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波站在门外老脸一阵臊,出来挑着浮尘,像身后有狼追赶一样,脚步如飞,走得极快,道:“这事,杂家不参合,众位随便。”

容龙与况宇面面相觑,心道:老太监侍奉三位帝王,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怎么老入土了害臊起来?

众人在外站了一阵,容龙让太监平安儿去通报。

平安儿是耿波下一品大太监,哪里肯在这个档口去叫人,他又不傻,大总管耿波都不敢去趟这浑水,他吃饱撑着了?

于是装着肚子疼在地上打滚趁机蹿了个没影。

容龙看况宇,况宇看容龙,两人瞅了半天,谁也不敢进去,众人在门外候着,空着肚子挨着太阳偏西的时候,送饭的宫女姗姗来迟。

容龙拉着她道:“柳儿,你进去的时候通报一声。”

柳儿万福道:“是。”

转弯走廊,转眼到了东厢房,放下饭菜,跪地道:“陛下,大巫,太师,太傅,三公九卿,五爵七侯,满朝文武百余人门外求见。”

蓝洵玉靠着床边,慵懒餍足地躺着床边,枕着玉臂香肩,手里把玩着青丝墨发放在鼻尖闻了闻,懒洋洋问道:“什么事?这么大阵仗?”

柳儿哪里敢讲,红着脸低头道:“奴婢不知。”

“朕知道了,退下。”

柳儿走之后,萧炎天一脚将蓝洵玉踢下床。

蓝洵玉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拍拍腿,笑道:“ 娘子何故踢我下床?”

萧炎天刚想说滚,看他脸上笑嘻嘻,眉眼里尽是温柔,话到嘴边住了口,下了床穿了衣衫,冷着脸出了门,坐在花园亭下下棋。

蓝洵玉见他面上冷,也不敢上前多言。

好不容易得来的柔情蜜意,自当小心翼翼,不敢躁动,惹了月冷美人,于是笑道:“娘子稍坐,为夫去去就来。”

到前厅果然见呼呼啦啦一帮人,红的蓝的乌沙遮顶,乌乌泱泱跪倒一大片。

蓝洵玉到了门口,搀扶起容龙,况宇等老臣道:“众卿家所来为何事?”

一杆老臣拂袖正衣冠重跪地。

容龙道:“万望陛下以大局为重,陛下年岁不小,膝下……”

蓝洵玉揉了揉头,道:“朕知道了,爱卿们先回去。”

众人还想再劝,蓝洵玉摆摆手道:“下去吧。”

蓝洵玉叫住容龙道:“大巫留下。”

等众人离开后,蓝洵玉道:“把娘娘们半夜全送走,越快越好。”

容龙道:“老臣……”

蓝洵玉道:“先哄住他,你昨日也见了,他若横了心再要跑怎么办?好不容易他容朕近身,别人不知道,大巫你不知道朕得他个笑脸有多难吗?”

容龙瞬间感觉眼前杀伐决断的青年人有些可怜,道:“晚上悄悄将人送走?”

蓝洵玉道:“送走,赶紧送走。”

容龙面色忧愁道:“后嗣之事?”

蓝洵玉手指揉着太阳穴,道:“你先等朕哄着他,等他死心踏地留在朕身边,再说子嗣之事,鸭子熟了刚吃到嘴里,你们就这么着急赶着他飞走?”

容龙见主子并不是真死心眼,遂放心道:“老臣先将娘娘们请出宫安置在城中其他别院了,等陛下你收服了房里人,再做道理。”

蓝洵玉一心只想回去恩爱,不耐烦道:“去去去,先将人弄走再说。”

容龙领命出去,转身喜滋滋欲回,正见那人长身冷立在廊下,一脸冰霜,双目寒冰。

待上前,那人转身走,蓝洵玉连忙跟上,穿过大厅,走过花门游廊,绕过花园,跟到东厢房内,门 “啪”一声关上。

蓝洵玉心虚也不敢硬闯,站在门外道:“你听我解释。”

房内没有回应。

蓝洵玉上前轻轻叩门道:“娘子,你先开开门。”

屋里人冷声道:“谁是你娘子?你的娘子们在别处,给我滚!”

蓝洵玉见他冷声冷气,言语狠厉,心如火焚,急道:“昨夜不是刚拜了堂,这会儿便翻脸不认?你天天这样对我,非把我逼疯吗?”

再敲门,还是没有应声。

蓝洵玉耐着脾气好言好语哄道:“你先开了门,让我看看你。”

萧炎天冷漠道:“不必再看,我的院子你以后也不用再进。”

蓝洵玉气得火急火燎,一颗心烧在油锅里一样。

只想一脚踹开房门,但却恐怕伤了情分,闹成僵局,再难有两相恩爱的时候。

遂按下心火,深吸几口气,平稳呼吸,道:“我叫耿波来伺候你,你有什么需要与他说,他会给你弄最好的,我先走了。”

回去御书房,蓝洵玉气不打一处来,叫来容龙,况宇两人,劈头盖脸骂道:“子嗣,子嗣,阙儿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和他说子嗣?你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打量朕性子好,威逼众胁吗?”

