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静悄悄。

倒是司机先开口了。

“哄女朋友啊?”

陈肆:“嗯。”

“女孩子, 都喜欢花,你买一束花,送过去, 没准人家就开心了。”

正好前面有间花店。

他提醒司机,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

陈肆走进花店, 再上车时,怀里抱了一束花。

红白玫瑰间有各色的满天星。

一大捧。

光头抻着脖子,探着脑袋看, 惊呼,“我操, 你还真买了。”

谁说学霸不懂浪漫的。

这行动力, 够强。

徐州州数了数, “五十朵。”

光头不明所以,“有什么意义吗?”

“你自己网上查查不就得了。”徐州州给了个白眼。

他也不知道。

光头查完,又卧槽一声。

五十只,无悔的爱。

他将手机静音,摄像头对准陈肆怀里的花, 拍了张照发给姚大乐。

顺便把截图也给姚大乐发过去。

要一起八卦。

姚大乐收到信息时, 就站在葱葱郁郁的梧桐树下,他看了手机的信息, 很惊讶。

四哥以前可不懂这些,他就这么喜欢她吗?

虽然一直嘴上喊着沈青芋嫂子,但心里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还是感到别扭。

他对他们的感情质疑,对这个和四哥认识不到几天就能让四哥沦陷的人不信任。

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四哥义无反顾的喜欢她, 一心一意眼里只有她。

姚大乐深深叹了口气。

他不是质疑沈青芋这个人。

在和沈青芋共同去查年峰, 担心四哥这件事上,他们是一致的。他甚至觉得沈青芋这个人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他只是独独质疑陈肆和沈青芋之间的感情。

时间那么短。

四哥不该是会对别人一见钟情的那种人啊。那么多漂亮优秀的姑娘对他趋之若鹜,也没见他给过丁点眼神。

为什么偏偏沈青芋就行呢?

姚大乐正困惑着,沈青芋从医务室出来了。

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沈青芋推开医务室的门,坐在台阶上,给脚后跟的伤口擦药。

身前落下片阴影,她停了动作抬头看。

姚大乐没坐,而是说:“你和四哥闹别扭了?”

沈青芋:“你觉得他这次做的对?”

“对……吧。”

“单枪匹马赴危险,我还要夸他做得好?”

“倒也不用夸。”

姚大乐语气更虚。

沈青芋打量他半晌,淡淡地收回视线。

“其实,四哥的出发点还是为你。”

“我能不知道?”

姚大乐被呛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好久,才回过神来,说:“你要是真不喜欢四哥,就趁这次和他闹别扭对他狠一点,和他分手让他死心。”

沈青芋抹药的手一顿,再度看向姚大乐。

她本以为他是来当和事佬的,没想到是劝分。

她顿了顿,问:“你这话陈肆知道?”

“他不知道。”

沈青芋斩钉截铁,“不分。”

“那你这么生气?”

“他做得不对,我还不能生气了?”

姚大乐一头雾水。

她既不想分,又不和好,宁愿生闷气。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管你怎么想的,总是我希望你别让四哥伤心。他这些年,真挺苦的。”

说完,姚大乐甩甩手走人了。

沈青芋盯着地面,撇嘴。

陈肆不懂,她可以慢慢教他。她愿意跟他一起分担,愿意和他福祸相依。

她就是不愿他遇事自己扛,危险自己顶。

这样的话,要她这个女朋友来做什么?

陈肆身边的朋友和姚大乐的想法肯定是一样的。

可那又怎样呢?

