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一惊,连忙转身跪下了,垂着头道:“参见王爷。”

景奕算是和苏三走了个前后脚,苏三刚进去没多久,景奕就来了。一听苏三是受了自己的口谕来的,顿时就火冒三丈,压着火气快步进来了。

刑房里的气氛冷得要死,人人都看出王爷这是动怒了,故而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出一言,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苏三跪在地下不敢抬头,最后还是景奕先说话了,却并不是对着苏三,而是问审官,“审出什么来了?”

审官满头大汗道:“回王爷,微臣无用,这疑犯口风太严了,还未审出什么。”

景奕冷漠的看了苏三一眼,又道:“那还愣着干什么?接着审,审不出来直接打死就是。”

“是!”审官连忙吩咐下去,“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啊!”

狱卒又扬起了鞭子,苏三脸色煞白,连跪带爬的奔到景奕的脚边,抱住他的腿哇地一声就哭了,“不要!王爷!别打他,我说!我都说,都是我干的!不关顺子的事,是我逼他的……”

景奕看着他满脸的泪,忽然有些心疼。这到底还只是个不满弱冠的孩子,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现在这个年纪还在读书玩乐,可他已经被迫在这偌大的王府中搅弄风云了。

但景奕心热面冷,不留痕迹地后退了一步,甩开苏三的手,漠然道:“说啊。”

苏三伏在地上哽咽着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最后又说;“王爷,小人知错,请王爷责罚。”

“呵,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苏三啊苏三,你这可是端的好计策!”景奕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脚底下的人,这真相与他猜测的差不离,只是他没想到竟是东来意图谋害苏三在先。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直接和自己说?!他这个堂堂王爷就那么不得信任吗?!

狠了狠心,景奕抬手给了苏三一个耳光,这一下几乎不留情,苏三一下子被打的跌倒在地上,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和撕裂的嘴角,连忙又跪直身体,等着王爷接下来的发落。

“这一巴掌是罚你鲁莽行事,不顾身体,不顾性命!”景奕抬起手还想再打,可看见苏三嘴角的血丝,心里一疼,还是慢慢放下了,“还有,欺主罔上,知情不报,假传口谕,苏三,你好大的胆子!”

一字一句的,声音不高,但阴冷至极。

众人都为苏三捏了一把冷汗,这么几条罪名下来,单挑出一件来都能立刻把他杖毙了。

苏三垂着头不敢说话,只是伸着手紧张的捏着景奕的一片衣角,手腕子颤抖的厉害,嘴唇紧抿,无声的哀求着。

他到底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事实上,他还胆小怕事,这次的局是他壮着胆子做的,心一直都提在嗓子眼。

景奕到底是心软了。苏三为了扳倒东来给自己灌虫药,景奕能不气吗?可动气归动气,也不能真的把苏三打一顿,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他一耳光,估计已经让他不好受了。

景奕怕伤了苏三的面子,就主动缓和了态度,俯身把他扶起来,摸了摸他红肿的半边脸,轻声问:“打疼了没有?”

苏三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万分委屈,明明是东来害他在先,却要自己担惊受怕,害得顺子受苦,连脸上的伤也疼了起来。

苏三摇摇头,低声道:“小人不疼,可顺子是无辜的,求王爷给他请个大夫看看伤吧。”

他说不疼,景奕心里却疼了一下,但又想起苏三对顺子的种种回护,不由得有些醋意,“你我可以饶,可是那顺子知情不报,为虎作伥,又该当何罪?”

苏三的心又吊了起来,脑袋埋得愈发低了,“小人……小人愿替他受罚。”

“哦,那就打你二百大板,以示惩戒?”

苏三的脸瞬间煞白,他不知道景奕是在逗他,二百大板?那都能打死人了啊!

“行了,逗你呢,别怕。”景奕不欲再作弄他,提起手指暗示般的点了点苏三柔软的嘴唇,“亲我一口,本王就恕你无罪。”

苏三抬眼望向景奕的薄唇,又扫了一眼周围惊愕的众人,犹疑再三,还是闭上眼凑过去,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说是吻,其实不过是两片嘴唇碰了一下而已。温度转瞬即逝,可景奕却觉得那小小的地方窜起了火焰一般,忍不住抓住苏三,按着他后背推进自己怀里,低下头强吻住他。

“呜……”

听见苏三的哀叫中不单有羞怯,还有痛楚,景奕赶紧松开他,见自己掌心上居然有几点红血。他这时候才发现苏三背后有道长长的鞭痕,目光霎时冷了,眼神刀子似的射向旁边拿鞭子的狱卒。

狱卒浑身一哆嗦,吓得鞭子都拿不住了,连忙跪下来磕头请罪。

苏三惦记着顺子的伤,怕景奕又发火耽搁时辰,赶紧抓着对方的衣裳求:“是我莽撞扑过去,他不是有心的,王爷,顺子的伤重,求您快给他请大夫吧。”

景奕见他如此焦急,也无法了,吩咐下人:“去把他解下来送回房里,叫两个太医过去。”

又转向苏三,“这下可满意了?”

苏三低头道:“小人有错在先,王爷宽宏大量,小人没齿难忘。”

景奕犹不放过他,咄咄逼问:“你这是在替那杂役谢我,还是在替你自己谢我?”

这句话似乎是当头敲了苏三一记闷棍似的,垂下眼帘呐呐的说不出话了。

景奕叹了口气,揉一把他的脑袋,“行了,你自己身上也有伤,回去叫太医给你看看。”

回了卧房,景奕叫太医把药粉调好,便屏退下人,亲自脱了苏三的衣裳。亵衣和背后的伤口丝丝拉拉的粘在了一起,脱下来的时候苏三忍不住皱起了眉,疼得咬住了嘴唇,心里更是内疚。

自己只是挡了这一鞭就疼的厉害了,那顺子呢?他挨了一晚上的刑罚,如今该有多疼呢?

要是自己不曾自作聪明就好了,苏三以为自己已经做的足够隐秘,能瞒得过王爷的眼,可万万没想到景奕会如此敏锐,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来。

像是看穿了苏三的心思似的,景奕一边叫他躺下,一边问:“我看你好像很在意那个小杂役?”

这句话问得凶险,苏三不敢欺瞒,只得说:“小人觉得他和自己很像,都挺苦的,他还比我小两岁呢,在这里也没人帮他照顾他……”

“你倒是有一副好心肠。”景奕不欲总是欺负他,偶尔也得给几分甜头,便说:“本王看他对你倒是有几分忠心,正好,把他拨来服侍你吧,你也不必老是担心着他。”

苏三一脸惊喜的抬头,“真的?”

“真的。”景奕忍住笑,“好了,趴好,要上药了。”

“疼了就说话,别忍着。”景奕洗净了手给苏三背后的伤痕涂药,细细的照顾到每一个红肿的地方,最后又蘸了一点儿药粉,抹在苏三发红的嘴角。

“你说说你,性子怎么那么直?”景奕涂药之时还不忘批他两句,“想把事儿闹大装病就是,还非得把虫药往肚子里咽?是不是傻?”

苏三呐呐的瞥开头,“小人怕太医看出来……”

“怕太医看出来?你就不怕太医救不回来你,一命呜呼了?”

苏三的神色有些惶然,身子不自觉地往床榻里面躲着,景奕看见如此就心软了,叹了口气,“这回饶了你,下回不许莽撞了,再任性,直接扒了你的裤子拉到院子里打板子,也让别人看看你的下场。”

苏三垂着眼不敢看他,景奕在议政厅还有事儿,也没再说什么,吓唬了两句后便吩咐他安心休息,等他晚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