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阮漓虽然没真的见过, 但是他知道那是什么。

洞庭给他的秘籍上写到过,不同的神能克制不同的东西,譬如他的祖先最是克制阴邪, 而神和人最大的敌人莫过于魔族。

鬼族虽多厉鬼, 但是尚有良善;妖族中立,和人族一样,有善有恶。唯有魔族, 从古至今, 一直与人神为敌。

魔族也和仙神一样, 不同种族会有不同的特点,有一脉魔族的魔气和血液能重伤神族。

洞庭的藏书里记载说这类魔族的魔气和血液对于神族而言是剧毒,沾上不死也要扒层皮。哪怕是天帝面对这种魔族, 都要谨慎小心。

而这种魔族的魔气遇草则草化灰,遇花则花化水, 而遇到土地,便像眼前这样, 能将土地侵蚀。

阮漓不担心洞庭会被白堇这样的人暗算,但一想到白堇居然用这么恶毒的东西对付洞庭,他就觉得心跳如雷,怒气充盈,一时间双耳嗡鸣,气血翻涌。

他想杀了白堇。

他早该放任洞庭处置眼前这个人,因为觉得为了点争风吃醋的事情不值得大动干戈, 所以才会酿成今日白堇的痴心妄想。

阮漓上前一步,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双眸如血, 神色阴冷,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从未有的血气:“你也敢说你喜欢他?”

白堇看他这样子一时间也骇住, 片刻之后缓过神:“他不就是喜欢这种对他喊打喊杀的么?他不是觉得这样刺激?那我自然要让他喜欢!”

阮漓越听越觉得心口血在翻涌,暴怒之下,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但是他并没有收敛的打算,而是继续冷冷说道:“得不到就要毁灭,你也配谈喜欢?”

“是他不要我的!我投其所好罢了!无所谓,他死了我殉情,他不死杀了我,我也不必再这么痛苦了!”白堇嘶吼着想要爬起来,“但是我更喜欢我们在一起,由他亲手杀死你的结局。”

“我建议你去洗洗脑子,顺便把脑子里的水倒一倒。”阮漓的眼睛越来越红,他自己却茫然不知,和白堇对视,两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只不过白堇说话总是带着咆哮,而阮漓越生气,语调反而越冷漠。

猫头鹰和猞猁在他身后,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和白堇倒在一起,抢他符咒的男人却越看越害怕,大喊一声:“都上啊!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说着还把白堇匕首对着阮漓扔了出去,阮漓侧身一躲,看见之前的其他人又爬起来一两个,其中楚思的父亲摇摇晃晃走过来。阮漓心头火起,气息暴戾,一脚踢飞了楚思的父亲,抬手用法术化作剑雨,把楚思的父亲钉在树上:“我不杀你是看在楚思的份上,你居然还敢上前?”

飞剑洞穿了那个人的手臂,楚思的父亲惨叫起来,阮漓头越来越疼,觉得体内的法力不受控制一样乱窜,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升起一个念头:不如那这群人都杀了。

何必苦守这自己那点原则呢?荒村的人都是罪犯,屡次冒犯自己,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阮漓看着那些爬起来攻击他的人,微微一侧头,浑身上下忽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吓得猫头鹰往后一翻滚:“先生怎么了?”

猞猁眯起眼睛:“不好,快去找殿下。”

此时阮漓已经听不见他们对话的声音,他迎着跌跌撞撞扑过来的人群,手臂一挥,无数法力凝成的箭矢向那几个人飞去。

那几个人吓得转头就跑,根本不敢近身。然而阮漓并没有收手,他打了个响指,只听数声惨叫,那几个人被击飞出去,有的撞在树上,有人撞在岩石上。敌人躺了一地,□□声不断,却再也没人起身。

阮漓也不管那些乌合之众还没死,他看着对他扔出符咒和匕首的领头男人,侧了侧头,一步一步踩着血气向他走去。

男人往后退去,发现再无退路后,绝望地喊了一声,把手中剩下的符咒要扔向阮漓,白堇看见,扑上去和男人厮打起来:“还给我!那是我和殿下要用的!”

阮漓抬起匕首,靠近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男人情急之下,一把推开白堇,将那看起来平平无常的符咒抛向阮漓。

阮漓记得猞猁说过这个符咒是个好东西,听白堇的意思,这东西他自己也要用,一定不是毒药,所以也没有浪费时间再去躲开,那符咒粘在他身上,立刻消弭无踪。阮漓一时也没感觉到不适。

只觉得一股暖意融入四肢,随后他更加昏沉。

他就这么靠近了男人,手指掐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惊恐地看着他,不断蹬着腿。阮漓心底的暴戾再起,他居然笑了笑:“你——”

阮漓的手指用力,男人翻起白眼,阮漓正看着男人,忽然感觉到身后有风,他漫不经心回头一看,白堇正捡起匕首朝他刺来,不顾一切地喊道:“你用了我的东西,必须死!”

