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炙烈的占有,任由这旖旎情愫驱使,他灼烫的气息漫入她下颚,灼烫着她莹白的脖颈,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呼唤,“公主,您在屋里吗?”

“公主。”

是秋嬷嬷的声音。

楚楚轻唤了声,“谢晚亭,是秋嬷嬷。”

男人抬眸瞧她,眼中满是不舍她回应,可秋嬷嬷的声音又响起,他问她,“要出去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

楚楚缓了缓心神,回着秋嬷嬷,“嬷嬷,可是有事?”

“有事,公主,老奴有急事与你说。”

谢晚亭从她身上起来,凝了凝神,小公主的外衣已被他给扯去,她起身时他给她将掉落的衣衫提起,重又系好。

却又握住了她的手腕,“楚楚——”

她此时这般模样被他瞧着,更不愿让她走,也不想她被任何人瞧见。

她在男人嘴角蜻蜓点水般吻了下,是在告诉他等她回来。

男人只得不舍的松开了她的手腕。

楚楚出去了有一刻钟,再进来时,谢晚亭正坐在桌前饮茶,他饮了好几杯凉茶。

楚楚坐在他身旁,扯住了他的手,绵软的小手触着他掌心的薄茧,默了片刻,她说:“谢晚亭,我饿了,你带我去锦州城观月楼去吃饭吧,我听那些孩童说,那里的饭菜都要排队才能用到呢。”

他应声:“走吧。”

男人将她柔软的手反握在掌心,带她去观月楼。

观月楼不过是一家平平无奇的酒楼,用饭菜要排队是她胡诌的,来锦州这些日子,谢晚亭整日让人换着口味给她送吃食,又如何不知哪家酒楼的饭菜最合她胃口。

他能瞧出她的心思,自是也愿意顺着她的心意。

他与她,来日方长。

不贪一时欢愉。

夜色沉沉,月光如洗,男人握住她的手与她踱步在木棉街上,楚楚瞧了他一眼,又瞧了一眼,“谢晚亭,我见无论是男子或是女子身上都会携带一支短短的竹笛,我也想要一支。”

他说:“等下买给你。”

她摇了摇头,冲他撒娇的说着:“不要买来的,你给我做一支吧,就像你给我捏的那个泥塑人一样。”

男人瞧着她,轻笑着:“泥塑人是七陌捏的。”

她见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面色淡然,丝毫扯谎的痕迹都没有,笑他:“我才不信,那泥塑人散着一股淡淡的乌沉木香的气息,那么名贵的香料,怎会是七陌捏的呢。”

他刚送给她时,她就不信是七陌捏的。

男人叹息,侧首抚了下她如墨青丝,“骗不过你了。”

她浅笑着,突然停下了步子,故作疲惫道:“我累了,你背背我。”

谢晚亭看着她想起了在灵山寺外她想要让他背却不开口时的模样,他唇角勾笑,那次还是他拿山中多虫蚁吓她,她才开口说让他背背她。

他背着她时,她还不安分的摆弄他的耳垂。

他如那时说了一样的话:“上来。”

谢晚亭背着她,嗓音清润的对她说着:“我给你做,过两日给你。”

她应声:“我等着,瞻之哥哥——”

瞻之哥哥。

三日后,秦杨与七陌回了锦州城,几日几夜奔波,先去见了谢晚亭,秦杨打着哈欠坐在那里饮了一杯又一杯茶水,七陌在一旁说着,“主子,飞潜所说皆不虚,侯爷确实与宣德有仇怨,万定年间当今陛下登基,是因着当时的太子屡行于民不利之事,又多有说辞,引得民心不满,陛下在先皇病重时与太子发动了夺权之争,当时确实是林岩老将军带兵先攻入的东宫,侯爷也是陛下登基最大功臣之一。”

“而后来,飞潜与侯爷相合,正是因为宣德,是飞潜先去奉阳候府寻的侯爷,不知他与侯爷说了什么,之后就一直有联系。”

