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被问到的人, 积极抢答。
被问到的陈肆却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灯光衬得他肤色更白,说出的话似乎也较平时格外的冷。
他说:“为了远离。”
远离令他窒息的家人。
陈肆没往下说,但姚大乐听明白了。
打初中起, 他便认识了陈肆。
每年开家长会, 其他同学都是和家人并肩坐, 唯独陈肆孤单一个人坐在最前排的座位。
不仅如此,他还亲眼见到过陈肆父亲撒酒疯。
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嘴上叫嚷着是教训儿子,其实还是为了撒酒疯。
姚大乐冲光头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别往下问了。
光头也察觉不对,赶紧闭嘴, 低头吸了两口奶茶。
店内安静。
光头试图缓解气氛, “那个, 你们吃夜宵吗?我去买。”
“才刚吃完饭。”姚大乐翻了个白眼。
光头倔强道:“过去了俩小时呢。”
-
沈青芋轻轻拉了下陈肆的裤脚。
在他垂眼看过来的时候,她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沈青芋的凳子矮。
陈肆只能离开凳子,半蹲在地上,和她平视。
像上次在医院一样, 沈青芋张开双臂, 抱住了陈肆。
女孩嫩白的脸颊轻轻擦过他的耳朵,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脖颈。
还有她身上极冷的温度, 夹着淡淡的甜香……
陈肆怔了下,“怎么了?”
沈青芋抿了抿唇,“就是,忽然很想抱抱你。”
陈肆被她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他莫名想到路上看到的,幼儿园小朋友抱着一米多高的抱抱熊。
连带着抱抱熊的两只胳膊抱住。
抱抱熊, 好像被绑架了似的。
陈肆低声笑道:“松手。”
沈青芋撇了下唇, 照做。
也是, 距离这么近,他肯定不喜欢。
丧气之际,她收回的手被人忽然握住。
沈青芋惊讶地看着陈肆。
她忘了动作,任由陈肆牵着她,将她的手放到他腰际。
他低声说:“这样抱。”
陈肆扣住沈青芋的背,轻轻用力往前推,拉近距离,手环过她的肩。
沈青芋被动贴近他,靠在他胸膛的位置,双手环住他的腰。
听到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呼吸。
陈肆:“谢谢你的安慰。”
他开口,呼吸不可避免洒在沈青芋脖颈,带起一阵痒意,她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姚大乐坐的位置正对着柜台。
从刚才就时刻注意陈肆,刚写道题一抬头,不见陈肆人影。
他赶忙推了推光头,“四哥呢?”
光头作为唯一的闲人,刚才在发呆。
听到姚大乐的话,他放下手机,朝柜台走。
看到柜台后的情形,惊呼,“卧槽,陈肆你蹲这儿干嘛呢?”
陈肆松开沈青芋,抬头对上光头的目光,面不改色,“找东西。”
光头将信将疑,“哦哦。”
没人看见,门外有人影鬼鬼祟祟一闪而过。
-
阿婆的孩子工作太忙,没空来医院照料。
陈肆就向便利店老板请了几天假。
放学,光头又开着破面包车等在校门外,看到陈肆朝他招手。
周围学生看到光头,纷纷害怕绕道走。
光头的脸上又提添了一道新伤。
伤还没结痂。
陈肆看见,微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姚大乐背著书包紧随陈肆而来,目光也聚焦在光头的那道疤上。
看了一会儿,
他欠揍地说:“你这本来就丑,几天不见更丑了。”
光头瞪了姚大乐一眼,冲他挥了下拳头。
回答陈肆,“也没啥,就跟人打了一架。”
陈肆冷冷地‘嗯’了声。
光头继续说:“他们抢我游戏装备!气死我了,我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就......就跟人打了一架。”
姚大乐上车前,拍了下他的肩,“可以,为游戏献身。”
光头:“......”
-
医院人潮如织。
等电梯的时候,沈青芋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钻进对面的双层电梯中。
她扯了下陈肆的衣角,说:“我看到盛湘了,不知道她来医院干什么。”
电梯人满为患。
他们足足等了十五分钟,才成功搭上电梯。
陈肆迈进电梯。
沈青芋跟在他身后,打算上去。
谁知道不少人插|进来,将她越挤越远,到最后连电梯的门边都没摸到。
电梯间站满了人。
陈肆被推倒最靠内的位置。
隔着人群远远看着门外的沈青芋,他不自觉拧眉。
电梯门缓缓关上,连带着沈青芋也被隔绝在外。
沈青芋压下慌乱,回忆了下阿婆所在的楼层,打算爬楼梯。
陈肆窜到按键旁,伸手按了数字二。
电梯在二楼稳稳停下。
“四哥,不是去十八层吗?”
