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终于闭上眼睛, 他摒弃所有的感知,回忆起那些秘籍教材里的办法,片刻之后, 心底的声音渐渐消失, 阮漓灵台霎时间清明。

可心魔带走了他的怒气,一瞬间他的力气像是被抽空,催情符咒的作用便显现出来, 刚才他还能因为嗜血的兴奋而忽略那种绵软燥热, 可这一刻, 他被抱在洞庭怀里,洞庭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全身。

即将到夏日,他们衣衫轻薄, 靠在一起,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皮肤。

阮漓坚持不住, 靠在了洞庭的身上,一边极力压制自己想要喘息、想要去拥抱洞庭的冲动, 一边低声问道:“如果我刚才把他们都杀了,不就遂了你的意,迈向深渊了么?”

洞庭没回答,阮漓咬着嘴唇,将头埋在洞庭的肩膀上:“虽然可能不会直接如你所愿,但是那也是我迈向泥沼的第一步。其实我很多次——都想杀了这些人,但是我知道, 我一旦动手,就再也难以回头。他们该死, 却不该是我来审判。更何况这一次我想要杀人, 只是因为我自己。”

洞庭没有笑, 他只是在阮漓耳边问道:“你想变成我期望的那个堕落无间的模样么?”

“不想。”

“做你自己想做的吧。”洞庭捏着阮漓的下巴,强逼着阮漓看他,阮漓眼中的血红已经褪去,此刻他的眼神中充斥着别样的情绪。

索求、闪避、情动和挣扎。

当真是让洞庭心动。

洞庭摩挲着阮漓的皮肤低声说道:“做你自己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阮漓闭上眼睛,无声地叹气。

“你中了什么东西不用我多说。”洞庭向下瞥了一眼,“这药如果解了,便是无害的,如果不解开,那你会很难过。”

阮漓睁开眼睛,一向漠然的眼眸里像是存了一池秋水,冰雪融化后,湖波**漾。

“我们是夫妻。”洞庭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阿漓,是不是也该到了我们圆房的时候了?”

阮漓闭上眼睛。洞庭继续**道:“我不会强迫你,只看你愿不愿意。”

不解开就有性命之忧,哪有阮漓不愿意的选择?

阮漓闭着眼睛,浑身无力,他握住洞庭的手,点了点头。

他的耳朵尖又红了。

洞庭见状,露出了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藤蔓卷起落在地上的匕首,虽然洞庭不喜欢那东西,但是既然是阮漓的珍宝,他还是捡起来,收其归鞘,珍之又重地帮阮漓保管好。

洞庭抱起阮漓,阮漓此刻已经有些站不稳,也就任由他去做,洞庭笑道:“这些人怎么办?”

阮漓实在没心情去考虑这些,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火灼烧,却又渴求与洞庭肌肤相亲:“随便你怎么处置。”

洞庭点点头,他走过那些被捆住的人,眼神瞥向白堇,在看见白堇难以接受,痛苦绝望的表情时,邪神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他传音给白堇。

“多谢你帮本尊和阿漓共度良宵。”

“虽说你痴心妄想,实际上连让本尊和阿漓多看一眼都不配,但是看在你让本尊看见如此情态的阿漓的份上——”

“我会让你死相不那么难看的。”

“不过死亡的过程或许会比较长,会让你恐惧,会让你痛苦到生不如死,但是这也是你应得的奖励,不用谢本尊。”

“刺杀神祇就是死罪,但是你惹火我的原因,同时也就是你的死因,请你务必记好。”

“你不该对阿漓动手。”

最后一句话传达的时候,洞庭和阮漓已经不见了踪影。白堇难以接受地疯狂扭动,洞庭字字诛心,击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反而是白堇让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弄巧成拙,为他人作嫁衣裳莫过如是。

但是很快白堇就没工夫痛苦了。

不远处行宫大门被关上,随着沉重的门响,行宫外的藤蔓无声地收紧。

那些白堇的帮手,觊觎阮漓的男人们安静且缓慢地死去,死亡的时间太长,让他们充满了绝望,死神似乎永远不会到来,又似乎下一秒就要出现。

白堇更是凄惨,他眼前幻觉无限,幻境中他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下一刻就会出现阮漓和洞庭携手而去的场景。