阮漓把男人随便一甩,男人摔倒在地,剧烈地咳嗽,阮漓现在也懒得再看这些帮手,抬手就打落白堇的匕首,捏住他的手腕,将他贯在地上。

这一招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白堇的后背狠狠磕在青石板上,脸瞬间就白了,也说不出话,做不出什么疯子模样,只是哆嗦着看着阮漓。

阮漓漠然回视,单膝跪下,一只手掐着白堇的脖子,让他无法动弹,另一只手则抽出匕首,抵在了白堇的心口。

就在此时,阮漓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几分异样。

那符咒带来的暖意无声无息换做了另一种感觉,他的四肢都变得绵软,一种酥软无力的感觉蔓延开,他忽然很想做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

他向下瞄了一眼,忽然明白猞猁语气中的暧昧是什么。

阮漓回眸一看,猫头鹰和猞猁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也无心去想,而是看向白堇:“这就是你的计划?你要给洞庭下**,希望他对你做些什么?你笃定洞庭会被你摆布,并且会听你的话杀了我,都是这药给你的自信?”

白堇不能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

阮漓冷笑一声:“真令人恶心。”

这些人满脑子都是下三路上不得台面的办法。

白堇居然觉得自己能杀洞庭,能给洞庭下毒,怕是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幻象洞庭是真爱他而不得了。

即使阮漓知道白堇不可能得逞,但是看他这两张符咒和下作的手段,他心头怒火便燃烧到了极点,昏昏沉沉之间,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白堇。

被怒意和不知名的执念所支配,阮漓举起匕首向下刺下,白堇发出悲鸣,想要逃开,却连一句话都发不出。

就在匕首即将刺进白堇心脏时,一道墨绿色的光芒自黑夜中急闪而过,打在了阮漓的匕首上。

阮漓的匕首脱手而出,随后一股带着露水的草木气息包围住阮漓,阮漓被洞庭抱着腰站起来,同时一根藤蔓悄无声息地捡起阮漓的匕首,恭敬地停在了阮漓的手边。

白堇见状,爬起来就像去抱洞庭的腿:“殿下,我就知道——”

不等他靠近,洞庭厌恶地一挥手,无数树根奔涌而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捆住倒吊起来。

被阮漓打伤的男人们也不敢□□,有的直接吓晕过去,白堇要挣扎,却被树根狠狠抽了一下,痛得不敢再说话。

外面翻天覆地,树根此起彼伏仿佛末世场景,洞庭和阮漓站着的位置却干干净净,他们对视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阮漓的眼神凝视着洞庭的脸:“你做什么。”

他的语气甚至不像是疑问句,而他周身血气缭绕,看上去比洞庭更邪气。

洞庭皱起眉,语气却一如既往温和:“阿漓,平心静气,你走火入魔了。”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阮漓却充耳不闻,只是冷冷看着洞庭,他一把抄起藤蔓卷着的匕首,抵在洞庭侧颈,“白堇要害你,我为你才来趟这一滩浑水,你居然护着那个白堇?”

“我不是护着他。”洞庭抬手去摸阮漓的侧脸,阮漓躲开,觉得体内燥热,不自觉想要靠近洞庭。

洞庭发觉出不对,反手扣住阮漓的手腕,阮漓挣脱不开,就安静看着洞庭。

洞庭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又带了带:“你想杀他,我们把他带回去,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凌迟车裂都随你喜欢,但是阿漓,现在对我而言,你更重要。”

阮漓甩了甩头,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大:洞庭在骗你。

他没骗我。

——这些人都该死。

确实该死。

——虐杀他们,然后让洞庭跪倒在你的脚下。

阮漓头痛欲裂,觉得自己要被撕裂开,他想要后退,却被洞庭紧紧抱住。

洞庭在他眉心轻吻:“阿漓,平心静气,用灵力运转周天,你因为极端的怒意而走火入魔,现在心魔从生,一旦心魔占据你的心神,你就会做下对你而言,无法接受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阮漓低低喘着气,手中匕首锵然落地,他终于意识到心底的声音似乎和他平日里的思维是完全相反的。

他虽然在愤怒之下也会有想杀人的冲动,但是他不会想到虐杀。

况且他一直避免杀人,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可以动用私刑,要么这群人自相残杀,要么就交给八紘处理。

他自己是无权处理这么多罪人的生死的。

可现在他一心只想杀人,也确实差一点就杀了人。

洞庭抱着他,在他的侧脸轻吻:“冷静下来,运转灵气,压抑住你的心魔。”

阮漓抬眸看着洞庭,洞庭神色温柔:“别怕,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洞庭知道阮漓的三观,所以才阻止他,免得他日后清醒过来痛苦,绝不是包庇白堇。

白堇下章领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