她喜欢的是陈肆,不是陈肆的朋友。

她和陈肆之间的感情从不需要旁人的认可。

在别人眼中她与陈肆相处短暂,在她心中却不是。

这个世界,只有陈肆与她同频。

可错了就是错了,他必须认识到错误,承担错误。

沈青芋涂完药,将药装进药袋里,站起来。

起来的太猛,一瞬间有些晕。

她闭着眼睛缓了会儿,胳膊突然一紧,被人扶住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劝分的话就不用说了。”

沈青芋以为是姚大乐不死心又回来劝她,眼还没挣,话就脱口而出。

等到眩晕好点才慢慢睁开眼。

视线渐渐聚焦,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陈肆。

沈青芋垂下脑袋。

她坐在台阶上。

一套水蓝色睡衣睡裤,睡裤长至膝盖,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

她穿着凉拖,刚刚在往脚后跟涂药。

陈肆蹲下来,探头。

发现她脚后跟有伤。

他眼神沉了沉,“多久了,伤口都发炎了。”

陈肆的指腹有些糙,温度却高,烧得慌。

沈青芋推开他的手,不吭声。

摆明了不用你管的意思。

看完她的伤,陈肆才想到她说的话,微眯了下眼睛,忐忑地问:“劝分?谁劝?劝谁?”

沈青芋抬眼。

他额间有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有青白相叠的包装张牙舞爪从他背后探出头。

“没谁。”她怔忡了会儿,抬手,胳膊从他手中移开。

陈肆眼神黯了黯。

没事,司机说了,女孩子生气哄一哄就好了。

陈肆转身追过去,伸手,用一束花拦住她的路。

语气期盼,“花喜不喜欢?”

沈青芋不回答,但把花抱走了。

她一瘸一瘸向前走。

陈肆三两步追上去,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沈青芋没抵抗,脸埋进他怀里。

她生起气来,闷闷的,不理他,但对他的好还是全都收下。

感觉情况没他想的那么严峻,陈肆提着的那口气稍稍松了松。

但,是谁劝分?

想到这里,他目光不善。

沈青芋被他送到宿舍楼下,女生宿舍陈肆进不去,只好站在门外看着沈青芋一个人走。

她左脚受伤,用力点都尽量放在右推腿上。

走起路来一歪一歪。

陈肆静站着,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才离开。

一束花没能换来她的笑。

两束行不行?

他连夜订了两束花,次日清晨等在她宿舍楼下。

花还是被沈青芋抱走,她一手捧一束,但就是不说话。

接花的时候,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不看他不理他。

-

陈肆急了,在网上搜相关经验。

拿笔记本一一记下来,可行的打勾,不可行的否掉。

到最后,能用的一个都没有。

他有些丧气。

就连最喜欢的事情,做起来也没劲。

某天,

忙完实验,他脱下手套,问:“你们知道怎么哄女孩吗?

实验室的人都愣住了。

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扶了下镜架,问:“哄女孩?”

没得到陈肆的否认。

头一回听陈肆问到与专业无关的事情,黑框男没了做实验的心思,一心听八卦。

平时只听陈肆说过专业、实验、报告相关的事,还都是别人问了他才说,没想到他这样厉害的人也会谈恋爱,还会发愁怎么哄女孩。

张然和陈肆同寝,早就知道,没黑框男那么惊讶。

想也没想就问:“惹小沈不开心了?”

陈肆点头。

“送花。女孩子都喜欢花。”

陈肆摇头,“送了,没用。”

“那送包包、口红、化妆品?女孩子也喜欢这些。”

在一旁听着的花臂男忍不住发言:“陈肆,你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啊。咱们实验室,可没人谈过恋爱。”

黑框男举手,“我,我谈过。”

花臂:“你那是过去式了。”

“我觉得张然说的有道理,可以一试。我女朋友这样就能哄好。”黑框男说。

花臂纠正:“是你前女友。”

黑框男长情,被前女友劈腿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

用张然的话来说,他就是纯属找虐。

放着大片森林不看,偏偏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吊着。

陈肆对女孩子喜欢的这些东西不了解。

做完实验就拉着张然一起去商场。

张然不情不愿,叹气:“我还没写完作业呢。”

不过还好,他拉上了花臂。

一起做个大冤种,不仅有个安慰,还有个伴。

花臂跟在后面,谴责张然。

挑完礼物,包装好,陈肆再度去找沈青芋。

天色已黑。

她在上晚修。

陈肆便等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趁等人的时间,他打开电脑写论文。

刚列好提纲,就放学了。

沈青芋也在离开的人群中。

她看到了陈肆,但是人流太大,陈肆还没找到她。

如果她直接随珂珂走,那他会不会在这里一直等?

