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发了一会呆, 忽然问道:“你真的没发现他对你是这种心思?”

“当真没发现。”洞庭说道,“再说谁能想到荒村里有人对我心存爱慕的?”

阮漓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换他是洞庭, 也想不到有人会对自己有所图谋。

洞庭在荒村向来是喜怒无常, 雷霆手段的形象。但凡提起殿下两字,阮漓所能看见的都是村民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知道过去洞庭做过什么, 让他们如此恐惧。

况且洞庭根本不在村民面前现身, 脸都没见过, 到底是哪来的爱慕之心?

阮漓心里奇怪:“是不是假借这种名义,实际上另有所图?”

洞庭摇着折扇:“不排除这种可能,或许他是想为了钱财权利而卖身求荣, 这也是寻常事。不过阿漓。”

“嗯?”

“你说我相貌如何?”

阮漓看他:“俊朗不凡,人间难见。”

洞庭倒是很开心地笑了:“你如此看我, 是我之幸。”

“实话实说。”阮漓说道,“你这张脸要是让人看见, 必然会引出风波。”

“那我权势地位如何?”

阮漓:“你问这些做什么?”

洞庭笑道:“只消回答就是。”

“富可敌国。”阮漓靠着蓝花楹,“又是天地间唯一的神,天帝之子,当然是与众不同。”

“既然如此,有人仰慕我倒也是正常。”洞庭一笑,“虽说胆子确实是大了些。”

阮漓:“……”

他面无表情说道:“你问这么多问题就是为了自吹自擂么?”

“事实上除了阿漓你把我当个普通人之外,但凡是谁见我都是会敬畏的。”

“那你希望我也这样对你?”

“不。”洞庭反而说, “现在这样就很好。”

阮漓与洞庭相处这么久,虽然深知对方无论是容貌, 性格, 地位和财富都足以让人一拥而上, 但是邪神这个身份对阮漓而言,更多代表着要提防,要小心,以及一丝心动。

阮漓无声看向外面,穿着嫁衣的男人还在和轿夫撕扯,轿夫死也不敢上前一步。

“往年送亲不都是送到神殿殿门前吗?”男人把盖头扯下来,“怎么那时候就敢,现在就不敢?”

“那时候是公事公办,你?你算什么?”一个轿夫一脸鄙夷,上下打量男人,“你是大家选的,还是命旨神谕选的?自己想做赝品,还要求和先生一个待遇,你配吗?”

因为阮漓不喜欢神妃这个称呼,平时听不见也就算了,在上次沈远一事,被叫神妃叫得耳朵起茧子后,他就对这两字更过敏,于是现在村民一律改口叫他先生。

另一个轿夫哈哈大笑:“上杆子想要爬殿下的床,也没想过人家要不要你。我们哥几个送你到这也是看在你给钱的份上,我们就是不往前走,你能怎么办?”

“请您高抬贵步吧。”第一个轿夫挤眉弄眼,“您要是真成了小妾,我们就立刻给您跪下赔罪。”

轿夫们笑作一团,男人的神色变得阴冷起来,受了这么大的侮辱,他咬着牙向前走了几步。

阮漓皱起眉:“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洞庭则笑道:“都马上一年了,你怎么还对荒村的人抱有同情呢?”

“只是觉得这些轿夫这样侮辱他,他绝不会善罢甘休。”阮漓淡淡说道,“轿夫自寻死路,又是何必?”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向前走路的男人忽然回身发难,手里的匕首抹了第一个轿夫的脖子,趁着血液喷射,男人又捅了第二个轿夫的心口。

剩下的两个轿夫见状,一个撒腿就往回跑,另一个怔了怔,暴怒之下抬手就和男人厮打在一起。

“……”阮漓眨了眨眼,接着再次仔细看向男人手里的匕首。

他忽然发现男人就连头发长度都和自己当初上山时候差不多。

阮漓当时刚做过发型,微卷的发梢很适合他,只不过荒村没有理发店,男人的头发像是用老办法临时烫的,有些地方已经烧焦了。

阮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只好看向洞庭,谁知道洞庭也正玩味的看着他:“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阮漓迟疑地说道,“我为什么觉得他是在模仿我?”

模仿他上山时的嫁衣和花轿,模仿他的发型和使用的兵器。

“不过匕首也算常见的兵器。”阮漓揉了揉眼睛,“是我想太多了。”

“这把匕首就是你那柄神兵的低配版。”洞庭毫不留情,“长度宽度一致,花纹虽然粗糙,但是确实是仿照你的匕首雕刻的。”

阮漓:“这你都能看清?”

“清清楚楚。”洞庭说道,“你匕首上的花纹,是你祖先倾凛的图腾。他的是简化版,但是确实纹路走向相近。倒是难为他,那纹路复杂,你每次在村民面前使用也不会特意给他们看花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记下大概形状的。”

“所以他……真的是在模仿我?”

“看样子他确实是想把自己扮成你。”洞庭垂眸,“我记得他以前并不用匕首。”

阮漓挑眉回道:“你记得倒是清楚。”

“荒村一共就这些人,我每天看着,自然记得清楚。”洞庭笑道,“阿漓,你这话倒是酸得很,吃醋了?”