两人老脸一红,道:“我们也是被众人推着……”

蓝洵玉坐在龙椅上,拿着狼毫金笔啪啪啪地砸在玉案上,怒道:“众人推着?谁推你们了?你们两个是内阁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能被人推着?”走下案来,手背在身后,怒道:“况且,朕的后宫是你们随意可以进入并拦阻的吗?”

容龙,况宇两人心惊慌,道:“老臣……失仪。”

蓝洵玉严厉道:“只是失仪?”

坐在龙椅上,喝斥道:“其一者,抗命不尊,我让你们将她们送走,你们不从。其二者,不禁挑唆,我不上朝,群臣逼见御书房,私闯后院,你两人竟无半分阻拦。其三,丽春别苑门前,群臣百官来就罢了,如何有爵位没官职的人也来了?是你们不察!”

两人这才惊觉,诧异地望着蓝洵玉。

蓝洵玉冷眉横目道:“你们两个最近是脑子生锈了吗?连中了别人的圈套也没有发觉吗?”

容龙脸色大变,这才惊醒道:“难道是朝中有人故意引此事再生波澜?”

蓝洵玉冷声道:“还不算太笨,先暗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时机到了,一窝端了。”

“是”

吩咐分此事,蓝洵玉摆仪仗到丽春别苑,见大门关着,只得作罢,回转到御书房批奏折,到了子夜十分,翻过院墙,从窗户里爬进去,蹑足蹑手刚到床边,听见冷冷的声音道:“出去!”

蓝洵玉一听他说要让自己出去,心中十分焦躁,道:“我不出去。”

脱了鞋往**爬,还没有挨到床又被人踢下来,更急了,道:“你知道我对他们没有一点心,从不曾碰过,你又踢我,又让我出去,你就这么嫌弃我?”说着,又往**爬,还是被踢了下来。

蓝洵玉从地上滚起来,道:“我就不出去,就要上你的床,你今晚就把我踢死吧,踢死我不活了。”

说完又爬**去,往被窝里钻,想去抱人,萧炎天掀开被子,下了床,出门道:“你不走,我走。”

蓝洵玉坐在**,气得敲着床板棒棒响,到花园里见他冷冷清清在亭子下与自己对弈,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蓝洵玉知道再缠也没有用,只得走上前,低声下气道:“天冷,你去屋里睡,我不来就是。”

回到御书房,孤灯冷寂,颓废地斜坐在龙椅上,继续批折子。

翌日朝堂之上,群臣们开始讨论昨夜娘娘们被送走之时,言官头子周子经开始长篇大论地弹劾丽春别苑的萧贵人,先讲他是敌国皇帝俘虏居后宫怎么怎么荒唐,再皇嗣对社稷是多么多么重要,再列举一系列宠溺男宠最后导致国家灭亡的例子。

蓝洵玉坐在龙椅上,哈欠连连,隔着冕旒,望着周子经和他身后的几个表情激动的刺史。

过了一段世间,京城中的秀才们聚拢在一起,激愤地讨论着萧炎天怎么怎么无耻迷惑他们的君王,怎么怎么霸占后宫,怎么怎么让江山后继无人。

闹声越来越大,百姓们也担忧起来。

最后,终于有人喊出了众人的心声。

君王被男色迷惑,我们要为君王铲除祸患,清理奸邪。

于是一支义军出现。

以年轻的秀才们为主要成员,言官周子经为首领,行程了三百人的灭娈红义军。

这波红义军跪在地上,言辞激烈,慷慨激昂,指着娈宠的种种恶行,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人们被他们的精神深深感动。

蓝洵玉躺在御书房的地铺上,看着描龙飞凤的彩釉顶格,问在一边侍候的耿波道:“你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耿波疲倦地塔拉着眼皮,道:“陛下,你一个时辰让杂家去了十五次,在下棋,还在下棋。”

“你说他想不想朕?”

耿波:“……”

“哎,朕好想他,好想抱他,亲他……”

耿波:“陛下,杂家有点内急。”

蓝洵玉无力地挥挥手,道:“去吧,尿完了看看他在做什么。”

耿波:“……”

第二天上朝,又是同样的陈词老调,蓝洵玉坐在龙椅上,看着周子经跟个斗鸡一样咆哮着,心道:老家伙年纪大了,精神这么好?是吃了壮阳药吗?

过了一段时间,众人见天子不搭理此时,都放弃了,连大门外的灭娈起义军也解散了,只有周子经和几个老臣孜孜不倦,蓝洵玉实在厌烦了,叫来容龙道:“好了,时机到了,将人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