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昧难得睡到了自然醒,睁眼时已经记不清昨晚做了什么梦——睡着前他隐约有种要感冒的预感,还是起来吃了两颗药,拜副作用所赐一夜睡得昏沉,只是有些头疼。

所幸补了一觉,那种临近生病的倒错感已经褪去了。

余煦去学校了,餐桌上留了一张便利贴,告诉他冰箱里有饭菜,热一热就能吃。

于是他循着提示找到一只餐盒,里面是番茄牛腩和生炒西兰花,还有恰好一顿的米饭。

他把饭盒放进微波炉,又按照海螺姑娘的说法中火转了三分钟,望着缓缓旋转的饭菜,有些无奈地想,余煦对他的饮食是不是有些上心过头了。

再这样下去,等巡演的时候他就该控制体重了。

室内那股淡淡的牛奶味道已经散了,余煦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有时候会放出一点儿信息素——也可能是他对这个味道太敏感,总联想到小时候在孤儿院一个月才能喝到一次的临期牛奶,闻惯了就无端觉得安心,有时候回家闻不到,还会有些在意。

微波炉转完三分钟,发出“叮”的提示音,窝在客厅的小蘑听见动静觉得新鲜,又跑来厨房围观。

他没急着拿出来,随口和猫说了两句话,一边从手机里翻出向蝶的对话框,发了条语音过去,说原本的线香闻腻了,想找找牛奶味道的室内扩香。

向蝶回了个“OK”的表情,很快发了几款香的官方描述给他,后面跟着一句“祖宗,今天手机怎么开机了”。

他看着这条消息,才想起打开手机的初衷是想看看网上的舆论。

Echo本身的关注度太高,又有之前那些绯闻做“铺垫”,这次他突然公布恋情,公众或许能接受祝福,媒体却不会轻易放过这波热度。

他还是不想余煦的个人信息被谁扒出来,影响正常生活。

他端着餐盒出了厨房,顺手打开电视当背景音,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一边浏览新闻,搜了几个关键词,大致看完一圈,确定没有哪家媒体公开人肉他的结婚对象到底是谁,偶尔煞有介事的猜想也只是空穴来风,才松了口气。

倒是有几条像是粉丝发的评论,说还是许观珏和他更相配,圈外人哪里比得上十几年队友情谊,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也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招。

话说得有些过了,夹枪带棒的阴谋论,他见得多了没什么感觉,却难免想到余煦,怕小孩看了委屈。

毕竟是因他而起,哪怕余煦嘴上说了很多遍自己心甘情愿的,他也还是觉得愧疚。

那点儿淡淡的愧疚在他心里折了一个角,一直留到傍晚余煦放学回家。

余煦看到他时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喜,眼里又浮起那种小狗似的亮晶晶的笑来,在玄关口跟他说了声“我回来咯”,放下书包折去卫生间洗手。

看不出心情好还是不好,倒是有点儿像高中生。

余昧看着他的背影,斟酌片刻,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阿勉,你这两天有没有看到过什么……不合适的话?”

余煦关水龙头的手就顿了一顿。

——余昧很少这么叫他,偶尔几次,也都是小时候他还藏不住情绪,哭着想家的时候余昧安慰他,会拍着他的后背叫他“阿勉”。

这个柔软的信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有,也别太放在心上,他们不是冲你去的。”余昧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靠在门边,借着镜子看向他。

“嗯,我知道的,”他站在那里,这方空间就突然变得狭窄起来,要侧身挤出去才能避免暧昧蔓延——余煦朝他笑了笑,一边若无其事地侧过身,“风言风语而已,我不会往心里去——唔……”

下一秒却被余昧拦着肩膀搂过去,像被猎人抓住的什么小动物。

他分明比猎人还高半个头,却只能僵在原地,乖乖低下头,任由余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他的头发,耳根毫无出息地红了一片。

“妹妹……”

“别太放在心上,”余昧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温和,甚至称得上温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可以过原来的生活。”

那股若有若无的玫瑰味道就混进他血液里,让他的整个中枢系统都开始变得混乱,心跳鼓噪,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要从心口满出来。

怎么可能当无事发生呢——他在心底里反驳,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

却也没说出来,只是把脸埋进余昧颈窝,小狗似的轻轻蹭了蹭,顺便把脑海里那些风言风语丢进回收站,一键清空。

“嗯,我知道了,”他蹭够了才退开些许,有些害羞地抿起嘴角,藏不住笑意,“原来的生活就是回家要给大明星做饭——今天吃什么?”

怎么有人抱一下都能开心成这样。

余昧看着他被揉乱了的头发,几乎怀疑自己看到了一对毛茸茸的犬类耳朵,支棱起来一动一动的,把主人的心情暴露无遗。

“什么都可以,”他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补充道,“但有一点,演唱会期间我要控制身材,不用那么丰盛了。”

-

大明星只在家待了一天,第二天余煦起床时他已经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玄关处那只小行李箱。

余煦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觉得有些寂寞,过了几秒才回神,转身拉开窗帘,去给猫喂饭。

小蘑这个点还没睡,见他出来就兴致勃勃地贴上来,蹭着他的裤腿小声呼噜。

“你会想他吗?”他揉了揉猫的脑袋,没头没尾地问。

猫显然是听不懂的,只对他手里的猫粮感兴趣,凑上来舔他手指,舌头上的倒刺弄得他有些痒。

他倒也不指望从猫嘴里获取什么共鸣,笑了笑,把一顿量的猫粮倒进碗里,开了自动饮水机,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猫顺毛。

“我有点儿想,”他轻声说,“想赶紧去见他。”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有一点小秘密——他的秘密是凌晨卡着点抢的票,抽屉里那一叠票根,手机里的行程记录,还有相机里的上万张照片。

他要上学,做不到一场不落地追演唱会,休息日的场却从来不会缺席,高中一天半的假期足够他连夜坐火车往返,寒暑假的冬巡夏巡也是从头跟到尾,熬夜复习到凌晨,睡几个小时,然后去见那个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

他对吃穿毫无要求,余昧打给他的生活费几乎都攒下来,加上打工赚来的钱和竞赛奖金,将将够抵Echo的天价门票。

现在似乎更方便一些,他能提前知道Echo的演唱会安排,腾出时间来为“追星”做准备。

但这是他的秘密,不会让余昧知道。

他伸了个懒腰,见猫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去给自己弄吃的,等水烧开的时间里给向蝶发了消息,问大明星今天的行程安排。

“差不多要上车了,到了那边就彩排。”

“你问这个干什么?”

都结婚了,check另一半的行程也是合法权利嘛……他默默想着,打了几个字发过去:关心他。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复——“情趣是吧?”

也不知道是逗他玩,还是真觉得他们的婚姻不止有名无实。

他揉了揉耳朵,硬着头皮回复:嗯,别告诉他。

“他已经知道了,我是他助理,又不是你的眼线,”向蝶回了条语音过来,话尾带着挪揄的笑意,“但他说随你。”

背景音很安静,大概是在保姆车上。

余煦看着锅里浮起的饺子,几乎能想象出屏幕那头余昧的反应——淡淡地扫一眼,觉得他幼稚也不会说出来,还是纵容他,听到向蝶给他发的语音,眼里也许还会浮起一点笑。

想着想着耳朵更烫了,他摇了摇头,随手回了个表情包结束对话,打算先吃个早饭冷静一下。

至少余昧不知道他明天也会出门,坐上午的火车去隔壁市,看演唱会,然后若无其事地连夜回家。

他的秘密是手机里三张待使用的入场票,充电中的相机,手幅和荧光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