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陈肆醒来。
眼前赫然一张放大的容颜,他不由一怔。
沈青芋何时从窗户那儿,移到他身边?
睡得还香。
她不是怕热吗?
在他旁边, 半边脸都埋进被子里, 还没被热醒。
想到这里, 陈肆有些想笑。
他恶作剧般轻轻撩起被子的一角盖在沈青芋的另一边脸上。
沈青芋是被热醒的。
她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要不是听到医生来查房的动静,她还真以为天没亮。
沈青芋坐直身子, 连带着被子都被掀了起来。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伸了个懒腰。
忘了自己在陈肆身边, 结果一个不注意, 胳膊戳到了陈肆。
她眨了眨眼, 瞬间醒了,忙收回手,却发现陈肆在看着她笑。
笑容戏谑,掩不住的开心。
沈青芋委屈瞪了他一眼。
和阿婆告别后,陈肆赶着去学校。
从医院到学校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途中需在梨和路的圣音国际酒店门口的公交站点转车。
酒店已经被烧毁, 成了一片废墟。
大门紧闭, 花园杂草疯长,显得荒芜又凄凉。
趁等车的间隙, 沈青芋朝酒店走近,站在门外朝里看。
她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可惜没来得及捕捉,公交就来了。
最早一班的公交人没有那么多。
沈青芋得了一个空位,坐在陈肆身边。
她偏头问:“你记得火灾当时的情景吗?”
陈肆:“嗯。”
他在圣音国际酒店做兼职。
暑假酒店住满了游客。
再加上,顶层有公益音乐会, 去酒店的人更多。
不知怎地, 就起了火, 警铃响起。
火势控制不住,游客、员工惊慌乱作一团。
全是烟,根本看不到楼道和路。
那时,陈肆在顶层,往楼下跑,挨个房间敲门喊人出来。
途中,还遇到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一直在哭着喊妈妈,但是情况混乱,他的哭声被淹没。
陈肆跟那个男孩隔着一米远。
滚滚浓烟里,他看见一个女孩抱起小男孩,往安全通道跑。
女孩:“先逃出去,再找......”
妈妈二字没说出来,她被呛得咳嗽。
小男孩不哭了,乖乖的抱紧那女孩的脖子。
谁知那女孩把那小男孩送到消防云梯上后,又折返回来拉他一起逃生。
沈青芋迟疑着问:“你记得那个女孩的模样吗?”
陈肆摇头,“没看清。”
“火势那么猛,肯定看不清。”沈青芋顺着他的话说。
陈肆淡淡地讲述,言语简洁。
表情不兴波澜。
只有在讲到那个女孩的时候,语气会稍稍加重。
沈青芋悄悄端详陈肆的神情。
没有什么异样。
想必,那个女孩也和陈肆一样,逃出来了。
她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都活着。
车窗倒映着陈肆和沈青芋的身影。
身影重合。
-
终于抵达学校。
来得早,教室没什么人。
沈青芋紧随陈肆走进去,看向窗外,眼神一晃,提着裙摆转身跑了出去。
陈肆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
女孩提起裙摆,露出半截纤细的小腿。
跑起来跟兔子似的。
走进教室的一个学生,不巧挡住陈肆的视线。
那学生被陈肆盯得浑身发毛。
好在陈肆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回到座位上,拿着课本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站着早读。
目光越过课本,落在沈青芋的背影上。
只见沈青芋跑过长长的走廊,消失在拐角。
-
在公交上,沈青芋看到了落单的张钰。
和之前不一样,张钰一个人站在田径场里。
田径场外的路边站着寸头男。
寸头男纠缠不休,扬言要翻进学校。
他们俩的交谈声落入沈青芋耳中。
公交慢慢开过去,他们也愈来愈远,消失在沈青芋的视线里。
寸头和张钰是朋友。
欺负盛湘也是得到张钰的授意。
想到这里,沈青芋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湖边遇到张钰。
她自是没看到沈青芋,与她迎面错过。
陈肆在走廊站了会儿,有些心不在焉。
索性拿著书往外走。
等找到沈青芋,发现她正在帮盛湘报仇。
她那腔正义感,从没缺席过。
初升的朝阳下,沈青芋拿着一根折下的垂柳,朝张钰抽。
舞出了花。
张钰环顾四周,压根没看到有人,吓得惊慌失措往前跑。
而沈青芋就拿着柳枝追着她。
可惜沈青芋跑得慢,眼看追不上张钰,她弯腰抓了一把小石子,丢向张钰。
如此熟悉的动作。
陈肆就抱着胳膊,站在湖边的台阶上,遥遥看着沈青芋。
她还得意洋洋。
扔石子很准,个个砸中张钰,不是砸背上,就是砸腿上。
边跑边砸。
张钰害怕,匆忙向前跑。
跑上台阶,慌不择路,差点撞上陈肆。
看到陈肆,她愣住。
仔细打量陈肆好几眼,确认与他无关,才绕过他落荒而逃。
陈肆只拿了本书,石子不是他砸的。
那是谁?
