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点茶味了。】

【步野雪是在试探你对那些人的感情。】系统啧啧说道, 【说不定以后就要问你‘我和你哥掉水里了,你先救哪一个’。】

怎么可能有这种剧情。

崔碧灵索然无味,觉得系统越来越奇怪了。

‘人鱼会游泳, 宋映洵也会。’

【只是比方啦, 说不准以后就是枪口指着宋映洵和步野雪让你选一个咧……而且你怎么知道宋映洵会水, 万一异种怕水呢。】

‘他教我学的游泳。’

【哇哦……你俩真的很亲。】

崔碧灵与自己的人鱼说道:“他们不影响任何事。”

步野雪垂下眼,又说:“毕竟有年初那件事, 我觉得闻煦元大概不会很赞同我们在一起。”

年初?

他一时想不起来步野雪说的是什么。

“哪件事?”

“没什么。”

步野雪也不再说什么了, 像被安抚之后安静下来的动物,很规矩地坐在一旁。

十二区教廷总部在圣教堂, 他乘坐飞行器提前到了。那地方远远看去是一处尖顶宏伟建筑,通体漆黑, 木门漆着银色的教廷徽章, 被两位新月教圣徒缓缓推开。

在他走入教堂之后,门后踏出了一位穿黑红长袍的中年男人, 首都区的大主教。

主教踱步走上前,惯例地互相寒暄行礼。

崔碧灵是来找一幅画的。

主教惊讶:“殿下竟然对那些绘画感兴趣吗?”

他颔首说:“是的。”

他一早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忏悔, 而是存在教堂关于新月神的画作。

皇室和教廷的关系还不错。大主教并不会拒绝皇子的这种要求。他邀请崔碧灵进入到收藏室,一整个大厅, 墙面悬挂着各色的画作。

“还有一些壁画,现在不好保存了, 暂且不能公开做展览,之前教廷就想着做一些公开的展会……”

崔碧灵的视线停在其中一幅油画上。

赤.裸的新月神,站在泥土上,被漆成身体苍白的少年模样。祂在传说和文艺作品里的形象, 都是紧闭双眼的少年或少女。

从泥土里如新芽密密匝匝冒出来的是一双双枯槁手臂, 纠缠着朝新月的方向伸去。

帝国建立之初受过严重的战争灾害, 人口减半,新月将人类复制了一倍,解决了危机。

新月神祇的复制能力——被认为是繁殖能力的隐喻。

祂是人类之母、诞育之神。

如今身为新月神后裔的皇室,这一代已经夭折了一批年幼皇嗣。

真的是自然死亡吗。

“你喜欢这些画,还是这画上的内容?”步野雪不止一次见他研究这些。

实际上很难对外解释自己正在做什么,他很少与别人提这些困扰。

说来只会被认为是精神病幻想。

父亲对他评论过类似的话。

本质怪异,不该与旁人太近。

崔碧灵只说了其中一个原因:“因为新月神祇和皇室的存在有很多联系。”

但猜疑这事也没有结果,他只是顺道过来看一眼。

崔碧灵准备回特使府,问了句步野雪的安排。

“回学府?”

“我去异种城市。”

“可惜你不能去特使府,”崔碧灵撩起眼睑,考虑着说,“否则把你放在那里,见面很方便……我回去了,再见。”

“到时候你的下属恐怕会把我杀了,”步野雪睨着他难得表露遗憾的脸,伸手摸了他的额发,“回去吧。”

崔碧灵身边那些人,都不完全只是下属。

步野雪的指尖很慢地抚过他的侧脸,碰到那对轻晃的绿耳坠。

他的肤色很苍白干净,像是珍珠的色泽。

步野雪没有告诉他很多事。

地方军团起势之后,迟早和皇室有正面冲突。

皇室成员无疑是首当其冲被影响的那批人。

他试图让崔碧灵离开皇室,但引诱一个帝国继承人离开皇家,几乎不可能。

用绑架的手段,又过于粗暴了。

……

教廷的画室非常安静,两人说话也是彼此耳语。

大主教在一旁看得心里讶异,但也很快把这个场景归为皇子和他的情人之一。

没记错的话,皇子的正牌未来对象应该是闻家的继承人。

但是皇室贵族圈子向来关系混乱,皇子有那么几个情人也不奇怪。

不,现在应该称呼为皇储了。

……

特使府上的事务几乎都是关乎虫族入侵后的防备工作,这段时间他们与地方军有很多往来。崔碧灵一连接了好几通地方的通讯,都是为了军费的事。

除此之外,中央不定期的消息也发了下来,没有多少实际内容,都是在谈论地方防务。其他的事务诸如十二区教廷计划新建大教堂的申请,他也大致看了几眼,似乎是地方那些世家不怎么同意。

