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时间排得很紧,余昧只在第二场结束后回了一次家,还是因为第三场的场地在省南,顺路。

和制作组吃完饭,到家已经过了零点。

他拖着有些无力的身体进电梯,眼前还晃着手灯光的虚影,和电梯外车水马龙的影子重叠起来,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倒错感,无端有些疲惫。

平时开演唱会也没那么累,这次大概是因为临近**期,在台上的时候觉不出,一下台那种头重脚轻的恍惚感陡然涌上来,还害他腿软了两步。

生理周期逃不掉,只能靠吃药暂时压着,忍着副作用继续工作。

他摸了摸颈后的抑制贴,有些麻木地想,幸好只剩一年了。

余煦大概没想到他会回来,也没来给他开门,听到关门的动静才发觉,走到玄关来给了他一个没头没尾的拥抱。

“老师上课的时候说,拥抱带给人的幸福感仅次于大吃一顿,”青年轻声解释着,温暖的呼吸落在他颈侧,怀抱也是暖的,带着干净的洗衣液味道,像是橙花,“小蝶姐说你有饮食限制,晚上不能吃东西,那就换成这个吧。”

余昧被他按在怀里,鼻腔里都是那股温暖的甜香,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挣开。

这是个没有侵略性的拥抱,像以前他回家时扑上来蹭他的小蘑。

不同的是余煦比他高一些,被这样抱住的时候,会让他有一种陷落的错觉。

陷进阳光晒过的床被,温泉,或者一杯热牛奶。

他的神经绷了一天,乍一松懈下来,脑海深处又拉起警铃,提醒他放松得有些反常——意识到自己似乎真有些陷进去了,他一怔,放在余煦肩上的手不自然地推了推。

余煦还是知道分寸的,很快放开了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低头看着他,澄黑的眼底映出一片暖光,晃动着有些缠人的深情。

关阳那句话就莫名其妙地晃过脑海,“小别胜新婚嘛”。

“好了,”他垂了垂眼,知道怎么对付缠人的宠物,“去帮我倒杯水。”

余煦“嗯”了一声,听话地转身朝厨房走去,看起来心情很好,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拥抱,还是单纯地被他需求。

他看着余煦的背影,无端联想到摇着尾巴的小狗。

算了,他在心里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想,这么高兴就随他去吧,抱一下也不会少一块肉。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会变成他一步步纵容对方、最后掉进猎物陷阱的导火索。

走进客厅时余昧发现茶几上的花变成了一小盆多肉,淡粉色,像猫的肉垫。

余煦递给他一杯温水,加了蜂蜜,说是对嗓子好。

他接过来,垂着眼慢慢地啜,空气就安静下来,只剩下猫轻微的呼噜声。

余煦坐在一旁,看着他低头喝水的侧脸,就想起几个小时前在演唱会上见过的那个余昧——当时他坐在台下,隔着十几排的人和舞台灯看他,只能看到钢琴前那个一身白衣、发着光似的背影,还有大屏幕上投出的特写画面。

那时的世界也很安静,压抑着嘈杂的安静,像被钢琴声滤干净了。

余昧就坐在那里,略微垂着头,白金色的发丝以一种精心设计过的方式垂下几缕,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冷,像一件优雅的工艺品。

颈侧却贴着纹身贴,和机械风的舞台呼应,那两颗泪痣也像刻意为之的仿生人标记,泛着红,和高饱和的舞台妆一起,将他的侧脸轮廓衬得愈发精致。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兼具艳丽和透明的两种质感,妆是艳的,内里却像高岭上的玻璃玫瑰。

——和眼前这个穿着宽松半袖、刘海都柔软垂下的人很不一样。

余煦看着他慢慢喝完了那杯水,低头去摆弄那盆多肉,鬼使神差地想,或许比起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他会更喜欢这样安静地待着。

他这么想着,又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

“可能吧,”余昧看了一眼为了上台涂成金属蓝紫色的指甲,嫌弃似的皱了皱眉,“在台上的时候就像博物馆里的展品,一开始会不习惯,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在台上很少笑。”余煦斟酌着回答。

“那是许观珏的事。”余昧仰头靠在沙发上,小幅度地活动颈椎,话音也变得有些懒,“工作而已,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后天演完之后我会休息几天,都在家。”

余煦“啊”了一声,像是没弄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不是你问向蝶的吗,”余昧看了他一眼,语气像在逗弄什么亲人的小动物,“check我的行程,一日三餐,几点睡觉,有没有按时吃药……她这几天都快被你烦死了。”

小心思被揭穿,余煦愣在原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耳朵都肉眼可见地红了。

被人这么放在心上也不算坏事,余昧没打算追他的责,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觉得有趣,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等着他自己开口狡辩。

“都结婚了,还不能问吗……”余煦委屈似的小声嘀咕一句,“那我以后少问……”

还知道拿结婚证当挡箭牌。

倒是歪打正着触到了他愧疚的地方——余昧在心里摇了摇头,看他那么当真反而有些舍不得逗他:“也不是不能问……过来。”

余煦顺着他的意思挪过来,坐到他身边的位置,像乖乖听话的小狗。

余昧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觉得自己大概对这个触感有些上瘾,一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想问就直接问我吧,不是加过微信了吗。”

小狗猛地抬起头,一脸受宠若惊:“真的吗?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余昧绕着他的发梢,像是被他惊喜的反应感染,眼底也浮起些许笑意,“我休息的时候才看手机。”

他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比如工作时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热闹之下都藏着冷漠和功利,待得久了总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余煦是个例外——至少少年人纯粹的爱意能让他透一口气,放心地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