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和我结婚吧。”

他说得很轻,像怕吵醒陷在酒意里的人,语气却是认真的,认真得近乎诚恳,不像玩笑。

余昧没有接话,只是垂下眼,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视线——那双澄黑的眼睛里装了太多他看不清的东西,暧昧又炽热的,让他有些接不住,本能地想避开。

一片混乱的脑海深处却隐隐响起警铃,提醒他迟早要面对的,余煦似乎真的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不只是八九岁时随口挂在嘴边的喜欢了。

他心烦意乱得厉害,一时懒得去深究,也不想这幅喝到半醉的狼狈相被人窥见太久,索性装聋作哑,摆了摆手打算起身回房间。

下一秒手背却被人握住,年轻人直白的视线又缠上来,像不依不饶的小动物。

“别闹了,”于是他不得不抬起眼,对上小狗执拗的目光,有些无奈,“结婚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视线相交的那一秒,余煦下意识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自知越线了似的——却又很快再次覆上来,像什么不动声色的坚持。

“我是认真的,”他看着余昧,一字一句地说,“哥哥,如果你公开和我结婚,那些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了,你资助了我那么久,说是日久生情也合情合理,而且我是个Alpha,和我结婚……之后也能少很多麻烦。”

条分缕析,论据充足,像在心里排练过很多遍才说出口。

偏偏眼神干干净净,仿佛真的只是发自内心想帮他,没有一点私心。

余昧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情,酒意昏沉,居然无端觉得有些可爱——少年人藏不住心思,说出的话再是理性再是客观,也难免露出发烫的爱意来,像遮着乱跳的心脏顾左右而言他。

他要是连这点拙劣的演技都分辨不出,大概早被娱乐圈拆吃干净了。

其实退一步讲,余煦说的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甚至称得上他能力范围内的最优解了。

他资助了余煦十年,如果有意把舆论往童养媳的方向上引,确实比“眼神拉丝”之类虚无缥缈的证据要实际得多。

有个名义上的Alpha在身边,他的工作也会方便不少,不用一直想着避嫌。

但这个“名义上的Alpha”是余煦……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一把小狗柔软的头发,嗓音被酒精熏得有些哑了,透出几分真假掺半的温柔来:“想什么呢,哪有这么简单……跟我结婚对你来说半点好处都没有,只会无端招人骂,这些你想过吗——又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不用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不值得。”

灯很远,一段苍白的光斜斜落在他眼睫间,就让余煦想起那天替他卸妆。

那时候明明允许他靠得那么近,让他亲手拭去那层伪装,现在却又摆出成年人的距离感来,不让他发觉动**的情绪……

“好了,上了一天课,晚上早点儿睡吧,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像是被说服了,余昧暗自松了口气,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起身打算离开。

下一秒却被拉进一个过分温暖的怀抱里,牛奶的甜香味不由分说地裹住他,让他肩膀一僵,心跳终于毫无征兆地乱了。

“我想过的,什么都想清楚了,到死都不会后悔。”余煦从身后抱着他,手臂松松地拦在他腰间,似乎做好了被他挣开的准备,却执意要把话说完,“所以你不用有压力……哥哥,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

“不是为不为了我的问题,我不需要……”Alpha的信息素对他多少还是有影响,加上酒意上头,居然让他有些恍惚——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却并不想挣开这个怀抱。

“那就当是为了我,”察觉他没有挣扎的意思,余煦松开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低头看着他,从动作到目光无不透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深情,“让我做一场梦,几天也好,可以吗?”

“妹妹,从我十岁那年起,每年的生日愿望就都是想和你结婚了。”

怎么能有人把情话说得那么真诚。

余昧被他眼底晃动的情绪烫到,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一口拒绝,只是把可能的后果摊开来又讲一遍,试图让他知难而退:“哪怕我到死只把你当小孩子,不会给你任何回应,你也不介意吗……我会官宣,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的结婚对象是你,会有人骂你,以后你也不能再去喜欢别人。”

他眯起醉得有些迷离的眼睛,开玩笑似的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余煦的右手,目光虚晃,像落在他身上又像越过了他:“——而且以后只能靠这个解决需求,你也能接受吗?”

“没关系的,我求之不得……”余煦一怔,被他碰到的地方都要烧起来,心跳也响得厉害,几乎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把真心都剖出来,每个字都是真诚的炽热的,软乎乎地往心上人手里送。

余昧看着他突然红了一片的耳朵,有些无奈地意识到,主动权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在自己手里。

他其实是不擅长拒绝余煦的。

良久,他叹了口气,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余煦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眼睛就陡然亮起来:“什么时候都有,可以请假……”

“不用,也还要跟他们商量,”余昧看着他道,“民政局周末不开,挑个你下午没课的时间告诉向蝶,让她去学校接你……算了,直接告诉我吧。”

余煦还有些宕机,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真的吗?”

余昧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坐回那个角落里,给自己倒了杯酒,垂着眼慢慢地啜,一边有些莫名地想,何必呢。

爱上他分明是一件毫无好处,甚至没有意义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小狗又凑过来,单膝跪在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低头碰了碰他的手背,没有提结婚领证的事,只是看着他说,这样就没事了,不要发愁。

哪有那么简单,当红明星突然爆出结婚,想也知道事后还有一堆麻烦。

余昧摇了摇头,懒得去想,看他高兴也不泼人冷水,只是放下酒杯,鬼使神差地望向他,问了一句:“喜欢我吗?”

“喜欢。”余煦毫不犹豫地点头,怕他不相信似的,又补上一句,“喜欢很久了。”

后知后觉才想起害羞,直白的目光里就掺进一点儿羞怯的笑意,软乎乎的,像攥着糖忍不住弯起嘴角的小孩子。

余昧的视线扫过他发尾,看着苍白灯光被微卷的发梢滤成暖色,漫无目的地想,他大概是有一点儿让人卸下防备的能力。

于是他借着酒意追根究底,问了下去:“为什么喜欢?”

“很温柔,又厉害,还很漂亮……但好像也不是因为这些,”余煦看着他,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说,“我也说不清,好像什么都可以是理由,但又不完全是。”

余昧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似乎只是借他的话音下酒,又问,是哪种喜欢。

“哪种喜欢……就是想和你结婚,想保护你,还有……”余煦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不下去了,“反正就是喜欢。”

想拥抱,想亲吻,想更深一步又怕是亵渎,只敢在梦里挥霍贪念。

余昧看着他过分纯情的反应,觉得自己像个撞破小孩青春期幻想的家长,笑了笑,也不追问,安静地等他重新开口。

等来的却不是什么回答——余煦抬起头,请求似的轻声问:“妹妹,我可以抱抱你吗?”

余昧放下酒杯,默许了这个徘徊在越线边缘的请求。

“如果哪天你后悔了,或者喜欢上别人,就告诉我。”他垂下眼,把额头抵在青年温热的肩膀上,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余煦没有应声,只是牵起他的手,近于虔诚地吻在他指间,一下一下,缓慢又执着地,像无声的否定。

那些混乱的消极念头像被他的体温驱赶殆尽,困意渐渐涌上来,余昧直起身,趁自己还算清醒,轻声说要回房间。

“好。”余煦扶着他站起来,送他回房间,乖乖停在房门口没有进去,见他转头便笑了笑,说,“那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直到房门合上,他才收起那副小狗似的无害笑容,垂下眼,安静地望着门缝里透出的光。

良久,又无奈似的笑了笑,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被余昧戳过的地方,低头亲上去,虔诚得像要透过那片皮肤亲吻他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有很多想法但不敢实现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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