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要报仇,从来都是赶早不赶晚,当天下午就叫人在一楼的大厅准备了东西。

景家最开始是从黑道里起来的,虽然现在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但有些传统还是留了下来,鞭刑再加断指谢罪,这都是轻的,要不是看在沈当家的面子上,他真想要了沈易尧的命。

沈易尧被人压着带出来,看见了景辰,居然还笑了出来,若有所思着,“哦,我忽然想起来了,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你才喜欢他,早知道我昨晚就该把他的脸也划了。”

景辰脸色一沉,没搭腔,转头看见周成拿了一条牛皮软鞭出来,便冷道:“换乌金鞭。”

周成一愣,“辰哥,乌金鞭打下去骨头都能抽断了,五十鞭子底下没有活人。”

景辰不悦的盯着他,“前三十用软鞭,后二十用乌金,鞭子底下怎么留人一口气,还用我教你?”

周成后背冷汗津津的,忙下保证,“明白明白,我保证让沈家来接人的时候还是活的。”

当然,也就仅仅是活的了,接回去还能不能治得了,这些景辰不管。

景辰往后退了一步,坐在沙发上,架起长腿,摆了摆手让人开始行刑。

打人这种事也是有技巧在里面的,怎么让人感觉到疼,又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这些周成熟捻于心。他早些年在外边干过一段时间的刑讯,很懂这个。

沈易尧被按着跪在地毯上,手捆在背后。

周成掰了掰手腕,拿着鞭子过去了。

他自认为刑讯功夫一流,然而不管怎么打,沈易尧都咬着牙一声不吭,好像是个木人似的。

后背上横七竖八的血痕,明明额上的冷汗直流,脸色惨白如纸,他也不叫,就是死死的盯着景辰,开始还会笑,后来就没什么表情了,眼神却从未错开。

后来上乌金鞭的时候,周成清楚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沈易尧俯下身吐了口血,没一会儿,又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看向景辰。

周成暗自悚然,自家辰哥也真是绝了,喜欢一个傻子,又被一个疯子所喜欢着。

造化弄人。

很快五十鞭子打完了,沈易尧的后背早已血肉模糊,但撑着还有一点儿意识。下人抬了一个小桌来,将沈易尧的左手固定在桌面上,拔出一把锋利的刀。

景辰忽然站起身来,向周成伸出手,冷酷的道:“刀给我,我亲自动手。”

……

二楼卧室的乐天醒了,他揉了揉眼,努力的爬起来,看见了床边的轮椅。

乐天茫然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十一点多的时候醒过一回,景辰用轮椅推着自己去花园里走了一圈,又回来吃了午饭,然后又睡了。

乐天头一回坐轮椅,还觉得很稀奇,便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坐到了轮椅上。

这轮椅还是电动的,一按按钮就能动,有摇杆控制方向,跟小车似的,乐天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开心的不行,一会儿到窗户边掀窗帘,一会儿又驶到猫窝旁看看乐招财。

最后他听到外面似乎有声音,就好奇的打开门,驶了出去。

他顺着走廊往外走,没一会儿就到了楼梯口。一楼大厅有好多人,乐天喜欢热闹,便往栏杆处靠近,好奇地打量下面的人。

然后他见看见了,自己那温柔可靠的辰辰哥此时脸色阴沉而冰冷,拿着一把可怕的刀,手起刀落,将一个人的手指砍了下来。

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涌出来,触目惊心的洒在半空,与景辰那冰冷陌生的神色一起刺痛了乐天的眼睛。

断掉的手指滚落在地,乐天惊惧的尖叫出声,沈易尧慢慢的抬起头,冲着楼上阴毒的笑了一下,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景辰听到声音,心里一沉,猛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乐天恐惧的捂着脸,惊叫声凄惨而破碎,几乎停不下来。

景辰二话没说扔下刀,飞奔到二楼,将乐天揽进怀里,用力的抚摸他的脖项和手臂,哄骗道:“没事,没事,别看,是假的,都是假的。”

乐天在他怀里剧烈的颤抖着,过了好半天才敢稍微抬起头来。

楼下的沈易尧已经被周成眼疾手快的带下去了,但是几根断指仍然散落在地毯上,乐天看见了,极度恐惧的发抖,“手指,断了,断了…好多血,辰辰,为什么…拿着刀……”

景辰沉默了一下,他并不想被乐天看见自己阴狠恐怖的一面,尤其在乐天已经依赖上自己的情况下,但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再费口舌也只能无法掩盖亲眼所见。

景辰避开乐天的伤处,把他从轮椅里抱出来。这个小东西被养了几个月,身子明显重了一点儿,但仍然远远达不到正常青年的水准。

景辰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楼下的人收拾现场。

下属立刻将沾了血的地毯卷起来,周成捡起那三根断指,扔进了装着硝酸的玻璃杯中——这是为了杜绝接指的可能性,景家表面宽厚大方,其实骨子里做事做绝。

景辰用脚拨开掩虚的房门,要将乐天放回**去。

乐天死死的抱着景辰的脖子不肯撒手,泪湿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不要走…害怕,乐乐害怕……”

“我不走。”景辰拉开乐天的手,把他塞进被子里,“别乱动,腿上还打着夹板,别碰着了。”

乐天偷眼去看景辰的手,见他手里没刀,身上也没血,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儿,但刚才景辰那种冷酷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乐天哭哭啼啼的求,“不要打我…辰辰不要打我……”

景辰哭笑不得,拇指擦去乐天眼角的泪,“我打你干什么,刚才那个是坏人,他欺负了你,我是在为你报仇。”

“坏人?”乐天抓着被子,小心翼翼的望着景辰,抽噎了两下,“他会死吗?”

景辰一愣,心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都明白。像乐天这样的人,说不定比常人更清楚死亡的意义。

“他欺负过你,是坏人,你认为他应该死吗?”

乐天茫然了,过了好半天才犹豫地问:“坏人…都该死吗?”

景辰笑了一下,俯下身亲了他一口,“谁知道呢,乐乐,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把刚才的事儿都忘了吧。”

他的嗓音沉稳而温柔,乐天不由自主的就遵循着他的声音,焦虑失措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主动地摸了摸景辰的脸,没由来的说了一句话,“只要你别死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语调平稳而连贯,眼神也非常沉着,这一瞬间他简直不像个智力受损的人。景辰一怔,随后又笑了,“不会的。”

当初说要和他纠缠一辈子,又怎么会先一步离去。

……

很快沈家的人就来将沈易尧接回去了,至于回去能不能治的好,就不在景辰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沈易尧躺在担架上,浑身鲜血淋漓,被推上车的时候竟然又微微的睁开了眼睛,晦暗不明的望着渐暗的天色。

旁边有个沈家的下人在和旁人说闲话,“…一个妓女的儿子,能冠沈姓就不错了,还真当自己是个少爷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搞出这些事来,真是不自量力……”

沈易尧没出声,暗暗记下这个嗓音,又闭上了眼。

明面里他是沈家的三少爷,可你看看,就连一个下人都敢明目张胆的谈论他,编排他,他其实本来就一无所有,那么把别人手里的东西毁掉又有什么错,又有什么可怕的,可担心的?

沈易尧从没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使是在被景辰亲手砍断手指的时候,他也只是盯着乐天,想着该如何彻底毁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