“飞潜所说只有皇宫动乱,宣德才会出现,我与秦杨查了许久,众说纷纭,说辞最多的是当年宣德助陛下登上帝位,为的是巫行营能摆脱江湖恶势力的名声,编进上京皇家军营,继续由宣德掌管,可事后陛下翻脸不认账,还杀了宣德,可飞潜与侯爷皆认为宣德并没有死,他恨极了陛下,若是能促使皇位之争,将陛下逼入死路,以宣德的性子定会去皇宫见陛下最后一面。”

七陌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言说,秦杨在一旁轻笑了声,“让我来说,大人,宣德与侯爷之间的恩怨与您母亲有关。”

“我和七陌去了趟泉州,去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寻到了一位早年间在秦家做过家仆的老头,他说当年大人您母亲本是许给了侯爷的,婚期都定下了,后来一次偶然却被宣德给掳走了,之后,您母亲就让秦家去谢家退婚,无奈之下这婚就退了。”

“之后也不知为何您母亲又嫁给了侯爷,我和七陌猜测,侯爷恨宣德应是因着这事。”

秦杨一口气给说完,涉及到大人的家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股脑的将话往外吐,七陌却在一旁紧紧瞧着他家主子的神色,冷如冰刃,眉拧成一股。

秦杨不知,他是知道的,主子的母亲当年自尽,正与宣德有关,这么些年,宣德就跟从这世上蒸发了般,根本寻不到。

大人寻不到,飞潜与侯爷也寻不到。

七陌与秦杨离开,去歇下了,谢晚亭立在那里,久久没有挪动步子。

这么多人都寻不到的宣德,却出现在临安城,在一家糖水铺子里将巫行营如此重要可以号召天下巫行营众的那对玉貔貅交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他是如何想的?

他知道楚楚是公主,将信物交给她,还不让她告诉任何人。

所以,宣德会出现的,只是还未到时候,他若出现,一定会来寻楚楚的。

“谢晚亭。”

楚楚如高山流水爽朗的声音唤着他,她刚去锦州街市上买了好些这里独有的吃食,还有各色礼物,打算着带回上京去,经过府衙时,就想着来见他。

男人暗沉的面色瞬时收了起来,向她行来,语气温和:“楚楚,我正要去找你。”

她轻笑着,脖颈间的狐狸毛被她的笑声呼的来回飘动,她扯着他的手,问:“你可要同我去木棉街,我让秋嬷嬷蒸了桂花酥酪,还专门给你做了糯米团子。”

谢晚亭微眯了下眼,似是不忍打断她的欢喜,问她:“你最近似乎很喜欢锦州?”

她应着:“待的久了就习惯了,习惯了就觉着这里还挺不错。”

谢晚亭看着她,抚了下她鬓角的碎发,说着:“楚楚,我们该回上京了,还有一月就要除夕,现在出发,路上你若是想在哪里待上几日,正好还有空余时间。”

楚楚瞧着他的神色,缓了缓心神,应了声,“好,我等下回去就让他们收拾物件——何时出发?”

他眸光微暗,“我先跟你说发生了何事,你来决定何时出发。”

楚楚感觉到了危机,收了笑意认真听他说着。

“先前我在临安派去武宁县寻金秀儿的人回来了,他们寻了好些日子,才发现金秀儿当初被你的人刚送回武宁,就又被人带走了。”

“带走她的人,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我猜想,皇后是发现了你母妃与裴远的事,才会寻到金秀儿将她带去上京。”

楚楚慌了神。

母后与母妃向来不合,若是能发现母妃的隐晦事她自是不会放过,她缓了缓心神,对他说:“谢晚亭,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不对,你若是留在锦州还有事要处理,我可以自己先回去的,你不用陪着我。”

她知道,谢晚亭会陪着她,可她不想耽搁他的事。

谢晚亭揽住她,以让她的慌乱可以平复:“楚楚,锦州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交给宁序就行,只是,你想好回到上京后要如何做了吗,你母妃与裴远之事是事实,皇后既然能寻到金秀儿,这些年你母妃与裴远一直有来往书信,而且你母妃前些年还经常回临安,陛下若因此治罪,你要如何做?”