左思右想,沈青芋还是让珂珂先回了宿舍。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她走到陈肆面前。

看到陈肆提着的礼物包装,沈青芋问:“你买的什么?”

终于和他说话了。

陈肆打开包装让她看。

看到一众化妆品,沈青芋撇唇,转身就走。

她走得快,不顾脚上的伤,显然是更生气了。

陈肆不明所以,装好电脑,追上去。

“你走慢点,脚上还有伤。”

沈青芋闷头往前走,听到后面有陈肆追来的脚步声,走得更快。

与其去买化妆品,不如好好想想她为什么生气。

陈肆腿长,还是追上了她。

他拉住她胳膊,“你别拿自己惩罚我好不好?”

沈青芋看向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陈肆微微一僵。

沈青芋:“可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管那件事。”

礼物她收了,但人也走了。

没有刚才走得那么快,陈肆的话她听进去了。

-

清冷的月光洒落。

陈肆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惊觉,自己被带偏了。

重点不是怎么哄,而是对症下药。

张然和花臂在宿舍高兴地等夸奖,却看到陈肆落魄回来。

他回来后第一句话是:“她不是普通女孩。”

女孩们喜欢的东西,沈青芋不看重。

她更看重的是他们的感情,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所以,礼物和惊喜不能哄好她。

症结在,隔阂就一直在。

感觉不妙。

两个人都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不敢说话了。

-

接下来的一周,陈肆没来找过沈青芋。

以至于乌纭和珂珂忍不住猜沈青芋和陈肆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也没见沈青芋像其他和对象分手的女孩那样,痛哭一场,或者是暴饮暴食。

她很平静。

上课、学习、泡图书馆。

就是比起之前,稍微沉默了点。

将要入秋,天气转冷。

沈青芋窝在宿舍写作业。

乌纭刷着手机,胳膊肘戳珂珂,冲她使眼色。

珂珂会意,点头,扭头对沈青芋说:“芋头,听说学长在篮球场打球,你想不想去看?”

沈青芋头也没回,“不去。”

乌纭笑了下,说:“你别急着拒绝啊,我还没说是哪个学长呢。”

沈青芋表情滞了下,找补,“哪个学长我都不去。打球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赶紧把作业写了。”

珂珂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乌纭:“行,你不去,那我和珂珂去看了。”

她俩换上衣服,特意在沈青芋旁边扭了一圈,才离开。

听到宿舍门被带上的声音,沈青芋扭头看了眼。

安静的宿舍响起沈青芋的自言自语。

“他打他的,我学我的。我才不想去呢。”

听说,是听徐州州说的。

因为沈青芋和陈肆在一起,乌纭和珂珂也顺带着跟陈肆的朋友熟了。

两边通风报信很及时。

知道沈青芋不来,徐州州脸耷拉下来,看着很有精神的陈肆叹气。

真不想被血虐。

沈青芋看着题,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咬牙,放下笔,看手机。

既然不想写题,那就转移一下注意力。

谁知刚拿起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微信。

乌纭发来一张照片。

篮球场上的陈肆。

照片模糊,但她能描摹出他的眉眼。

好久没看到他了。

沈青芋咬咬牙,从衣柜取出一件奶白长袖,换上。

还是没忍住,去了篮球场。

她藏在人群里。

目光却随着篮球场上奔跑的那道熟悉人影移动。

忽然,陈肆摔了。

似乎摔得很厉害,半天没爬起来。

球场上的其他人围向他。

乌纭焦急地拿出手机给沈青芋打电话。

她觉得这事,芋头必须知道。

电话打出去,她听到了芋头的铃声。

珂珂跟着乌纭偏头看,只看见沈青芋从冲出人群的身影。

她焦急,跑得很快。

等她跑到陈肆身边时,他已经被姚大乐扶着站了起来。

看到沈青芋,陈肆立马推开姚大乐。

宁愿自己摇摇晃晃站在那儿。

站的不稳当,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姚大乐还要扶他,被他再次拒绝。

张然嘟囔:“出息。”

