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把年峰的事告诉了姚大乐。
姚大乐有沈青芋的微信, 他又是个嘴上没把关的。
在光头的再三叮嘱要保密的情形下,姚大乐还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撤回的快,但沈青芋上课正好在跑神, 看见了被撤回的消息。
她手机扣在桌面上, 神情严肃。
和陈兴野认识, 老城区的混子。
那她应该也见过。
可那天太黑,她着实没看清。
既然姚大乐知道,那陈肆肯定也知道。
陈肆知道, 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昨晚那么生气,找到年峰和他拳头相向的可能性最大。
没等下课, 沈青芋弯腰悄悄溜出教室。
这是她第一次逃课。
一口气跑出教学楼, 姚大乐就等在外面。
俩人汇合。
直奔老城区。
公交车上, 姚大乐往返于各个群间发动朋友打听有关年峰的消息。
找到年峰时,他正蜗居在麻将馆。
姚大乐抬步就要进去,被沈青芋生生拽了回来。
她小声说:“别去,打草惊蛇。”
靠近里窗的位置,年峰就坐在太师椅上手指间夹着烟吞云吐雾。
和陈浩不同。
他不赌, 乐于看别人赌。
表情一脸享受, 目光在赌徒之间来回流转。
这是伪麻将馆。
麻将桌挨得很近,走道狭窄。
帘子后设有赌场, 外面看着狭窄,掀开帘子,里面有三个商铺那么大。
对这无意间查探到的消息感到惊喜。
沈青芋赶忙让姚大乐去派出所举报,结果姚大乐不愿意。
他斩钉截铁,“不行, 我去了你怎么办?你要是出事了, 四哥得打死我。”
沈青芋没法儿, 只好先在公安网上举报。
而后,两手空空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陈肆和光头从拐角走出来。
两个人早看到了沈青芋和姚大乐。
刻意等到他们离开,才过来。
-
乌纭发现沈青芋最近很忙。
三天两头往外跑,又筋疲力竭回来。
珂珂也发现了。
笑着打趣,“去约会了?”
说去盯梢了,不太妥。
沈青芋正犹豫着,只听乌纭说:“和陈肆去约会,有这么累吗?你们去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
乌纭:“是吗?”
显然,她不信。
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沈青芋看,目光透着狡黠。
沈青芋被她盯的就算不心虚,也慢慢心虚了起来。
手忙脚乱去推她,“别看了,去写作业。”
乌纭反手拉着她一起去接受作业的摧残。
被沈青芋躲开。
她又出去了,是和姚大乐一起。
跟着年峰发现又一个赌场。
他大摇大摆走进去。
里面光线很暗,烟雾缭绕。
沈青芋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又和姚大乐悄悄离开。
-
又一次跟着年峰,绕过大街小巷,走过好几个路口。
拐进一条隐蔽坑坑洼洼的旧路。
年峰偷偷摸摸,一步三回头。
姚大乐在前面打头阵,秉承着要保护嫂子的思想。
然而这次不太顺利。
经过一个空房子,窗户的倒影出卖了他俩。
年峰又拐了一条街,靠着墙边,在沈青芋和姚大乐到来时,截住他们。
看到沈青芋,他仅瞥了一眼,啧啧两声,荤话张口就来。
“想哥哥了?想要亲自□□?”
说着,他的手越过姚大乐的肩,伸向沈青芋。
“你他妈当我不存在啊。”姚大乐恼了,一拳挥出去,挥空。
沈青芋踢了一下他脚跟,跟他不约而同掉头就跑。
跟着年峰的时候,还没觉得。
自己往外跑,就跟无头苍蝇似的晕头转向。
生怕后有追兵,沈青芋和姚大乐愣是头也不回的闷头跑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拿出手机导航。
巷子一条接一条,四通八达,又信号不好。
直到天黑,他们才走出这七拐八绕的巷子。
两个人汗流浃背,豆大的汗住一颗接一颗落。
陈肆给沈青芋打来电话。
她气还没喘匀,便把手机拿远了些说话。
陈肆:“你想去黎城吗?”
沈青芋深呼吸了好几次,呼吸匀速些,才问:“黎城?”