姚大乐话音未落,陈肆便跟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他摸了摸鼻头,看光头一眼,跟他不约而离开电梯。
穿过拥挤的人流,沈青芋跑进楼梯间,却迎面和人撞了个满怀。
因惯性,差点摔倒之际,她腰间立马锢上一双手。
感受到那个力道,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陈肆。
沈青芋攥紧陈肆的衣服。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微微弯腰,将她搂入怀里。
耳畔是他凌乱的心跳,还有沉重的呼吸声。
沈青芋问:“你是不是怕我走丢了?”
被人抱在怀里,连同声音都有些闷。
陈肆没否认,而是“嗯”了声。
姚大乐边往楼下走,边忍不住抱怨,
“好不容易坐上电梯了,四哥跑什么?坐双层电梯也不是让他在二楼下的啊。”
“对啊!”光头深感赞同,忽然想到什么,抛出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我觉得他有秘密,也许他是看到熟人了。”
“什么秘密?什么熟人?”
“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他目前也只是停留在猜测的阶段。
姚大乐:“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你傻。”
二人的话声戛然而止。
只见楼梯间入口处,陈肆微弯腰,双手呈环状。
姚大乐看懵了,“四哥在干什么?”
光头:“艺术行为?”
也只有这个词能解释了。
半晌,陈肆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
他松开沈青芋,手顺势紧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上走。
和她相隔两端的瞬间,他心中不悦,焦躁且不安。
说不清原因。
他只知道,他必须去找她。
楼梯间人来人往。
姚大乐眼看着陈肆单手置于身后,面无表情从他面前经过。
他直叹气,“果然,四哥有秘密。要是搁以前,他才不会看都不看我一眼。”
光头:“......”
再次等到电梯,陈肆将沈青芋牢牢护在前面。
沈青芋下意识握紧了陈肆的手,一进电梯就站在角落。
她心跳如擂,仰头看他。
-
光头脸上的伤被阿婆问候了。
上一次装出来的乖模样被揭穿,他很心虚,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姚大乐背著书包,穿着校服,和光头形成鲜明对比。
他主动帮阿婆削了个梨,递给阿婆。
“阿婆,身体怎么样?”
阿婆笑着接过,“挺好。你学习有没有进步啊?”
姚大乐得意拍拍胸脯,“当然进步了,我过段时间就要和四哥一起参加物理竞赛。”
他骄傲满满。
其实,他只擅长物理科目。
其余的一塌糊涂。
偏科严重,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陈肆开口:“只有物理进步了。”
姚大乐眼神控诉,离开床沿,挪到陈肆身边,胳膊肘推他一下,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阿婆听到。
“四哥,你怎么能这样呢!”
陈肆挑眉,“不是实话?”
“是,但也要分分场合吧,我可不想破坏在阿婆心中的好形象。”
离得最近的光头听见,下意识摸向脸上的伤,疼得‘嘶’了声。
忽然,好后悔打架。
阿婆跟着倒吸口气。
赶紧让姚大乐陪光头去看看脸上的伤。
邻床的病人也说:“小伙子剃光头都这么好看,可不能毁容了啊。”
这话说得光头心花怒放。
跟阿婆说完再见,他一把拽着姚大乐离开。
打算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
阿婆想吃灌汤包。
陈肆去买。
夜幕降临,天空漆黑,缀着星光。
陈肆去医院附近的网红小吃街买了一笼灌汤包。
拎着往回走的时候,给沈青芋买了份月亮馍。
沈青芋腾不出手拽陈肆,看看手里的食物,又看了看走在她前面的陈肆,终于还是低头咬了一大口馍馍。
陈肆走出几步,发觉沈青芋没跟上。
便折回来,扯着她往前走。
小姑娘一咬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唇边却很干净。
饭后,阿婆洗漱完就睡了。
陈肆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卷子放在病床沿,手指圈着笔,写写画画。
笔尖擦过卷面,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写完卷子,他看了会儿书,把书和卷子塞进书包,趴在床沿睡着了。
其他病号在看剧,声音很大。
陈肆睡眠浅,周围有丁点杂音就会醒。
沈青芋犹豫了下。
在看到陈肆眉头微皱后,她跳下窗沿,凑过来轻轻捂住他的耳朵。
陈肆的眉头渐渐舒展。
夜渐深,其他病号也入睡。
沈青芋揉了揉僵硬的胳膊,绕到病床另一侧,帮阿婆把被子掖好。
又小心翼翼从陈肆书包取出外套,披在他身上。
夜里,陈肆睡得并不安稳。
不是趴着睡不舒服,而是梦魇了。
小声喊着的名字,含含糊糊。
沈青芋听不清。
她睡不着,索性悄悄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抚着他的背。
希望这样能给他安慰。
作者有话说:
陈肆心跳慌乱。
为掩饰不自在,他扶额道:“我一定是被当成了抱抱熊。”
沈青芋星星眼,“那我可以经常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