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视线扫过去,“她人呢?”

那边人没玩牌,各自抱着手机玩游戏,都没关注柜台的动静,梁成“咦”了声,“不知道啊,是不是在后厨。”

傅凡洲去看了,后厨没有。

林叙眉骨蹙起。

新包和笔记本都没拿走。

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刚才和我说话,我还以为把她哄好了。”他扯了下唇际,“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估计是有点不耐烦。

之前也没见哪个女孩在他这里撒泼过,比祖宗还难哄。

梁成他们喝着茶,跟着一起疑惑,大概都觉得女孩子就是这样,心思太难琢磨,上一秒天下一秒地的。

牌局没尽兴,个个都打不下去,纷纷起身离开。

店提前关门。

林叙到底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饶是她再闹脾气,不至于和店面过不去,拨了个电话,通了。

“你在哪?”他问道,“怎么突然走了。”

“有点事。”温静回。

“店不看了?”

“有咖啡师。”

“什么事那么急?不等我送你?”他皱眉,“东西也没拿。”

“不要了。”

说罢。

通话掐断。

确定她人没事。

就是单纯地以有点事这个扯淡的理由提前离开,招呼都不说一声,林叙的情绪不太好,少爷脾气上来,懒得再去搭理。

“不管了?”傅凡洲问?

林叙没应。

没想通哪里做得不够。

之前的事儿他认错了。

到现在都没个消停。

“不管了。”林叙这样说。

傅凡洲笑,“你要是真不管,就不会应我这句话了。”

就那少爷脾气,发作上来怎么可能有旁人问一句他答一句的机会。

换别的女的,少爷早就甩脸走人,从此就拜拜。

挨到温静身上,没辙。

“我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姑娘。”林叙自嘲。

最开始因为相像而吸引。

可性格相似的两人,无法走太远。

性格互补的人,才适合天长地久。

太相像,身上跟长针芒似的,容易伤害到彼此。

晚上的马路格外凄凉,车后尾灯亮起的红光一下又一下从眼前穿过去。

温静走累了。

坐在绿化带的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

她是不是太傻了。

忘记可以打车回学校,白走这么一段路。

她的意识不知道丢哪里去,咖啡店里?还是听到他们对话的外面?

晚上的南城气温低下,凉飕飕的风穿过衣服的空隙处,无孔不入钻进去,一阵阵冷意从皮肤浮出。

歇息的那会儿,她清醒许多。

视野的前方,一辆车缓缓出现,停靠在路边。

傅凡洲的猜测还挺准的。

她身影消失得太快,估计没有预约车辆,直接走人的,哪怕坐车也会在远一些的地方坐,只是想不到会走这么远。

他抱着凑巧的心思沿着去学校的路线走一趟,还真被他碰到。

那姑娘的神态看着很正常,就是脸色惨白,眼眸格外地湛黑。

他赶上人的步伐,见面后却无从开口。

那句帮林叙解释的话,从喉间咽下去,沉默地下车。

他站着的,温静坐着,她抬眸只是轻轻一瞥,好似当这人不存在一样。

傅凡洲让她上车的话也无从提起。

两人一站一坐僵持三两分钟,温静渴了,拧开随手拿着没放下的玻璃瓶盖,抿了口茶水。

已经凉了,又苦又涩。

她好似无知觉似的,仰头,一点一点地喝下去。

傅凡洲一瞬不瞬目睹那姑娘,微扬起脖颈,闭上眼睛,无声无息地,把一瓶彻底冷掉的茶水全部喝完。

看着,怪凄凉的。

要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傅凡洲这人吧,能被人当死人似的捅,必定是有他作恶的一面,他那几乎没存在于胸口的心脏猛烈跳动一下,在同情的此刻,落井下石地扔一把刀子下去。

“你知不知道,林叙当初为什么追你。”

“因为他跟我们打了个赌。”

.

温静这几日和往常无太大变化,旁人无法从她的行为举止从看出情绪的波动,身边最近的段小佳唯一能观察到的只有温静最近的饭量变多了。

以前一碗米饭三道小菜,现在主食吃完后还会添零食,她亲眼看到温静人看着清瘦,两大碗混沌干脆利落地吃完了。

冬天的食欲比夏天大很多,就是温静比正常人大得有点多,最让人羡慕又可气的是,她体重保持不变。

段小佳从称上下来后,不甘心地脱掉鞋子再去称,小数点后面的数字小小地减了一位后她欲哭无泪,“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静静吃的比我要多,我比她胖得更快。”

“你也不瞅瞅自己天天晚上吃的什么,奶茶配炸鸡,薯条巧克力,你不胖谁胖?”田婉忍不住说一嘴。

段小佳吐了吐舌头,转头看见温静从洗手间出来,身上穿着刚换的一身运动服,“又要夜跑吗?”

温静点头。

“体育作业不是一学期的吗?”段小佳摸头,“你这架势,是打算一周跑完吗。”

“一起吗?”

段小佳提了提手里的串儿,嬉笑道:“下次一定,今晚吃完,明天再减。”

总算明白差别在哪了,温静吃归吃,运动没少,段小佳自知没这毅力,她更喜欢躺着刷剧吃东西的咸鱼生活。

上铺,田婉脑袋勾了勾,“你没感觉很奇怪吗?”

段小佳咬口洒满芝麻外酥里嫩的烤面筋,“哪里奇怪。”

“她分手了吗?”

