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洵玉拿起马鞭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寺庙,笑道:“这里风大,前面是清光寺,我们不如到寺中一谈。”
萧炎天道:“不必,你若不说,告辞。”
勒住缰绳欲走,蓝洵玉笑道:“陛下还真是不给情面,需知,今日会谈你若不来一定会后悔。”
萧炎天冷眼看着他。
蓝洵玉道:“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敢连夜追来吗?”嘴角扬起,气定神闲,睃着萧炎天道:“我既然追来,必有后手,你最好还是乖乖下马,与我到寺里会晤。”朝萧炎天抛了眨眨眼,笑道:“来晚了,只怕你哭也哭不出来。”
说完,扬鞭打马朝清光寺奔去。
他身后的众兵将也不跟随。
萧炎天想了想,对郑云道:“你留守这里。”
郑云道:“陛下小心。”
萧炎天跟着蓝洵玉身后。
两人锦袍猎猎,衣袖翻飞。
到了寺庙门口,方丈带着弟子出来相迎。
蓝洵玉脱了披风,扔给方丈,道:“你们出去。”
方丈跪地道:“是。”
转过头,看那人站在门外,笑道:“你不进来?”
萧炎天不知他要干什么。
若是从前,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蓝洵玉在想什么,现在他不确定,也猜不透。
面前的人让他感觉陌生。
萧炎天踏入门槛,见寺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也没有,像四合院一样,房子围成一个圈儿。
每一个房间内摆着一尊佛像。
大雄宝殿内是如来佛祖。
手持念珠,眉目慈善,神情肃穆庄严。
佛像下是一张供桌,桌子上摆着紫水晶葡萄。
蓝洵玉入了门内,看了看佛像,转身对萧炎天道:“你不拜一拜?”
萧炎天请了三炷香,撩开衣摆,双手合实,合上眼帘,静默一会儿, 拜了三拜。
站起身时,正见蓝洵玉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翘着二郎腿,手指灵巧地剥葡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炎天淡淡道:“什么事,你说。”
蓝洵玉脚尖踩着佛祖坐下莲花坐台的一瓣莲花片上,头枕着双手,斜靠在座椅上,笑道:“你站在门口,我在这里,距离这么远,我说了,怕你听不清,你靠近来。”
萧炎天眉尖微蹙,转身欲走。
蓝洵玉笑道:“你知道你这种高岭之花很能激起人的摧残欲吗?”
站起身,走到萧炎天身后,笑道:“好歹我们曾经同床共枕,你们云岚人不是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我还给你生了一个孩子,难道让你靠近我说句话这么难吗?”
萧炎天心如刀绞,冷声道:“你一个有家室的人与我说这些不觉羞耻吗?”
蓝洵玉嘴角的弧度向上扬起,剥了个葡萄,塞在嘴里,斜睃着前面的人,笑道:“羞耻?你在皇宫里天天宴请一帮年轻俊俏的文臣武将,李睿渊,李泾河,楼云梦,角殇,郑云,你不觉得羞耻吗?”
“你!”
蓝洵玉笑道:“先别急着生气。”
转过身,面对萧炎天笑道:“天下人谁不知道你喜欢男人?满朝堂一群清一色小白脸,你不动心?”
绕着萧炎天转了圈,端起供桌上的盛葡萄的玉盘,跃坐在桌上,一条腿弓起踩着桌角,一条腿晃晃悠悠,眯着眼,吐了葡萄皮,笑道:“听说每次你生病,李泾河都要到佛堂里抄经,你们君臣关系很好啊。”
萧炎天冷冷道:“若是说这些无聊的事,告辞。”
蓝洵玉一跃从桌子翻身到门外,拦住在萧炎天面前,手伸出如刀劈下来。
萧炎天抬手去挡,脚向上踢。
蓝洵玉侧身翻转避开,抬右腿攻萧炎天下腰。
两人都没有用兵器,一招一式皆近身徒手肉搏。
越打势头越猛,掌风越狠厉。
萧炎天暗暗吃惊。
他的武功。
怎么会?
他不是天生媚骨不宜练武吗?
蓝洵玉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嘴角勾起,手掌如炬,狠厉劈向萧炎天的肩胛骨,笑道:“为了学武,我可吃了不少苦。”向萧炎天抛了个媚眼,露出洁白的贝齿,笑道:“为得是不再被你压。”
萧炎天见他痴缠,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冷声道:“你叫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蓝洵玉笑道:“自然是为了……”
萧炎天道:“什么?”
“做你!”
萧炎天气极,一边反击,一边冷声道:“你已然娶妻,还能谈笑风生说这些,你!”
“你!”
蓝洵玉出招笑道:“我什么?”
