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外, 郑寅和保镖们正在等他出来一起回去。

崔碧灵觑眼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嘴唇破了一个口子。

很细微的伤口。

他舔了舔那处伤痕,有酒的气味。

方才在被郑寅叩门咳嗽着打断又急急忙忙关门之前,步野雪特地在他耳边说了句“抱歉”。

低着头, 很歉意似的垂下眼帘, 说:“把你弄疼了。”

但步野雪的语气似乎没有多少对不起的意味, 甚至低下头继续亲了一会儿。

他想起来闻煦元那句话——人鱼很擅长示弱。

步野雪似乎只在他面前这样。

崔碧灵被熟人委婉提醒过——你得小心你身边的宠物……万一他有什么居心。

目前为止,他看不出来步野雪有什么别的意图。

……

【现在的你们好和谐啊。】系统兴奋地搓手手, 【没想到你们这么合拍, 想必很快就心灵相通了。】

如此看来,原设定才是真正的剧情!

帝国皇储与他近水楼台的人鱼步野雪, 机缘巧合假戏真做之下在一起了,接下来说不定真会谈第二三四任男朋友。

不过, 现在这是他们恋爱的第一天。

系统调侃道:【这次接吻给他打几分?你看起来也不算不喜欢嘛。】

‘还好。’

【只是还好吗, 你拿他和谁做对比了?】系统暗忖这话信息量很大。

‘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崔碧灵反问它,‘你之前和我说过, 结束一阶段剧情之后可以解锁一部分剧透。’

虽然在剧情变动的前提下,这种剧透也许已经意义不大, 但他仍想看看原著的发展走向。

【你想知道什么方面的?我只可以回答你的一个问题,多了不行。】

系统含糊说道。

‘只有一个?’

【毕竟我不能让你未卜先知影响剧情。】

他不假思索:‘弘皇帝参与了刺杀案?’

系统沉默了几秒。

【这件事在原著里也是未解之谜, 】它解释道,【AI创造的人物, 尤其是配角,笔墨很少,他们行事的动机、过程很多都没有被记录下来,AI很难分辨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

【弘皇帝是个近乎反派的角色……原著对他的描写, 都是旁人的揣测, 至于他是怎么考虑的, 没有人知道。】

【也许这个问题只有你能解答了。在那之后,弘皇帝却立你为皇储,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AI世界也存在很多难以理解的剧情困扰。

系统告诉他,这也是原著重开的原因之一。

对系统的答复,崔碧灵也没有太多讶异。

当他从治疗舱之中醒来,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首都星中央区,天子脚下,遍布着皇室的耳目。

那些人本就得了上层的授意。

于是又回到那个无法解释的疑问——如果连同两位双胞胎弟弟算在内,皇室试图谋杀皇子的动机是什么?

……

第二天一早是神学课程,崔碧灵醒来时觉得不太舒服。

他又听见房子里出现了呼唤的声音。

不是在叫他的名字,也不是通用语。

他从第一次听见时就觉得,那把遥远的声音是在称呼他。

这是崔碧灵习以为常的事,他也没有在意。

家务机器人为他端来了药和水,嘱咐他体温和注意事项。

在那场刺杀事件之后,崔碧灵的身体状态一直不怎么正常,但医生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只能归咎于创伤后的不良反应。

神学选修课在学院里并不热门,整个教室几乎空空****,没有几个人。他坐在前排,将准备的神学理论在光屏之中翻开。

帝国没有人不受教廷的影响,从出生到婚礼和死亡,四周都徘徊着来自新月神的呓语。

即便是在这一时代,人们对新月神的态度也是某种敬畏和崇拜混杂的结合体。

教授说的神学课并不怎么有趣,枯燥至极。崔碧灵在前半节课,注意力都在屏幕投影的油画之上,关于新月神的题材,在艺术界不新奇。

最出名的画作之一就是皇宫里那张无价之宝,绘画的内容是新月降下了神迹,将在战争中痛苦挣扎的人们融合为一体,或者将英雄一剖为二,宛如克隆,成功抵抗了外敌入侵。

来自闻煦元、皇帝手中的几张旧绘画,也以这些神话为题材。

新月神究竟是什么能力?

教室前门后门陆陆续续被打开关闭,又再次重复流程,总之走进来了不少疑似迟到的学生。

崔碧灵没有在意,心无旁骛地听教授说教廷分裂的往事。

到了下午,他返回学校进行最后一场考试。

铃声响起,他从教室里走出来,远远见到几个保镖,另一边立着一个列人影,是步野雪。

天气炎热,蓝发青年穿了件无袖连帽衫,垂头坐在栏杆上玩虚拟游戏打发时间,屏幕发出电流的动静。

背后是一整片蓝天,缀着高楼和旗帜。

步野雪瞥见他出来,将游戏一关往下跳,走到他身旁。

崔碧灵今天也没有穿正装,单穿了件涂鸦的T恤,银项链挂在胸前,明晃晃地反着光,大概是因为热,袖子挽到了肩膀,露着两边手臂,苍白的肤色在阳光下有种脆弱的病态感。

他走到自动贩卖机面前,里面一半营养剂一半饮料和酒。

“今天去哪?”