军政贵族和教廷,已经不如以前那么和睦。

异种城市的市长是新任的,从首都星调过来的人类,从战场上回来的都对异种很熟悉,在城市里也勉强与异种合得来。

晚上,崔碧灵也去了趟异种城市和那位市长做日常会面。

“这里是异种和人类的交界,说不上混乱,但比城区的生态还是不同。”市长这样说。

崔碧灵听他说完就想起了边缘星系,那地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和异种的混居地,不是被刻意划出来的城市而是自然形成,点缀着冲突、歧视和虫族振翅的声音。

这种地方,反而步野雪想着和他一起去。

本该把人鱼送回镜国的。

会面结束已经是深夜。异种城市的夜晚比白天更热闹些,街上多了一批批皮毛斑点的年轻人,如潮水涌入到娱乐区的各种巷子和店铺里。

酒吧是异种们常去的消遣去处。

他们喜好人类的烟酒音乐,连娱乐也是相似的。

路过这个区域,红绿灯那儿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异种城市这里的私人飞行器并不普及,空中除了霓虹灯光和飞虫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异种人都藏在车里,停滞在松柏马路边上。

郑寅往车外看了看,说:“殿下不如坐飞行器回去。”

他们从十二区的城区而来,带着异种的两辆护卫,也有飞行器,只是进城市的时候没有使用。

在靠窗的位置,崔碧灵正眺望外面的夜景,一只长颈鹿人从不远处走过,他回眸正要答话,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爆炸混着枪声的动静。几乎是同一时刻,郑寅将崔碧灵往自己身后一挡,与保镖们一齐往外看。

似乎是当地异种的火并行为,能见到两批人在车流之间涌动。

异种城市的管辖仍属于人类。安保系统触发之后的警报引来了附近的军警,全副武装而整齐地上前。不多久,刚才的混乱就休止了。街上除了破碎的残物、血迹和远去的警笛声、谈论之外又恢复了原样,异种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情形。

火并的结果不可知,但街上不乏拎着枪、武器的异种男人四处游走。

崔碧灵是第一次见到异种城市的混乱,隔着郑寅联络地方的声音,他也说:“这些都是什么人?”

“倒腾军火、占地盘那些异种和外来者……这地方的晚上很乱。”郑寅这样说。

来之前他也听说过,异种的城市,一部分势力甚至有私军。

从窗户和烟雾往外看,能瞥见外边的几处人群。

天气炎热,许多异种模样的居民穿得很清凉,敞露着皮毛和角。在一堆不怎么牛头马面的群体里,他瞥见了一头蓝发的年轻青年。

步野雪穿着工字背心,略微驼着背,肩上挂着枪,正撑着栏杆往下瞧。身旁的异种与他搭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挑了下眉,将汗湿的额发往后撩了下,转而像另一个方向看过去。

眼神、姿态都很肆意张扬,与在他面前大相径庭。

隔着一层烟雾,崔碧灵看着步野雪拿着枪走远了,远远上了一辆车。

崔碧灵的车驾被军警异种拦下来,为了避免麻烦,一行人都被请到附近的安全区里去了。为首的年轻男人穿着西服,类人的模样,崔碧灵一眼认出来这人当初在异种酒吧里见过,那个红发男人的下属。

到了地方时,异种男人停下来,躬身与崔碧灵低声说:“这是溥先生的吩咐。”

在这地界,只可能是在指代溥令枫。

那位红发的异种一直很神秘,帮过他的忙,在这种时候也施以妥当的安排,但那个人却也不像是想和他结识。

“溥先生出院了?”

“是的。”

异种男人很谨慎地在余光里观察着他。

皇储依然是之前的模样,黑发雪肤,碧绿的丹凤眼朝他一瞥,性冷淡似的气质,穿灰西服和呢帽,白色手套将袖口**出来的修长双手遮得严严实实。

在他身旁,是几位高大的保镖和副官下属。

“代我向溥令枫问好。”

这句有些敷衍的话还未说完,崔碧灵的目光和注意力已经撇向另一边,走进了里侧的房间。

郑寅也跟着进去,擦着枪和脸颊的汗,叹气和崔碧灵说:“这儿就是这种德行,异种……很不开化。”

没人回应他。

从窗户边上往外看,崔碧灵瞥见外头的混乱已经止歇,异种的军警正在维持秩序,将现场的人驱散,几辆警车呼哨而过。

娱乐区的霓虹灯七彩招牌仍然炫目。

也不知道刚才步野雪混在里面是在做什么。

崔碧灵也知道,人鱼的本质与外表的恭顺无关。

在未来,步野雪是一位地方激进分子,致力于对抗中央和皇室。

他们早晚都会有矛盾。

崔碧灵没有问郑寅关于人鱼的下落,他大概知道那人在哪。

他撩起眼睑,吩咐说:“把步野雪带过来给我。”