而加在他身上的刑罚让他痛苦不堪,幻境与现实不断交替,在折磨了他许久后,白堇终于没了气息。

而此刻行宫外已经无一活人,树根拖着死人们沉入了泥土。

行宫外宛如鬼蜮,行宫内却是春意无边。

看出阮漓不对。前去报信的猞猁和猫头鹰得到了奖赏,并被吩咐离开行宫。

此刻行宫里只有阮漓和洞庭,洞庭抱着他走进温泉池,他们的衣摆散开,在温热的池水中拥吻。

窗外月色正好,枝连理,莲并蒂。天边鸿雁同去,水里鸳鸯共眠。

无需鱼传尺素,只需要伸出手就能碰触那个人。

夜宵红烛高照时,红妆海棠倒是未睡。

阮漓现在头脑清醒得仿佛三九天出去游了个冬泳,脑子清醒的同时觉得身上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面无表情地趴在洞庭怀里,心想: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解药性一次也就够了,但是洞庭公报私仇,直接让身体素质不错的阮漓直不起腰。

“你……”阮漓声音嘶哑,也不知道是为了隐忍不去喊叫而压抑的,还是被做了别的什么事情,“你不累吗?”

“我都已经是神了,怎么可能像是人族一样会有倦怠期?”

阮漓:“我第一次觉得贤者模式是一个好机能。”

“放心。”洞庭笑道,“你也不是人,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有把握尺度。”

阮漓侧过头,他们在洞庭的房间,洞庭不喜欢电灯,房间里点着红烛。

倒真想是新婚燕尔。

阮漓心底五味陈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是什么心情,仿佛这一次过后,他们就从搭伙过日子,虚情假意终究要散伙的同盟,真的变成了夫妻。

阮漓此刻并不想离开洞庭,他只觉得至少洞庭出现之后到现在,他的心里是喜悦的。

甚至带了几分隐隐的满足和幸福。

能在这种地方幸福和满足,阮漓觉得自己可能也疯了。

他最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走火入魔,是怎么产生心魔的。

因为他发现有人要对洞庭不利,而且手段低劣。

即使知道洞庭不会出事,他仍是愤怒到难以抑制。

那么洞庭对阮漓而言,现在到底算什么?

他是真的沉溺在洞庭的温柔里,可以忽略那些危险么?

他只是喜欢这种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么?哪怕那颗心是黑色的,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洞庭的真心,而是伪装成真心的悬崖。

还是他真的有些喜欢洞庭了?

喜欢上洞庭是危险的,洞庭提醒过他。

阮漓心乱如麻,只好叹了口气,看着洞庭:“我代你受过,这符咒本该是你的。”

“我若是中了,受苦受累的不还是你么?”洞庭暧昧地捏了捏阮漓的发梢,“如果是我中了这个符咒,那我可能就没有节制,你会比现在更悲惨。”

阮漓:“……”

他气不打一处来:“猞猁管这叫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不伤身又条件刁钻。”洞庭微笑道,“只是看使用者是谁和中招的是谁,于你我而言,不是成功地增进了感情么?”

阮漓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确实有些太累了,走火入魔和心魔从生已经分走了他大部分精力。这一次的共赴巫山用带走了他的大部分体力。

阮漓昏昏欲睡,临睡过去前,想起一件事:“那些人怎么处理了?”

洞庭轻描淡写说道:“死了。”

阮漓抬眼看他,洞庭微笑:“觊觎你,想刺杀我,我怎么可能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只是没必要让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况且那几个对你心怀不轨之人,让你去动手杀了他们,是脏了你的手。”

阮漓躺在他怀里,听洞庭笑道:“放心,那些人都是些□□犯,包括白堇在内,手上的人命足够他们死七八次了。你觉得你没有权利动刑,我却是实实在在有处决他们的权利的。”

洞庭指了指天:“天帝和天道双重赐予的生杀大权。”

阮漓听完,眼睛已经睁不开,他叹了口气,低声唤道:“洞庭。”

“嗯?”

“多谢。”

说完这两个字,他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阮漓从梦中醒来,正想喊洞庭,却忽然觉得心口一乱。

之前走火入魔的感觉再次出现。

阮漓猝不及防,指尖不由自主溢出法力,在他身侧的洞庭察觉不对,起身来看他,阮漓下意识抬手去抓洞庭的手臂,那道法力便顺势向洞庭的胸口打去。

阮漓大惊之下,手腕一动,强行让法力转了个弯,打在床头的花瓶上,即便如此,那道法力也已经擦过洞庭的皮肤。

洞庭的睡袍松垮,阮漓能清晰看见洞庭心口的皮肤鲜血淋漓。

他心底蓦然一痛,随机被无尽的恐慌所吞噬。

如果他刚才如同昨夜一样被心魔影响,没能及时收手,打中洞庭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有事出门了,刚下车,今天晚了点;

夜宵红烛高照时,红妆海棠倒是未睡。化用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