他在为她理清头绪。

她抬眸看着他,低声说:“我不知道,我相信母妃自从嫁给父皇后,虽是与裴远舅舅有书信来往,却是没有任何私情的,我只是想陪在母妃身边。”

所以,她信母妃与裴远后来没有私情,她信,信自己是父皇的女儿。

所以,那日秋嬷嬷与她说了那些话后,她才会没有留谢晚亭继续在她房中。

男人应着她,“明日一早回上京。”

“楚楚,我还要去见一下锦州知府,你先回木棉街,我忙完去找你。”

“嗯,好。”

——

她来锦州城时带了两只箱笼,收拾回去的物品时愣是三只箱笼都没装下,她立在屋内,瞧着白苏紫芍忙活个没完,却没瞧见秋嬷嬷,她四下瞧了眼,问:“秋嬷嬷呢,她去哪了?”

白苏一边往箱笼里放着东西一边随口说着,“嬷嬷说她来锦州还未去街上走一走,适才出去了。”

楚楚应了声,眸中有些不解,不过也没多想。

白苏紫芍两人合力要将一只箱笼合拢锁上,却是怎么也合不上,偏偏公主还不让再去置买只箱笼,只能硬挤了。

云裳在一旁瞧的费心,直接走上前,只是拍了一掌,那箱笼瞬时合上了,惊得白苏紫芍都佩服的瞧着她。

楚楚在一旁轻笑,“云裳,日后回到上京,你教她们两个练练武。”

云裳见她眉眼含笑,打趣着她,“公主,我教你,你练不练?”

楚楚下意识摇头,“我不练,我学学骑射就好了。”

云裳凑到她跟前,痞痞的跟个男人般与她说着,“公主,你这身子骨太弱了,大人是习武之人,战场上勇猛着呢,这床笫……定也一样,你得练练,不然哪受得住。”

楚楚被她打趣的脸色泛红,伸手就要去打她,可她的拳头落在云裳身上就跟棉花团一样,“你——你一个女子家,怎么说这些话,你这模样像个色痞子。”

她说完,轻叹了声,还不是两个人亲昵被她瞧见了。

从前被兰卿芳菲问着时,她倒可以坦然胡诌,如今,她和谢晚亭当真心意相通,亲昵过后反倒越发觉得羞了。

云裳被她的模样逗得乐个不停,小公主羞起来生了气的模样也这么惹人,难怪大人这种冷情寡欲的人那日都把持不住呢。

说来,那日也怪她,她瞧见了大人和公主亲热也就算了,偏偏要去跟秋嬷嬷提了一嘴,这秋嬷嬷常年在宫里待着的人也这么没眼力见,她把门给合上了,她还去敲门,也不知跟公主耳语了什么,愣是坏了大人的好事。

人家夫妻行房,有何不可?

“公主,我错了,你可别跟大人说,不然我要挨骂的。”

云裳说完才反应过来,这种话公主要如何与大人说?不过床榻上倒也没什么话不可言语的。

楚楚轻哼了声,接着云裳的话说下去:“你若再敢这样,我就让你家大人骂你。”

她去跟谢晚亭告状。

不过,她倒是想不出谢晚亭会如何骂人,云裳他们常说怕被他骂,可谢晚亭说他从未骂过他们,也不知谁说的话是真,谁又扯谎来着。

“公主,那日我真不是有意坏了你们的事的,实在是——”

楚楚叹息,气恼的瞧着她,“云裳,你还说。”

那日,她和谢晚亭在一起时,说什么话都不觉着羞,现在被云裳扯出来说,白苏紫芍也都在,她恼云裳恼的不行。

她正气着,突然院中传来声男子粗犷的嗓音,喊着:“云裳,出来,我与你说句话。”