青天白日还能见鬼?
张钰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该不会真能,还被她给撞上了吧?
沈青芋本打算继续追,但在看到陈肆后,犹豫片刻还是停下了。
柳枝被她藏到身后,她问:“你怎么来了?”
陈肆见状,说:“我都看到了。”
沈青芋只得把柳枝拿出来。
她小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她老是欺负湘湘,我替湘湘报仇。”
陈肆弯腰伸手夺过她手里的柳枝,随手一扔,扔在草地上。
漫不经心的道:“挺好的。”
挺好的?
意思就是,她做的对,是吧?
沈青芋觉得受到了肯定,一扫被发现的心虚,浑身都轻松不少。
想起陈肆那晚在家的经历,
她深吸口气,说:“做人,可不能吃哑巴亏!”
-
张钰回到教室后,惊魂未定。
逢人就说学校闹鬼。
别人再细问,她就说是在湖边。
一离开湖边,就没有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她胳膊上的抽痕就是证明。
柳树枝条不知怎地,疯了似的抽向她,跟有思想一样。
不少人觉得张钰是在疯言疯语。
流言传的越广,异样眼光看待张钰的人就越多。
张钰实在受不了,流言蜚语和那‘见鬼’的经历,决定请假一周回家休息。
消息传成了张钰有妄想症,因病回家。
在小卖部听到这个消息,
徐州州豪迈挥手,“吃什么?我请客。”
姚大乐选了盒冰淇凌。
俩人各拿两盒迫不及待往教室跑。
姚大乐多拿的给了学委。
徐州州拿着的给了陈肆,他乐道:“陈肆,你知道我们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说。”
徐州州把听到的原封不动说给陈肆听,还补充了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陈肆睇他一眼,眸色沉沉,半晌没说话。
徐州州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开始怀疑,这难道不算是好消息吗?
“不是恶人。”陈肆说。
默念几遍,徐州州反应过来,“噢,对。”
敷衍!
沈青芋愤愤地瞪着徐州州,“哼,我才不是恶人呢,我是好人!”
陈肆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有些无奈。
姚大乐遥遥坐在学委座位前,看到陈肆的动作,赶紧吃完仅剩一口的冰淇凌。
“你看到没,四哥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学委扭头细看,“没啊。”
姚大乐拿着冰淇凌垃圾袋,三两步走到徐州州身旁,一把拉住他,朝外走。
徐州州被迫离开凳子,表情迷茫。
姚大乐:“你看到了四哥的动作吧。”
徐州州点头,“我觉得有点奇怪。”
“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奇怪。”
找到认同,姚大乐松口气。
-
阿婆出院后,陈肆傍晚又去了便利店。
老板也在。
陈肆注意到店内的情况,收回视线途中,无意瞥见店玻璃门上有油漆。
而跟他搭班的员工在用沾了醋的抹布擦油漆。
陈肆踌躇了下,抬腿走进便利店。
老板脸色很难看,打他一进来,就欲言又止。
几次三番看他,最终在陈肆走进换衣间前叫住他。
老板说:“你以后别来了。”
陈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收回。
他转身走到老板面前。
老板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过了会儿,陈肆的手机响起入账声。
老板:“小陈,我知道你难,但是我这店小,禁不起你弟弟折腾。你没来这几天,你弟弟天天守在店外,吓唬顾客,好几天,愣是一个顾客都没敢进。不光这样,你弟弟还在我这玻璃上喷漆。赶他走,他不走,反而还叫来一群人。”
沈青芋在一旁急了,“为什么不报警?”
老板想起什么,又说:“你弟弟说了,只要开除你,他就不来。”
沈青芋气得直跺脚。
怎么能这样呢?
凭什么受委屈的人是陈肆?
她气得一巴掌拍在柜面上。
收银台被拍得一震,把老板吓了一跳。
明明陈肆是双手插着兜的。
老板拍拍心口,平复心跳,说:“我是真没办法了。”
陈肆:“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最后说了几句,陈肆拉着沈青芋走了出去。
他拿走搭班员工的抹布,在店外擦玻璃。
把玻璃擦干净后,陈肆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