步野雪望着他的脸,直勾勾的。

崔碧灵正低头在机器里拿饮料,他戴了有线耳机,红色的细线绕在后颈,被步野雪挑到一边,右耳的耳机也被拽掉了。

步野雪上前说:“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身上很热,呼吸也是。

崔碧灵摸了下耳朵,一脸不解:“为什么重复两遍?”

步野雪低头又把耳机帮他戴了回去,说:“你想去哪里?约会。”

崔碧灵没想好去哪。

很多时候他们都待在校外那间房子里,几乎没有一起出去过。

步野雪和他走在校道上,身旁跟着保镖和副官。

他提议说:“回学府那儿吧。”

屋外艳阳高照。

回学府附近房子的路上,崔碧灵说起屋里缺了点日用品。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步野雪在买,下午无事,两人干脆一起去了商场。

学府区的常驻居民并不多,大部分都是短期住在这里的学生,为了避免被认出来的麻烦,崔碧灵还是戴了口罩帽子,一行人进了商城楼。

步野雪推着车跟在他身后,看他踮脚从货架上拿了一瓶饮料。

手肘碰到旁边的一排易拉罐水,后者摇摇欲坠快要掉下来。步野雪揽着他的肩膀让他往后,没让那几瓶砸到他手臂。

崔碧灵拿到那瓶饮料,往推车里一丢。他被搂着,奇道:“你身上好热。”

“是很热。”步野雪这样说着,低下头额贴额地碰了他一下,“早点回去。”

灼烫的体温隔着薄薄布料,从怀里Beta的身体传过来,他搂着那处肩膀,手臂和胸口都彼此挨着,像个拥抱。

步野雪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手,慢吞吞将自己从他身边挪开。

崔碧灵推着小车走了,他心情似乎不错,试图给宠物买点装扮,手一指说:“那是情人节粉色帽子。”

步野雪随意看了眼,那帽子很怪,上面有个鹿角。他对帽子没兴趣,但又磨磨蹭蹭和他在货架上挑拣了半天。

回学府房子已经是半小时后了,两人在屋里吃了晚餐。

像以往的日子一样,他从厨房出来,见到主人在客厅沙发那儿坐着,看军事频道的新闻,偶尔跳台,屏幕的浅色光晕在少年缺乏表情的脸上跳跃着。

屏幕新闻是异种军队对抗虫族入侵的一次报道。

他看得很认真。

步野雪坐在他旁边,没打扰他。

他换了衣服,浆白的T恤,很薄。视线沿着那段雪白的肩颈和锁骨往下,隐约能见到里面的伤痕。

步野雪知道他的外伤恢复得差不多,但他身体不怎么好,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很单薄苍白。

正想问这件事,光屏浮动,崔碧灵转过脸,抬手接了个通讯。

看到通讯名录上的名字,崔碧灵目光一顿。

——宋映洵。

他刚才看的军事新闻提及一次军部会议,里面就有宋映洵的身影出现。

“我顺路过学府。”

男人的嗓音低沉优柔,像是斯文教授似的声音。

言外之意,也是知道他和人鱼在这里。

宋映洵从来不掩饰知道他的行踪。

“嗯。”

“如果你那边没有别的事,我现在去接你。”

男人语气如常。

虽然是询问的口吻,但实际上他的兄长并不会接受除了同意之外的应答。

像往常那样,他与宋映洵在通话里谈上课的事。

他没有注意到步野雪的神情。

下一刻,从浴室里出来的、带了点灼热的水汽的手臂从背后绕过来搂住他的腰。

结实的、肌肉紧实的青年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

后背覆上了一具温度灼烫的高大身体。

“你打算和他回去?”

步野雪垂下眼,在他身后说。

听到这句话,崔碧灵忽地想起了昨天看到的,关于Alpha性别退化结论的论据。

在伴侣关系里,任何得不到满足的Alpha,都会以别的方式对恋人寻求弥补。

那些浩如烟海的案例,从强迫接触到非法囚/禁……不胜枚举。

与此同时,步野雪正低下头,吻他的颈侧。

温热,湿润……

被犬类的舌头舔舐的感觉。

他甚至咬了下去。

……

别墅的院门被打开,宋家的车驾缓缓驶入庭院,保镖们叩响了门。

半晌,宋映洵仍没有等到弟弟开门,通讯宛如石沉大海。

他皱了眉,打开了指纹锁,推门而入。

入眼的第一幕,黑发的年轻少年在沙发上坐着,眉尖蹙起,擦了擦唇,抬头看向门外,脸上没多少表情。

而另一个蓝发Alpha也瞥了眼屋门,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不忘将地上掉落的杯子、笔拾起放回桌上。

两人都衣冠不整。

崔碧灵看他一眼,眼神很寻常,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旋即起身拿了外套穿上。

“外面的车到了,”蓝发的Alpha低下头,帮他理了下衣服,垂眸说,“我这两天都在学府……殿下随时可以来找我。”

步野雪的假期通常都在学府附近渡过,崔碧灵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强调这两天的行程。

他想了下,答道:“到时候再说。”

室内恢复了沉默。

两个Alpha都看着他,目光停在他的面容上。

宋映洵端立在门边,与他觑眼而视。

说话时,他那张苍白的面颊浮着淡红,唇上也浮着润红的色泽。

那是被研磨摩挲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