“有音乐会。你不是喜欢音乐吗?我弄来了两张票。”
沈青芋愣了下,她不记得自己对他说过喜欢音乐。
但一想到他之前说的‘了解她’,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笑:“好啊。”
电话里也随之传出陈肆的笑声,沈青芋捏了下衣角,疾步往地铁站走。
迫不及待想见他。
-
陈肆穿着件长袖,左侧袖子挽起。
右手却被袖子遮住。
沈青芋在他跟前停住,话也没说,先上手去捋他的袖子。
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但是,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她心放回肚子里。
陈肆那么忙,忙实验忙实习,哪有空去管年峰。
是她多虑了。
陈肆眼眸沉了沉。
沈青芋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按住。
他嗓音压低,随之弯腰压下来,说话也不正经,“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他笑吟吟,语气带着浓浓的笑意,眸中都是温柔。
过往都是人。
沈青芋羞的红了脸,忙不迭伸手推他。
他也没做什么。
就是凑的近了点,差点贴上她鼻尖。
眸子很亮,声音也蛊。
就是场合不太对。
稍微亲近一点,沈青芋就容易害羞。
瞥见女孩红了的耳廓,陈肆忍不住勾唇笑。
他低低的笑声传入耳中。
沈青芋恼他,“你别笑。”
陈肆努力压住笑,最后还是没绷住,又一次笑了出来。
沈青芋手忙脚乱想捂他嘴。
却被他调侃,“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呢?”
沈青芋努了努唇。
她也没办法。
他的声音带着含混的笑意,“不过,我喜欢。”
陈肆牵着沈青芋的手一路走进食堂。
沈青芋走在他左侧。
在他去买饭时,眼神无意上瞥,发现他手肘的淤青。
她拽住他的衣服,迫使他转过身面对自己。
“怎么受伤了?”
说话时,她柔软的指腹摸上他的淤青。
陈肆:“不小心磕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
若是平时,陈肆说的她一定会信,但现在她将信将疑。
毕竟才发生过年峰那件事。
沈青芋没放手,问:“年峰,和在你和光头单挑后来的那波人有关吧。”
陈肆的表情很不明显地僵了下。
她说:“你忘了,那个时候我也在。”
“嗯。”
沈青芋没再说话,松了手。
刚才他很惊讶。
那件事,他不应该不记得。
终于,还是沈青芋先忍不住。
赶在分开前,她问:“你去找年峰了?”
陈肆没有给回应,而是直言,“你不要管了 。”
他回答的不是有或没有,而是不让她管。
那她最近做的事,他应该都知道。
沈青芋:“那你打算做什么?”
陈肆不语。
他缄默,闭口不言。
沈青芋勾住他的尾指,不让他走,心中却也有些恼。
语气带着点赌气的意味,“陈肆,是你不让我管的。”
陈肆强调,“别管。”
心陡然沉了下来,沈青芋手上的力道渐松,最终还是滑落。
-
次日,陈肆是托姚大乐给沈青芋带的早饭。
不见他人影。
沈青芋从姚大乐手中接过,问:“陈肆呢?”
“四哥啊,在实验室呢。哈哈哈。”
姚大乐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一看就是在撒谎。
沈青芋:“就算你不说谎,我也能猜到。”
姚大乐尴尬地连连点头。
气归气,进教学楼前,沈青芋还是问姚大乐:“他都知道?”
一路上,沈青芋脸沉着闷闷不乐。
她一说,姚大乐就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赶紧实话实说:“知道知道。四哥比我们知道的还清呢。”
沈青芋正扔垃圾,手上动作一顿,“比如?”
“年峰不赌博,他喜欢看别人赌,他开设了好几家赌场,都是非法经营。不止那天我们发现的那两家。他也借高利贷,还经常上门暴力讨债。还有,我们最近跟着年峰的事,四哥也知道。”
姚大乐一口气说这么多,口干舌燥。
他没打算去捂住什么,最后只说:“如果你想去找四哥,记得带上我。”
陈肆把他留下来了。
和光头、徐州州一起,就是不带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惩罚他带着沈青芋擅自行动。
“谁要找他。”沈青芋嘴硬地哼了声,往教室走。
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姚大乐想她和四哥可能是真闹别扭了,估计真不会管,便也往外走。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沈青芋叫住。
她面色不虞,“去哪儿找他?”
陈肆不让她管,她就不管。
她有那么听话?
何况还是这样的事情。
沈青芋气鼓鼓的,等找到陈肆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
年峰和光头不一样。
光头守规矩,有原则。
可年峰穷凶极恶坏事做尽,而且开设赌场势力广,手下也多。
此时,陈肆就站在那群恶人间。
手无寸铁。
沈青芋满腔怒火,气不打一出来。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疯了吧!
单枪匹马来找年峰的茬。
他是觉得他自己现在的处境很乐观是吗?
姚大乐也懵了。
感觉很不妙。
没等他冲上去,警察就赶来了。
跟着警察一起来的还有徐州州和光头。
沈青芋的手机刚拿出来,还没拨出去。
她懵然地眨了眨眼。
转折来得太突然。
那群人被公然铐走。
陈肆回头,看到沈青芋,也是一怔。
他没犹豫,快步跑过来。
沈青芋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他伸手,被她躲开。
他喊她,她不应。
女孩十分生气,咬唇一声不吭,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转身跑了。
陈肆要去追,却被警察叫住。
他望着沈青芋离开的方向,很不放心。
姚大乐察言观色,赶紧说:“四哥,我去看看 。”
-
年峰开设赌场,但不好赌。他好酒。
喜欢去那些高档场合。
陈肆和光头在他从会所走出来后,堵住他,将他狠揍了一顿。
用拳头说话。
年峰踉踉跄跄,被陈肆揪着往墙上撞。
酒醒了大半,年峰恼羞成怒。
“你他妈谁啊?”