不用猜也知道,除了宁序这般喊她,也没其他人了。

云裳直接坐在桌子旁,向外睨了眼,“真是个狗皮膏药。”

楚楚得意的瞧着她,颇有幸灾乐祸之意,“让你在这打趣我,让你不舒服的人来了吧。”

楚楚很为宁序和云裳可惜,宁序生的相貌并不丑陋,现在又是辽东总兵,只可惜他是个好色的喜欢找乐子,她看的出来,宁序是真喜欢云裳,给云裳许诺说只要云裳愿意嫁他,他可以不再找女人。

可云裳对他的态度似乎没变化。

“云裳,你喜欢秦杨?”

她随意问着,惊得云裳咳了好几咳,这小公主每次都能话到点子上,让她能呛死,“公主,你别乱说。”

楚楚笑出了声,她适才瞧见了什么,她自己都不敢信,云裳竟是脸红了,还露出了娇羞的神色,果真被她猜对了,云裳真的喜欢秦杨。

其实,她早就瞧出来了,云裳有事没事就爱找秦杨饮酒,若不是对秦杨有意,她怎么不找七陌饮酒呢?

“公主,我和宁序、秦杨都是跟着大人在刀剑里出生入死过的,宁序他若真有难,我自是不顾性命去救他,可跟他在一起,那不行,这厮当着我的面都对其他女子搂搂抱抱亲亲热热的,我若跟他在一起了,日后想起来还不得恶心的想吐。”

楚楚有些不可置信,“那,这宁序还挺不知道收敛的。”

“可不是,那日他还……”云裳把话打住了,她可不想给公主找恶心,想起那日宁序盯着公主的眼神她就想把他的眼给剜了。

她没说完,楚楚也没问,极有义气的同云裳说着,“你在屋里好生待着,我去将他赶走。”

云裳本想一口回绝,可想起宁序现在瞧都不敢瞧公主,她也就放了心,“公主,你去吧,告诉他,让他对我死了心吧。”

楚楚思忖片刻,行出屋内,果真,宁序见到是她出来了,急忙垂头瞧地,声音温和的说着,“公主。”

她直言道:“云裳让我与你说她有喜欢的人,你对她死了心吧。”

宁序听到此话,心中不满,下意识抬头,又急忙将目光瞥向别处,“公主,你让云裳出来,你们明日就要回上京了,大人留我在这里还有要事处理,我不能跟着你们回去,我要见她一面。”

宁序话说的很有诚意,楚楚不禁软了心,可还是没答应他,“可她不想见你。”

“公主,您就帮帮我,我就想见她一面。”

宁序卖起了可怜,楚楚轻叹了声,转身回了屋。

这种事,她还真是掺和不了。

不过,宁序每次见到她,就跟她是个老妖婆能杀了他一样,不是垂着头就是目光看向别处,不用想她也知道,定是谢晚亭的事。

云裳出了屋,去见了宁序。

不过片刻,就回来了,楚楚瞧着云裳,似是很伤感,想是宁序与她说了感人肺腑的情话。

翌日一早,便上了路回上京,与来锦州时不同,谢晚亭直接上了她的马车,楚楚倚靠在金丝软枕上老神在在的瞧着他,打趣起这个男人:“谢晚亭,你倒是主动,直接将白苏紫芍给赶走了。”

她想起来锦州时,怀秉哥哥与她说,前面马车上的某人想来她这里却不敢来,不禁咯咯的笑出了声。

谁会信战场上厮杀的倭贼闻风丧胆的人会不敢去女子的车厢。

谢晚亭见她这副模样,故作冷厉:“笑什么?这一路路途遥远,我自是要陪着你。”

楚楚手中端着一小碟七彩软糖,一粒粒的嚼着,往他面前凑了凑,“很香甜,你也吃。”

他回她:“我不爱吃这些。”

她将手中的小碟子放下,又从一旁的食盒里端出一盘糯米团子放在小几上,“我让秋嬷嬷做的,你吃吧。”

谢晚亭往她身旁瞧了眼,那里还有两个食盒,这一路上自不会饿着她。

他瞧着她,“你是猜到了我会上你的马车,还是就算我不来这里你也会让人去唤我来?”