见到小沈就没骨气了。

就一周没见,沈青芋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但是想念归想念,问题不能逃避。

上下打量他发现没什么事,还有力气推开姚大乐。

她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被陈肆拉住。

他拉长音装可怜,“你心疼心疼我。”

沈青芋还是没耐住思念和心软,转过身看向他,轻声问:“疼吗?”

姚大乐视线下移,落在陈肆的手臂上。

也就蹭了道口子,没啥。

他们男生磕磕碰碰,是常事,何况四哥就是被揍大的,很扛打。

被关心了,陈肆心中一喜,压住拼命想要上扬的唇,委屈地说:“疼。”

他声音软着,有气无力似的。

手却已经趁沈青芋不备悄悄攀至她的腰间,等沈青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圈得牢牢得,走不掉。

她拉开距离,低头看他的右手。

右手臂有擦伤,轻微的,还好,不是很严重。

就是不知道腿怎么样。

毕竟是摔了。

“手,拿开。”

沈青芋眸中难掩担心,但嘴硬。

她拉开些距离也只够看他的手肘,被他搂着,逃不脱。

陈肆认真看着她,眸子漾着温柔,伴着低低的一句:“我错了。”

沈青芋浑身僵住,头皮发麻,突然很想不顾一切地理他,抱抱他。

他说的诚恳,声音压低,还在重复,

“沈青芋,我知道错了。”

“你不准备原谅我吗?”

“哪儿错了。”沈青芋深吸一口气,面上维持淡定和冷静。

“不该不跟你商量,不该不让你管,不该让你担心,不该把自己置于险地。”

陈肆摸了摸她的头发,只觉得她软软的,穿着奶白色衣服,整个人好像香香的。

他低头拉近和沈青芋之间的距离,继续说:“最不该的是,让女朋友生气这么久。”

沈青芋哼了声,想继续嘴硬让他长长记性,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还是成了轻轻的一句,“知错就好。”

思念事小,重要的是给他时间,让他反思,只有他自己想清楚了才行。

好在他想明白了。

她也很开心,笑容没收敛住。

陈肆抱住沈青芋,低头在她颈窝间蹭了蹭,委屈极了。

他的头发在她脖子处扫来扫去,还有呼吸时喷洒的灼热气息,令沈青芋痒的想躲。

躲不开,她伸手推他,“注意影响。”

沈青芋以为这么一说,陈肆会在众目睽睽下收敛点,哪知他只是愣了一秒,

问:“注意什么?正好让他们学学我是怎么哄女朋友的。”

他在心里补充:网上的教程都是骗人的。

沈青芋羞恼得不行,但没办法,只好说:“那你别蹭。”

一旁得姚大乐偏头,小声对徐州州说:“今儿我才发现,四哥有当绿茶得潜质。”

徐州州认同点头,“回去我就给陈肆改备注。”

姚大乐先他一步,已经改了。

他是不认同四哥沉溺在这段感情里,但隐隐觉得,似乎他们的感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浅。

四哥有什么?

没有学校富二代那样显赫的家世,没有沈青芋家那样的书香门第作支撑。

四哥孑然一身,只有他自己。

可就算有矛盾,小沈也没有意气用事要分,对旁人的撺掇置之不理,还打定主意绝不分手。

似乎,小沈对四哥,没有一见钟情那么浅显。

难道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