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演十月底开始,在那之前余昧的工作主要是录两首单曲的MV,拍一些零碎的广告和电子杂志,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录几集综艺,还有出席一个珠宝品牌的代言活动。

说多不多,和许观珏比算少的,因为他不拍戏。

却还是每天出门,有时候节目录到半夜,凌晨才能回家。

多数时候余煦会等他,听到电梯声就带着猫来给他开门,在玄关抱他一会儿,无言地用信息素安抚他。

渐渐地也开始包揽替他卸妆之类的琐事,跪在沙发上,低着头,认真拭去他脸上的妆,手法和第一次比熟练了很多,也用不了多久。

还会趁那段时间和他说说话,也不用他分心回答,就自顾自说些白天发生的事。

什么有个老教授上课的时候没注意、一低头假发滑下来了,什么回家路上看到梧桐叶开始黄了,什么超市的洋葱打八折,但是捆绑销售一根胡萝卜。

很无聊的琐事,听多了又觉得挺有意思,像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余昧有时会觉得这样的陪伴有些暧昧——小孩并不掩饰对他的过度关注,卸妆时手指会在他嘴唇附近停很久,隔着棉片轻轻摩挲他的嘴唇;也会问他第二天的行程,来叫他起床,象征性地敲两下门,然后探进一个脑袋。

然而时间长了,他发觉自己并不太排斥,看余煦很乐在其中,就也随他去了。

直到有一天他要穿品牌方寄来的衣服出席活动,找配饰时发现衣帽间里似乎少了几件衣服。

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件他私下会穿的毛衣,材质容易变形,平时都放在抽屉里。

他的衣服多得穿不过来,当时急着出门,也就没太在意,以为是余煦替他洗完放到其他地方了。

结果第二天又少了两件——卫衣,他最近没穿过,应该也不需要洗。

吃晚饭的时候他想起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结果余煦愣了一下,低着头半天没说话,藏在头发里的耳朵都红了。

“怎么?”

“……也没什么,”余煦看了他一眼,目光小心翼翼的,像做错事的小狗,“我说了你别生气……算了,肯定会生气的……”

余昧眉梢微抬,想不出几件衣服能让自己发什么火:“你先说。”

空气里的牛奶味道似乎浓郁了些,藏着隐隐约约的躁动,像煮沸的前几秒。

“易感期……”那几个字轻得像气音,小狗吸了吸鼻子,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道歉倒是很诚恳,“我没拿去干什么奇怪的事,就是想闻闻你的味道,不然……很难受,吃药也压不下去——对不起,我会洗完放回去的,或者你介意的话丢掉也行,我会买一模一样的还给你。”

怪不得这几天格外黏人,熬到两三点也要等他回家。

有些人会有筑巢行为,需要借助伴侣的衣物度过易感期,也很正常

余昧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如果余煦开口问他要,他也不介意提供一个衣柜。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温声道:“我不生气,婚内义务而已,你不用那么紧张。”

小狗眨了眨眼,有些受宠若惊,无意识地轻声重复一遍:“婚内义务……”

余昧看着他的神情,无端联想到他抱着自己的衣服、缩在**熬易感期的模样,觉得可爱,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拿我的衣服干什么了?说来听听。”

余煦的脸立刻红了一个度,不自然地揉了揉脸,眼神也有些躲闪,又不敢不回答:“就是堆起来,抱着……找你的味道,然后一边想你。”

余昧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还有呢?”

“没有了,真的,”余煦好像才反应过来被调戏了,沉默了一会儿,走过来蹲在他身边,耍赖似的抱住他的腰,“哥哥,你别欺负我了……”

语气黏糊糊的,听起来都要哭了。

余昧被他弄得心软,暂且放过他,伸手揉了揉小狗蓬松的头发:“怎么不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你工作那么忙,”嗅出默许的意思,余煦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腿上,轻轻蹭了蹭,“一开始不是故意的,只是帮你洗衣服,忘了易感期的时间,情不自禁就……回过神来已经把衣服拿回**了,但也没干什么……嗯,不该干的事。”

余昧捻着他发烫的耳廓,察觉他抖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有些烫,就松了手,逗小动物似的问他:“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大概因为爱意太甚,怕亵渎奉若神明的人。

余煦抬起脸,看着他瞳色浅淡的眼睛,害羞似的笑了笑:“因为喜欢你。”

语气还是很黏,却换了一种黏法,像小动物舔人手心,软乎乎地表达心意。

余昧被他看得有些怔,下意识垂了垂眼,避开了过于直球的视线。

然后警告似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信息素。”

“啊,抱歉,”余煦立刻听话地退开,自知易感期过去没多久,不能太黏着他,“那我去洗碗……嗯,你早点睡,晚安。”

-

当晚余昧做了个梦。

关于溺水的梦——他乘着一艘木船,漫无目的地漂,漂到湖心时船漏了,他渐渐沉下去,被冰冷的湖水包裹,然后吞噬。

醒来发现自己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似乎是被冷气吹到了,头有些痛,喉咙也干得厉害。

于是他起床去倒水,看着饮水机上闪烁的加热灯,有些迷茫地想,如果哪天他死了,余煦会怎么办。

至少没人借他衣服对付易感期了。

也许因为做了噩梦,他的思绪有些混乱,某个陌生的念头就趁虚而入,很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那就别寻死了,找个理由活下去,说不定也没那么难。

像从潜意识里冒起的一个泡,转瞬间就破了,又沉回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说吧——他没什么波澜地想,等到那天再说吧,反正在那之前总要找个时间和余煦聊聊,把话说开,告诉他别抱什么期待,也没必要对一个将死之人那么好。

尽管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比自己想象中更贪恋余煦给的温暖,这些话也很难说出口——他其实并不想说。

再说、再说……或许某个瞬间他已经心生动摇了,只是还不想承认。

但总有一天要承认的,某种向暖的本能驱使他走出了一步,而他的暖源执拗又一往情深,是个愿意跑完那剩下九十九步来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