楚楚口中嚼着的七彩软糖停了瞬,她可不想告诉他,她本就打算着让云裳喊他来她马车上的,她突然轻‘讶’了声,“谢晚亭,我黏着牙了,这糖太粘了。”

男人笑了声,拿起只糯米团子吃起来,适才她悠哉的嚼着软糖,可没见她有丝毫粘牙,他嗓音含笑:“楚楚,糖吃多了,小心坏牙。”

她冲他轻哼了声,继续嚼着她的软糖,怨他道:“吃着我的糯米团子,还敢打趣我。”

他倒是认真起来:“楚楚,待回到上京,将要到你的生辰,你生辰那日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你一定喜欢。”

他与她,在上京,实在是没有太多美好的记忆,她那时生了病,整日闷在谢府里,很少出门,他那时也没有过多心思在她身上。

除了云缈院,他和她,在上京,几乎没有其他共同的记忆。

所以,回到上京,他要带她去做的事,有很多。

她的好奇心向来重,问他:“是什么地方?”

他自不会告诉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虽好奇心重,却极为知道适可而止,便不再问了,兴奋的应着他,说:“我也有地方要带你去,等回了上京,我还要将云缈院再重新布置一番,还有,你要将其他宅院都交给我打理,我挑选出来一处,可以做别院。”

“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很多地方可以住了,一年四季,换着地方住。”

男人瞧着她憧憬的模样,眼底略出笑意,逗她:“楚楚,你是否忘了,我们的和离昨日已满三月,谢府还有其他宅院你都住不了。”

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和离的日期。

楚楚瞬时羞了,她自顾自的在这打算着,还把自己当成了谢府的女主人,她和谢晚亭的和离是满三月了,她竟是给忘了。

哼,这男人坏的很,这是在赶她?

她回着他:“谢晚亭,你再敢这么说,日后我可不回云缈院去。”

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男人见她愠恼,“楚楚,我跟你开玩笑的,待回到上京,我把所有的私产都交给你打理。”

楚楚不去瞧他,侧转身瞧着窗外,还故意将嚼软糖的牙齿磕碰的登登响,来表示她的生气。

谢晚亭宽大的手掌伸出,直接手臂将她的腰揽着,将她整个人托起揽进他怀中,她慌乱中下意识揽住他,手中的小碟子好在没摔下,她嗔了他一眼,带着女子的娇气:“谢晚亭,你就不怕摔着我?”

他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好脾气的回着她:“我不会让你摔着的。”

楚楚冲他轻哼了声:“首辅大人,你可不能这样抱着我,咱们现在已经和离了,你这样算是……算是抢占良家女子,是罪徒行为。”

她还在讨刚才的气,很不满的瞧着他。

他轻笑:“罪徒行为……那你看谁敢治我的罪。”

楚楚轻哼,“还耍起流氓来了?”

谢晚亭微眯眼瞧她,“这些词跟云裳学的?”

她急忙摇头,她可不能出卖了云裳,说他:“你别扯开话题,待回到上京,我就让我父皇治你的罪。”

男人云淡风轻的应了声,丝毫没有畏惧,也没有要将她放开的意思,“那就等回到上京再说。”

又耍无赖。

“流氓、无赖、登徒子……首辅大人,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上京里的小姐们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不知还会不会整日想着你。”

谢晚亭笑她,还真是学了不少市井词。

“楚楚,我是别人口中说的那副模样,可在你面前——不一样,我对你,太过痴迷。”

他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情意,只想对她说他的心意。

“嗯?”

他对她痴迷?