萧炎天怒火攻心,神色如寒冰,冷道:“厚颜无耻!”
蓝洵玉嘴角扬起,眉眼弯弯,黑色的眸子潋滟波澜,眼底却没有半丝笑意,道:“真正厚颜无耻的人是你!一二再,再二三骗我的人是你!当初在巫蛊上,我让你跟我走,你不走,在清浚山,我让你跟我走,你还不走。既然要骗人,就该骗到底,半途而废算什么本事?”
萧炎天不想再纠缠,虚晃一招后,踩着屋檐,转身向外。
蓝洵玉却不放过,跟在后面,瑶子翻身,一脚狠狠踢在萧炎天的膝盖骨上。
萧炎天冷不防,腿麻脚无力,半跪在屋檐上。
蓝洵玉走近前,掐着萧炎天的下巴,笑道:“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说着,另一支手抓起萧炎天的手腕,两指微凉,探在温热的脉搏上,冷笑道:“当初在玉琼湖我就怀疑你身受重伤,清浚山上你掩饰的很好,大前天晚上你逃跑的时候却气喘吁吁,依照你的功力,不该如此,我便知道你的武功快散完了,要成废人了!”
萧炎天抽出手转身欲走,蓝洵玉反手将萧炎天的胳膊压在背后,欺身向前笑道:“还想逃?当初要囚禁我的勇气哪去了?果然是年龄大了,身体不行了,武功不行了,脑子也不行了吗?”
“我不想与你废话。”
蓝洵玉伸出手欲抚萧炎天的侧脸。
萧炎天躲开,冷声道:“请你自重。”
蓝洵玉笑道:“觊觎自己徒弟的人还有脸让别人自重?”
萧炎天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蓝洵玉打横将萧炎天抱起,踩着瓦片向下,走到佛堂里,指着佛像,道:“我要你在佛前发誓做我一辈子的娈宠。”
萧炎天气得浑身哆嗦,怒目道:“你疯了!”
说完转身向外走。
蓝洵玉也不阻拦,背靠着门,双手环抱,道:“你知道河涧的城楼地窖里埋的是什么吗?”
萧炎天停住了脚步。
蓝洵玉一句一句道:
“是炸药。”
“一吨。”
“足够炸掉大半个城楼。”
“炸死城上所有人。”
萧炎天呼吸凝滞,缓缓转过身看着蓝洵玉,像石化了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是玉儿吗?
萧炎天屏住呼吸,颤抖道:“念儿在城楼里,你知道吗?”
蓝洵玉倚门望着萧炎天道:“我知道,所以我给你选择,跟我走,还是让我炸死所有的人,包括你的儿子。”
萧炎天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
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不停,怒道:“疯子!你不是玉儿,你是畜生!”
萧炎天几近精神崩溃,抱着头,哇一声吐出血来,眼泪迸溅,歇斯底里也怒吼道:“玉儿他不会像你这样恶毒,他虽然别扭,但本性善良,愿意照顾所有的人,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乖巧,懂事,听话,有时顽劣,却并非心存恶意,而是不会用办法接近别人。”
蓝洵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六年来,我历尽千辛万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猛然间,他想起花阙临死时在他耳边说的话。
萧炎天,你永远别想得到我哥哥。
眼泪顺着脸哗哗地落下。
这句话竟是个诅咒吗?
诅咒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回忆玉儿在落日古道边饮毒自杀吗?
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之中,他从来没有留意发现失去记忆后的蓝洵玉不再是蓝洵玉,而是花漾吗?
萧炎天仿佛又看到他的玉儿满身是血地躺在草地上。
终于,彻底精神崩溃了。
站起身,如地狱阎罗一样朝蓝洵玉走来,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门上,向上提起,血泪溅出,道:“你令我恶心。”
蓝洵玉脸憋得通红,却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嘴角勾起,眉眼带笑,抬起手指抚在萧炎天眉骨处,在那里摩挲着,笑着,沙哑着嗓子,吐字不清,道:“很……好……你分的清了……”
这一幕太过惊悚诡异。
猛然间,如惊蛰梦醒了一般。
萧炎天松开手,呆呆地望着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伸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面前像恶鬼一样的人。
一时间分不清梦境还现实。
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却依旧不能回神。
蓝洵玉靠近萧炎天,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很好。”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将他拽到佛前,
踢着他的膝盖骨迫使他跪在佛前,道:“从巫泽山上相遇开始,你的眼里看到的不是站在你面前的人,还是回忆里的人。”
拍了拍他的脸,蓝洵玉站起身,道:“从清浚山上回来,我调查了很多,因为是帝王宫廷的辛秘,所以很难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