郑寅知道那个蓝头发的人鱼和皇子很是亲密,但听到这句也摸了摸下巴,讶异道:“算起来殿下也宠爱他很久了。”

竟然也没有换鱼的意思。

只能说那个人鱼很有本事……这么能讨皇储的喜欢。

一行人都在房间里待着,他们通常得等到道路封闭结束之后再回去,崔碧灵没有搭理郑寅,自己托着腮在边上和下属闲聊,也提到了溥令枫。

“这阵子他一点消息也没有。”

崔碧灵也好奇。

也许溥令枫是在外星系,异种总是到处游**居无定所。

刚说到这里,外面传来了些许声响。

其中一个保镖叩门,问起是否打算见步野雪。

“他到了。”保镖说。

隔着玻璃,崔碧灵能见到外面监视屏里的场景。蓝发青年还是刚才的打扮,右手握着枪,左手拿了支递来的烟,身旁有个异种为他点了火。

两人说的是这阵子的生意。因为战争,军火商们都赚得很满意,仔细听来也没什么实质内容。传话的保镖已经走到他附近,他听到动静就撇下同伴,转而向保镖那儿走了。

步野雪头也没回,将武器交给了保镖做安全检查。

那扇门很快被保镖们推开。

步野雪踱步走进去,一眼见到沙发上端坐的那位。

崔碧灵穿了一身正装,估摸是从什么正式场合回来。

他正低眉和副官交谈,闻声转过头,一对潋滟的绿眼睛。

他没有说话,但郑寅很自觉地起身找了个理由往外走了。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步野雪低下头,说:“待会儿打算回宋家?”

似乎是因为天气热,青年的脖颈蒙着一层薄汗,身上比刚才多了一件外套,拉链一路系到了胸口,能瞥见里面那间黑色的背心。

离得近了,他才嗅见步野雪身上的气味和热意。

酒水的苦味,不怎么淡。

“你喝酒了?”

见他这样说,步野雪本想解释一下没有喝多少,身上只是刚才酒吧混乱的时候弄湿洒到的酒水。

他离得近,又低着头,瞥见沙发上的少年站起身,坐到扶手上,黑发在灯下氤氲着光泽,那张脸抬起,眉尖蹙起,浮起的折痕很快抚平了。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截断了,一截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勾在他领口,将他往下拽。

在他颈侧拂过了少年的呼吸,轻微的,像是灼烫浴室游走的一息气流。

“只是被酒杯弄湿了,没喝多少。”

步野雪慢半拍才回答。

他的主人很习惯这种亲昵得有些暧昧的举动。

对别人也是这样吗,步野雪也想过他可能有过其他的人形宠物。

那双手戴着白手套的十指搭在沙发上,修长纤细,指尖轻轻一下下点着皮面。

十指修长,苍白匀称,像是钢琴艺术家的手。

坐在他身旁的Beta皇太子,略微掀了掀眼睑,他的肤色很苍白,不像是那么健康的模样,睫毛轻扇,一对玛瑙似的冷绿眼珠睨着他的腰腹,说:“你又弄伤了?”

他对血和伤口很敏感。

“是有点灼伤,还好。”

步野雪解释了一句,下一刻,腰间被碰了一下。

“在这种时候,你最好小心。我父亲很快就会知道你和我正在做什么,说不定会折断你的脊骨……到时候我得换别的人陪我。”

在他眼前,黑发雪肤的美少年冷冷看着他,他支着手 ,戴着白手套的修长十指搭在一起,缓慢地摘掉了手套。

曝露在视野里,是十指柔嫩苍白。

像检查伤口的医生,指尖摩挲,隔着衣料触碰他的腰腹。

被触碰的位置一瞬间紧绷,但那对食指宛如沙画上作画的工具,沿着肌理一路往上攀,停在伤口的位置。

与崔碧灵相处,时常会经历这种无意的撩拨。

被碰到的地方,像被火苗燎过。

灼烫,紧绷。

柔软的指腹,像鱼一样游着。

再往下就不是伤口了。

步野雪轻吸了口气,一把摁住他的手,说:“……回去再检查。”

崔碧灵被他攥着手,皱了眉冷声说:“我只是想看看伤得怎么样。”

步野雪知道他一向缺乏这种意识,对感情的认识仅限于文学课那些诗句文字。皇室的教授似乎教不会他这些。

……一边做这种事,一边嘴上说要换男人。

也许是闻煦元,也可能是他那个没有血缘的异种兄弟。

一个是一起长大的竹马,两小无猜,另一个有照料和保护的恩情。

在步野雪看来,那些都是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