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京川的床是张单人床,两个人身高体壮,挤得十分勉强。

他们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稍不留意,**的皮肉就贴到一起——这两个人都只穿着短裤。

冷炽睡在里面,脑门顶着墙,这会儿另一个地方也顶着墙,胀得有点疼。他和那两口子只有一墙之隔,床板摇曳吱嘎都听得清清楚楚。本以为对面一会儿就完事,没想到他们办事和吵架一样持久,搞起来没完没了。

骂人那哥们倒是沉默,估计正和自己惦记同样的事。如果旁边没有耿京川,冷炽早就掏出来开打,他有些日子没干这事儿了。

耿京川显得很有定力,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可惜他仰面平躺着,身体的变化一览无余,冷炽用余光偷瞄,心中感慨“好家伙”。

“哥……”他咽下不存在的口水,嗓音发干,“他俩……总这么搞吗?”

“嗯。”

也许是错觉,他感觉耿京川的呼吸也有点重。后者翻身背对着他,像要掩饰什么。不过他只是翻身,没有动作,冷炽也不好意思放纵,浑身发热地顶着墙,盼那两口子快点完事。

对面似乎是到了尾声,所有的声音都激烈起来。冷炽感到墙皮都被自己烤热,四周没有一片凉快地方,索性蹬了被,趴在**。

耿京川早就把棉被掀开,露出热腾腾的裸背。冷炽燥火难耐,隔壁的速度却忽然慢下来,气得他小声开骂:“操,有没有完了……

“床头有纸。”

“我才不用!”

冷炽脸皮一烫,当场爆炸,随手抡出去,刚好拍在耿京川屁股上。“

啪”地一声,两个人都沉默了。

隔壁的声音被这沉默衬托得更加清晰,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忽高忽低,越来越快,一阵破音的尖叫之后,地下室彻底安静下来。

难以描述的尴尬又回到两人之间,一拳之隔的两个后背都在冒热气。

冷炽硬着头皮开口:“哥,我我我错了……”

“睡觉。”

耿京川的声音好像压着火,冷炽浑身发热,心里发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住这儿。血气方刚的身体一时没法平复,他只能任它不屈不挠地竖着,好像在向这操蛋夜晚竖中指——中指代表的不就是这玩意吗?

门外传来不知道哪个房间的鼾声,此起彼伏,颇有节奏,冷炽渐渐被这声音的浪涛催眠,滑入春梦的陷阱。

梦中的身体充满**,像一匹烈马,他不得不使出全力驾驭,征服得酣畅淋漓。他很久没做这么刺激的春梦,以至于快要醒来时还在回味。

现实让他彻底清醒。

先是下身熟悉的粘腻,然后空气中暧昧的味道,怀里柔软的一堆……是耿京川的棉被,胡乱地卷成一条,被他连抱带骑地搂着。昨晚那销魂的快感八成由它提供。

自己抢了被,耿京川这一宿怎么睡的?

还有那个梦,有没有说梦话,做没做过丢人的事……冷炽被自己的想象臊得像只熟透的螃蟹,一个劲儿往被窝里钻。

耿京川已经洗漱完,衣衫齐整地站在床边,毫不留情地掀了他的壳:“起床,吃饭去。”

冷炽一边穿衣服,一边偷偷地瞄,总觉得耿京川的表情里带着怒气,心虚得不敢抬头。,趁耿京川没注意,他偷偷把**揣进外裤兜里,挂着空挡从**跳下来:

“我请吧,哥……”

“不用。”

完了。冷炽垂头丧气地闭嘴,脑子里闪过无数最坏的可能。他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强打精神地随耿京川离开地下室。

地面上阳光灿烂,冷炽眯着眼睛,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重见天日的感觉太美好,他再也不想回到那地下的洞窟——他实在不愿意把它称为“住处”。

然而耿京川是要回去的,在纸醉金迷的俱乐部衬托完人间奢靡,等着他的只有老鼠洞般的不见天日。冷炽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室黑黢黢的门,觉得那就像深渊的巨口,以吞噬人的理想和希望为生。

再看耿京川的脸,冷炽忽然发现,他刚才表情不是愤怒,而是淡淡的疲倦。

早市上有许多小吃店,耿京川带他走向装修最干净的一家。这是家早餐连锁店,一个包子的价格可以在小摊上多买一碗粥。

冷炽鼻腔一酸,直接攥住他的手腕:“哥,我早上吃不下油腻的。”

耿京川有点意外,温和地坚持:“喝点稀的,不能空着肚子。”

他试着抽回手,冷炽却异常倔强,双脚钉在原地,攥着他不放:“去我那儿吧。有挂面和蛋糕,吃的比外边好,还不用花钱。”

耿京川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冷炽这才松手。他看到耿京川的手腕被他捏出四个发白的指印,心里又开始愧疚,后者却笑着搂住他的肩膀:

“你可真记仇,昨天我没使这么大劲吧?”

“这篇翻过去吧……”

冷炽边走边介绍住处周边的配套,医院银行菜市场,商业街和小饭店,他上班的地方,买书的地方,偶尔放纵的网吧,可以看黄片的小影院……

耿京川双手插兜,听得想笑:“你怎么跟中介似的?”

