作隐私空间,但就寝时段有一点较为特殊,它被系统划分为“弱监察时段”。

因为再容易搞事的玩家,在睡着了后也是难以兴风作浪的。

弱监察时段意味着那块悬浮小屏不再强制性摆在最前,它可以提高透明度,降低存在感。

岑归第一时间把屏幕透明指数拉到90%——这是透明度的最高上限。

他眼睁睁看着某人从视野里淡去,随即变成一个不仔细看就会忽略的虚影,尽管面上仍然没多少表情,心里却有种“松一口气”感。

能清静几小时。

岑归想。

然而,还不出两个小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度乐观。

路庭房间的阳台门和窗帘依旧没拉没关,桌面上的机械闹钟秒针滴滴答答在走。

时针已经转过了零点,指向数字2。

现在是游戏场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九分。

晚风似乎变得更大了点,窗帘被吹得不断向室内席卷。

窗外,可能因为夜间万籁俱寂,郊外的夜本身就也比城市要静谧,在寂静中,能慢慢听见一种水流涌动的声音。

湖泊好像在起波澜。

路庭的床离阳台不远,窗帘被风卷至最高时,尾巴几乎能扫到他床边。

冷不丁,一阵比之前都要大的风刮了进来,风声“呜呜”作响,被长长吹起的窗帘延伸向睡着人的床。

突兀的,窗帘的尾巴停住了!

长长窗帘仿佛被谁施了定身术,它竟然维持在飘向床边的状态,帘布在半空飞扬。

随后再下一秒,停滞于半空的窗帘垂下,居然像在空地上兜住了一个人!

一个人形出现在帘布包裹后,他张着双手,上身前倾,脖子极不正常地朝前伸长,面孔顶在布面上,是一个要朝床扑的姿势。

岑归发觉悬浮小屏的透明度又自行降低时一抬眼,看见的恰好就是这一幕。

*

作者有话要说:

贴心系统,灵魂打码。

执行官看了想直接翘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