“只是觉得你挺闲的。”阮漓说道,“闲里生事,无论他是单纯想被包养有所图谋也好,真心仰慕也好,你准备怎么应对?”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某些方面倒是意外符合你们人族的道德要求。所以让他失望是在所难免了。”

“比如?”

“比如我对出轨和脚踩两只船毫无兴趣。”洞庭说道,“准确来说我对情和爱都没有兴趣。”

“当初答应结婚玩脱了吧?”阮漓漫不经心说道,“现在被我绑死了。”

“我虽然对婚姻不感兴趣,但是和你在一起感觉倒是还不错。”

阮漓挪开视线:“那真是多谢抬爱。你要把他送出山吗?”

“送新娘下山是有很严格要求的。”洞庭说道,“现在想来,与自愿加入荒村不得离开是一套禁令。虽说命旨之前未曾指定,我也从未同意且要求他们送人,但是村民之前选人都是经过一系列的程序的。”

阮漓听洞庭说道:“他们首先会占卜选人,然后祭天地,举行送亲仪式,这样一来,便算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经过那种仪式,我作为被祭祀的神明,才有送走他们的权限。”

“所以他是自己上山,你送不走他?”

“只能把他扔回荒村。”洞庭回头看着神殿,男人已经杀了最后一个轿夫,满脸鲜血,血的颜色倒是比嫁衣红多了。

“哦。”阮漓兴致缺缺地回答道,“那就送回去吧,我要回去写论文了。”

就在阮漓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神殿前的男人一抹脸,在神殿门口跪下,高呼道:“殿下!殿下!我仰慕您很久了,三年前,您一次降临荒村,我无意间得以见到您的容貌,自此后,我对您念念不忘!”

阮漓的脚步一停,洞庭面无表情地靠在软椅里:“三年前?”

“怎么?”

“三年前我确实下过山,没有隐身,不过当时附近没有村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看见的我。”即使听到了告白,洞庭看上去却很不高兴,“果然不能偷懒,麻烦。”

“我爱您,我想服侍在您左右。请您将阮漓送走吧!他在您身边太危险了。只要您愿意娶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我会尽我所有,伺候服侍您。我是真的爱您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您的垂怜!您愿意娶阮漓,为什么就不能和他离婚然后娶我呢!我也是相貌堂堂的男人啊,我会该给您,阮漓从未给过您的温柔和顺。”

阮漓一时有些无语:“什么年代了,还满脑子伺候服侍?”

“这里的人本就是些思想扭曲的人。”洞庭淡淡说道,“他没说别的恶心你,已经算是好心了。”

阮漓:“……”

他是真的被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听不下去:“我回去了。”

“别走啊。”洞庭这最爱损人不利己的缺德玩意一把拉住他,“好歹看完这出戏。”

神殿前的男人还在高喊:“要知道阮漓原本上山是为了刺杀您,您为何还能留他在身边对他百般照顾?阮漓性格桀骜不驯,让殿下难以舒心。放弃他,选择我吧!”

阮漓:“……”

洞庭:“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男人继续喊道:“请殿下休了阮漓,让我进入您的行宫。如果殿下偏偏喜欢阮漓那种类型,那也不妨,您可把我当做他,我会扮演一个温顺性格的阮漓!只要您娶我为妃,我定然无事不从,无事不依。哪怕殿下只是把我当做他,我也甘之若饴。只要您与我共结连理,我什么都可以忍受。我会让您感受从未有过的舒心。”

阮漓是当真做不出面瘫以外的任何表情:“啊?”

洞庭笑起来:“人都恨喜欢的人在自己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他倒是自愿做你的替身。”

“真是……闻所未闻。”阮漓评价道,“他这是当着我们的面逼我们分开,然后他再堂而皇之趁虚而入的意思吗?”

“看来他就是这么自信,觉得他一句话,你我就会听他摆布,而且你没发现吗?阿漓。”洞庭微笑着去握阮漓的手,手指在阮漓的手腕勾了勾,“他每一句话都在贬低你。”

“听出来了。”阮漓回道,“而且也一直揣测我们关系应该不算好。如果有人多心,就会因为他的话起疑心。而他则是为爱可以付出一切的痴情人,和我这种对你喊打喊杀桀骜不驯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在男人的嘴里,洞庭痴情于阮漓,阮漓却对洞庭爱答不理。表面都是为了洞庭,其实句句都是离间。

“这样的人我断然不会留下。”洞庭一弹指,“说我的阿漓不好,我能轻饶了他吗?”

说着他的声音已经传到了神殿前:“滚。”

阮漓:“你的声音还带混响立体音的?”

作者有话说:

阮漓、洞庭:你真的很有勇气;

这位大概就是个疯批炮灰,会促进主角二位感情有一个超大进展;

这位疯批炮灰想的不是做小三或是外室,而是想把人家正派男友整死了自己上位成正派男友,就世界多大,梦想就多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