城中村比小区热闹。村口的早餐摊前学生扎堆,有美院学生,也有培训班里的应考生,偶尔有几个年轻的美院老师起床晚,也在这里对付早饭。冷炽和一个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对耿京川解释:“刚留校的,我上学那会儿他还在读研。”

“你在这片混得不错。”

“住惯了,懒得找新地方。要不你搬过来吧,我罩着你。”

耿京川笑笑没回话,跟着他走进一栋小楼。

房东家和租户之间有道结实的防盗门,里面是装修阔气的三室两厅,楼上则是宿舍一样的统一规格,都是三十多平米的开间。

冷炽的房间装修很简单,不过是白墙瓷砖地,但因为有扇不挡光的大窗和独立的厨房卫生间,在那间地下室的衬托下,俨然成了豪宅。

“随便看。”

冷炽在厨房烧水的时候,耿京川就在客厅里四下打量。

一个两米乘三米的空画框象征性地把开间隔成两部分,一小半是小卧室,一大半是客厅。客厅一角是沙发和乐器,还有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矮书架。冷炽看书很杂,博而不精,全凭好奇心和求知欲。

引人注意的是另一面墙,那上面挂满油画,墙角也堆着不少。冷炽偶尔也画画,画架上还有一幅刚完成的抽象画,散发着生涩的亚麻油味。耿京川不懂画,只觉得它色彩明快,笔触洒脱,和他的毕业创作一样,有种难以捉摸的灵气。

他弹琴也是这种气质,同样的旋律总能被他弹出不同的味道。耿京川有时会形容他的吉他有种妖气或鬼气,锋利,飘忽,能在人心头划出印痕。

“开饭。”

冷炽火急火燎地端出两碗鸡蛋面,烫得直咧嘴,耿京川两步迈过去接下一碗——确实很烫。

“放哪?”

“茶几。”

冷炽没有餐桌,吃喝都在小茶几上解决。他让耿京川坐沙发,自己拎来写生用的小马扎坐在对面。一个人用茶几吃饭不感到局促,两个人就有点挤,同时低头吃面的时候,他们的额头差点碰到一起。

想起昨天晚上的尴尬,冷炽顿时浑身发麻,脸皮滚烫。

耿京川浑然不觉,吃得颇为专注,冷炽的厨艺很对他的胃口。直到一碗面见底,他才满足地叹息:“有点意外,你还有这个手艺。”

“我煮面条还行,炒菜就只能自己吃。”冷炽吃出一脑门热汗,这倒掩饰了他通红的脸,“我毕业之后才开始学做饭,再练练就能给别人吃了……”

“挺好的,比我有出息。”耿京川笑笑,下意识地掏出烟盒,又揣回口袋,“你这儿房租多少?”

冷炽说了个数,是地下室租金的三倍。

“其实不贵。你那儿不能做饭,住是便宜,吃的开销大,算下来更贵。我这儿还能洗澡,也不用去澡堂花钱,而且晚上……能睡个整觉。”

“这不比你看片刺激?”

冷炽又是满脸通红:“说真的,你搬过来吧。当咱俩合租,比你住那边还划算,又不遭罪。”

耿京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仍有点犹豫:“你不带女朋友回来吗?”

“我哪来的女朋友?上学这几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处个对象,青春虚度。哎,也不能说虚度,青春总不能就这点追求吧?”冷炽想到他的画和吉他,又得意起来,“我这不是有老婆吗?你看我大老婆,还跟新的一样。”

他取出那把依班娜,果然光亮如新,保养得当。

“有些问题你老婆解决不了。” 耿京川的表情有点怪异,好像藏着什么事。

冷炽不解:“什么问题?”

“隔壁都没有你能叫,真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人一边睡觉一边叫唤……”

“啊?”

“说了床头有纸,你非要抢我的被,干得惊天动地的。”

“我——操——”

耿京川终于笑出声:“我想抢回来,你差点连我一块儿办了。”

“操,别他妈说了……”

冷炽羞愤欲死,恨不能当场投胎。缓过尴尬,他又不死心地找补:“那你呢?”

他印象里,耿京川从没交过女朋友,也没带过哪个姑娘来琴行——他那破住处,绝没有可能带姑娘去过夜。

“我什么?”

耿京川明知故问,逗弄冷炽让他有种别样的乐趣。

“你怎么解决啊?不也得用手?”

“也不全是,毕竟搞过真的。”

冷炽发现这问题纯属自取其辱,只好去收拾碗筷。

洗碗的时候,他又想起庄仲,想起那些飞蛾扑火般的姑娘们。她们用实实在在的肉体对抽象的音乐表达热爱,用爱情甚至金钱滋润着乐手,这无异于买椟还珠。

不过他虽然不理解,却依然向往那些肉体,这是没法压抑的本能。再出世的大师,也难逃这二两肉的控制,冷炽没有自信能超脱。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她们搞我,还是我搞她们。”耿京川靠着门框自嘲,“完事之后挺没劲的,但是,下次还想——都他妈这点出息,谁也不用装逼。”

冷炽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好又提起合租的事:“你什么时候搬?”

“我这几天没有演出,看你时间。”

“那就今天?我五点下班。”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