“不知道。”

感情的事情,温静不会主动提,段小佳只知道他们还在一起。

至于是什么状态。

作为室友的她们,知道的并不比论坛上那些吃瓜群众多。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段小佳好奇。

“没有,我只是有一种感觉。”

田婉感觉到温静的行为和过往有所不同。

一个人在情绪波动比较高的时候会做出较大的改变,比如突然的暴食和运动,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喜怒哀乐尽显,要哭要闹还是发朋友圈emo都可能,而温静属于闷声闷气的性格,她不喜不悲不怒不恼,不代表没有情绪,只能将消极的情绪宣泄在其他事情上。

温静没在跑道上随同人流一起奔跑,跑得漫无目的毫无章法,只有双腿在动,实在累了就停下来仰望天空,歇完后继续。这几天她不知耗费多少精力和体力,白日里忙忙碌碌,夜晚更容易入睡。

才不至于。

过往那些说得跟承诺似的玩笑话源源不断闯入脑海里。

她冷了?????林叙许多天,或者说他也没热起来,没再蹲她可能会去的点,最多大半夜发条信息问她睡了没。

随着气温的下降,两人的关系也降临到冰点。

温静微微岔气,掐着腰缓步休息,不知不觉来到田径场这边,远处的篮球场周围聚集不少人,估摸着那边有他的痕迹。

她绕了一圈去超市买水。

看到冰柜里的雪糕后动了念头,拿起一根东北大板,排队付账的前头是林苗,两人对视一眼后,林苗先开口:“跟我哥学的吧,大冷天吃雪糕。”

温静一怔,喉间滚起涩意,出去卷着冷风,撕开包装袋咬了口,冰凉的甜味在舌尖上化开。

林苗没走开,人还站在她身侧,别扭地问一句:“你不冷吗?”

明明手都冻红了。

“不冷。”温静说,“刚跑完步。”

“那也不能直接吃雪糕吧。”林苗皱眉,“也就我哥能干得出来这事儿,小时候过年带我们去吃雪糕,害得我们都拉肚子。”

“那是雪糕过期了,不是因为冷。”温静解释,“他没有恶意。”

林苗自然知道,只是,她并不是在表达这个意思。

她只是有点,想他。

“你知道吗?”林苗一边走,一边说,“我小时候特别讨厌你。”

“嗯。”温静跟着应,“你现在也不喜欢我。”

“我那时候觉得你抢走本来属于我的东西。”林苗说,“在你出现之前,哥哥和爸妈一样很宠爱我,结果因为你,我哥每次买给我的零食都要分给你一点。”

她知道温静在家里的位置尴尬,零食抢不过弟弟,衣服穿姐姐剩下的,看着和他们一样长大,温静的童年实际比她少了很多东西,她哥哥那么做就像做一件平平无奇的善事,但她心里始终不平衡,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零食,是要丢到垃圾桶里的玩具,也不会给温静碰到的机会。

“我不是不喜欢你,这几年,我只想找个人当替罪羊。”林苗深呼吸,“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哥当年是为了给我拍照才去的海边,为什么还任我骂你这么多年。”

温静唇齿间泛着冰凉,“和你没关系。”

和她们都没关系。

那本来就是一场,无人犯错的意外。

越是这个态度,林苗越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可温静没怪她,还说一句和她没关系,这一瞬间,突然很想回到过去,回到哥哥还在的时候,她愿意抱着零食去隔壁找人玩,愿意接受温静和他们成为一家人的可能。

不知不觉还是绕到篮球场。

温静她们只是路过,人群里的哥们最先瞧见她,大喊一句“嫂子”。

打球的男生们纷纷看过去。

其中之一的林叙忘记看球,被人反追,他眉间一横,反应极快地扳回来。

“怎么还叫嫂子,两人分没分啊。”

“分了吧,林神都懒得理她。”

温静咬着最后一口雪糕,定定站在人群,周围响起关于她的议论声似乎被风带走,通通从耳边略过。

那边林叙从球场下去后,立马有女生过去以送水搭讪,女生很漂亮,羞涩而大胆,周围人都在起哄。

这不过是以前最常见的情景。

温静跟个看客似的,看他用了一会儿才脱身,手里接的水不知道是女生的还是哥们自带的,源源不断的吵闹和哄笑声此刻显得无比躁乱。

他朝她走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

只有旁边的女生频频回头。

林叙以为人是来看她的,结果刚结束就要走,正要出声喊人,发现温静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停下来,扔掉手里的一根冰棍,和女生搭几句话。

他一过去,温静没看他,那女生视线大胆肆意地落在他脸上。

“走什么?”林叙蹙眉,靠近一些,去拉温静的手,“我都看到你了,又想和上次那样不告而别?”

没拉到,但碰到她的指尖,凉得跟冰块似的。

“手怎么这么冷?”他问。

温静拢起掌心,轻声道:“回头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

显然,她想单独说。

林苗知道自己存在多余,走之前再一度打量一番林叙,昏昏暗暗的光线,仍然可见男生俊美的五官轮廓,一看就是天生的基因好。

“他就是和我哥重名的人吗?”林苗说,“长得并不像。”

林叙运动后的一身热意瞬间凉了一截,以为自己听错话,“什么?重名?”

“你不是叫林叙吗?”林苗问,“我哥和你一个名。”

“你哥是谁?”

“我哥就是我哥呗。”林苗没多解释,见时间不早,先行走了。

疑惑在思绪里如树枝一般环绕,越搅越乱。

一阵风既让人清醒,又浇灭所有的热情。

林叙望着眼前略显苍白的小脸,隐约带着一点希望,“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叙。”温静没回答,低声陈述,“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