陈肆把他的脸转过来,“你仔细看看。”
“是你啊。为小女朋友报仇?”年峰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但被陈肆遏喉,难以笑得放肆,“我看你女朋友也没那么喜欢你嘛。她今天才来找了我,还是和一个男生一起的呢。我瞧那个男生长得也不赖,没准……”
陈肆寒着脸,打量他一眼,又下狠手。
年峰疼得叫唤,捂脸腿疼,捂腿胳膊疼。
捂哪儿都不行。
他疼晕了过去。
陈肆走进公厕洗手间,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洗干净后拿出手机,给沈青芋打电话。
回到宿舍,又意外发现姚大乐说话含糊。
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这么两方一试探,他心如明镜。
不想让沈青芋卷进来。
陈肆打完人,走进警局,果断决定向人民警察求助。
举报违法犯罪活动,是他这样社会主义守法公民该做的分内事。
-
沈青芋回了宿舍。
宿舍没人。
安静到能听见邻寝的说话声。
她拿笔戳着纸,心情闷闷的。
陈肆解决了这件事,没有受伤,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她高兴不起来。
他不让她管。
甚至因为她拉着姚大乐去趟浑水,连带着把姚大乐撇一边。
这么危险的事情,多一个帮手不是好事吗?
他完全是意气用事。
她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会去做什么。她担心他,她怎么可能不投入心思。
明明一切事情是因她而起。
如果班级聚会她没去,就好了。
沈青芋生气了。
气到觉得脚后跟的伤隐隐作痛。
这些天她忙着查年峰的事,压根没顾上脚后跟的伤。
只草草贴了个创可贴。
沈青芋咬咬牙,还是拿了手机往校医务室走。
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不美观。
但她气得跟河豚似的,根本没顾上。
姚大乐远远跟在沈青芋后面,不敢离的近了,更不敢彰显存在感,生怕被殃及。
看见她走向医务室,赶紧拿出手机给陈肆发信息。
-
经过陈肆身边,年峰再忍不住了,像头狮子冲向他。
却又被他摁在地上摩擦。
陈肆看向年峰的目光尽是冷意,声音也寒,“怪你自己,惹错了人。”
年峰瞳孔皱缩。
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确实...怪他一时色迷心窍。
-
看到姚大乐发来的信息时,陈肆正从警局往外走。
光头和徐州州跟着他。
只见他神情更加严肃,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沉沉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
二人赶忙跟上。
本能地感觉到陈肆气场不对,光头问:“怎么了?”
陈肆没理。
光头猜测着说:“学妹有事?”
陈肆没否认。
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光头深思熟虑后,又问:“到底是有什么事?你着急忙慌的。事情不是忙完了吗?年峰不是解决了吗?”
光头措辞不当。
把司机吓了一跳,什么叫把一个人解决了?
徐州州戳他,“你认真点。”
说多错多。
光头:“我他妈还不够认真啊。陈肆跟闷葫芦似的,我不问能撬开他的嘴?”
徐州州转念一想,也是。
他放任光头试探,竖起耳朵听。
光头说了什么话,陈肆没听。
在沈青芋的事上,他冷静不下来,此刻只觉得心里烧得慌,焦躁。
半晌,他终于耐不住,着急的问:“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光头:“啥玩意儿?”
他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州州也愣住了。
敢情他搁那儿叨叨半天,陈肆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在那儿关心陈肆,陈肆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哄姑娘。
到底是姑娘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光头心一横,直接道:“兄弟还是姑娘,你选一个。”
陈肆回头,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瞥他,之后冷静坐正。
光头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歧视和侮辱。
OK,fine。
一个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光头咬牙,气恼地说:“我陪你上刀山,下火海,这么多年的感情却比不过一个才认识的姑娘。没想到你也是重色轻友的人。”
听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谴责的语气,陈肆面无表情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他。
声音冷漠的一批,“不留几滴泪真对不起你这尴尬的演技。”
光头:“......”
徐州州在陈肆问的问题上,没有发言权。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哄。
哄父母,拿成绩单不就好了。
女孩子,真不知道。
陈肆也头疼。
沈青芋一定生气了。
那天,他说了让她别管,她的表情就不对。
更何况,今天,气压更低,脸色更沉。
搁以前,她会跑过来问他有没有受伤。
担心地问好几次,打量好几次才肯罢休。
但今天,她没有。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哄好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