这是情话吗。

没等她细想,他又说:“楚楚,我只在你这里做你口中的‘流氓’‘无赖’‘登徒子’好不好?”

只做她一人的流氓、无赖、登徒子,虽然听着不太雅观,但好像也还不错。

她还应了他:“谢晚亭,本公主允了。”

男人就要去吻她,却还是被她给躲开了,她有些忧心的问他:“咱们的和离书可以作废吗?”

男人凝眉,不解她是何意,“你想它作废还是不想?”

“若是作废了,咱们还要再成亲一次,跟同一个人成亲两次,还挺丢人的,可若不作废,我与你大婚那日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什么都不记得,我到现在都不觉着自己成过婚。”

他瞧出来了,她这是又想作废又想不作废,纠结着呢。

“待回到上京再说,你若想作废,礼部的人会将和离书销毁,当从未有过此事,你若不想作废,咱们就再成一次婚,不丢人。”

不丢人,他是笑着说的。

她故作不满:“你这是要以公谋私,让礼部的人销毁和离书。”

谢晚亭捏了捏她的脸颊,满是宠爱的问她:“我的小公主,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明明那般冷情的一个人,眉眼中却只有数不尽的柔情。

她乐呵着,“怎么都行。”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还是吻在了一起,情意绵长。

两人待在马车里,盛怀秉在另一辆马车里待的闷得慌,骑马行了一段路,瞧着他们这辆马车时不禁冷言道,“这两个人,和离着和离着还给和离出情意来了。”

七陌绷着嘴没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杨打趣盛怀秉,“世子,你这是羡慕吧,要是也给你个心爱的女子陪着你赶路,你不也乐哉的很。”

盛怀秉冲他‘嘁’了声。

秦杨也用迷蒙的目光瞧着那辆马车,问:“你说大人和公主在里面做什么呢?”

七陌瞥了他一眼,“这谁知道,我是想不出来大人温柔的和公主甜蜜是什么样,想不出来。”

盛怀秉笑了声,“我来给你们说,越是像你们大人这样的人,那痴情起来就是个情种,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会的可多着呢。”

“你们两个没接触过女人的,好好想想吧。”

七陌与秦杨相视一眼,秦杨撇了撇嘴,“说的好像世子接触过是的,你与秦表小姐的婚事还不是给退了。”

七陌附和着,“就是。”

几人说笑着。

——

马车一直前行,当天夜里落了雨,后来又落了雪,灰蒙蒙的天空洒着雪粒子,冻人的紧,一直到第二日辰时天色依旧如此,马车辘辘的撵在官道上,混着黏湿的泥土行的格外的慢。

楚楚身上穿了厚厚的锦衣,腿上又盖着鹿皮毯,听着车窗外的瑟瑟冷风,还是觉着心颤颤的。

因着马车行的慢,她与谢晚亭就在车内下起了棋,输赢各占一半,谁也不让着谁,最后收棋时她想起在云缈院时与他下棋,这男人起初还故意让着她,结果发现她根本不需要他让。

她问他:“谢晚亭,我的棋艺如何?”

分明是在等着他赞扬。

“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男人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还笑瞧着她。

棋子一颗颗收好,她伸手撩开车帘,推开车窗望了眼天,说:“这是我第二次见天上下雪粒子,谢晚亭,我在一本奇书上看过,说‘雪粒子’是不好的征兆,不是有灾就是有祸。”

她轻声喃着,似是很担忧,合上窗时还轻叹了声,“但愿能顺利回到上京。”

谢晚亭握住她的手,“楚楚,你都说了是奇书,做不得数的。”

她应着,可她瞧着这天色,这冷飕飕的风,心中就觉着不安,只有谢晚亭同她讲话时她心里才安稳些。

“楚楚,有宁序的人在前面探路,金鳞卫的人随后,别怕。”

若是从前,根本不需要这些,可有她在,自是要周全些。

况且,如今他回到上京,就会有人败露,裴远口中的那个人他似乎能猜到是谁了。

她应着:“我不怕。”

马车行了大半日,进入宣州境地卧岩坡处,雪粒子落得更紧更急了,迷茫茫让人睁不开眼,楚楚正往口中放着脆脆的冬枣嚼着,突然一个轻耸差点没把她给呛着,谢晚亭扶住她,机警的瞧向车门处,云裳探进来个脑袋,沉声道,“大人,有埋伏。”

此时,灰蒙蒙的天空落着银白雪粒,打在人身上沙沙作响,地面上白白的一层似是不再融化,卧岩坡是一处由岩石堆积而成的矮山,极为峭削,有些石块透着血迹干涸的暗红,有些发着青紫的裂缝纹路,在这灰蒙蒙的雪天里显得极为恐怖阴寒。

四周静寂,恍若无人,阴森冷峻,似是孤夜里的狼群遍布四周,带给人浑身寒栗的恐惧,突然‘吱呀’一声,一颗干枯的树枝被风吹折落了下来,几十名身姿矫健的黑衣人拦在那里,阴暗的眸子似是黑夜里的鹰盯着誓死要吃的猎物。

此处有黑衣人拦截,宁序的一队人马在前方探路竟是丝毫未察觉?

顷刻之间,两方人马刀剑相向,雪粒子打花了眼,刀剑相磨激出的火光在茫茫雪白中极为刺眼,似是绽放的烟火,可随之刺入人眼的却是鲜红的血。

这些黑衣人同在临安城外马场处的一般无二,皆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外面的厮杀足有半个时辰,楚楚坐在马车里,极为安静,抿紧了唇听着马车外混乱的打斗声,谢晚亭告诉她,不要怕,在马车里好好待着。

周边混乱一片,厮杀声响绝于耳,凛凛冬日,漫天雪粒,她这里似是一处静谧无扰的世外桃源,只要她捂住耳朵不去听,马车内一隅之地再是温馨舒适不过了。

许久,外面的动静似是停了下来,她犹豫再三还是掀开了车帘,推开了窗。

她想知道谢晚亭有没有受伤。

推开窗的一瞬,有雪粒子被风吹着打在她莹白的脸颊上,如冷刀子在脸上拍了又拍,冷风顺着衣领钻入身体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所落之处皆是满片鲜红,她上次瞧见这般场景时,还是在皇宫怡春园里赏梅。

大雪纷飞时,轻柔的雪花落满了梅园,那一枝枝一朵朵簇起的花枝格外红润,那时她心里是欢喜的,而此时,她心里怕极了。

“楚楚。”谢晚亭上了马车,唤着她。

“谢晚亭,你可有受伤?”她慌乱的合上窗,焦急的瞧着他。

“没有。”

虽是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可她信了又没全信,在男人身上打量了许久,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问:“云裳他们呢?”

没等谢晚亭回她,马车已经行进,撵在薄薄一层的雪粒子上,起步时似是有些打滑,云裳透过车门回她,“公主,放心吧,这些个东西不是我们的对手,再来他百十人也没事。”

云裳惯来爱说大话,她受了伤,虽不重却也失了好多血,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虽都已死在漫天雪地里,可他们也没占到太多便宜。

秦杨七陌也都见了血,好在这些人皮实,身上刀剑无数,见惯了伤也受够了伤,都不碍事。

“云裳,我这里有药,给你。”小公主声音绵软的说着,她太了解云裳了,她这么说定是受了伤的。

“公主,我有药,已经上过了,没事。”

谢晚亭从一旁取来棉布沾染了茶水将手上的血迹擦净,握住她的手,“楚楚,前面不远处是五岩山,我们今晚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歇。”

楚楚应着他,他们本是打算行至宣州庆德县歇脚的,此时天色尚早,她虽不知为何突然要在山脚下的村子里留宿,但既然谢晚亭这么说了,定有他的道理。

半个时辰后,马车行至五岩山下,巍峨的高山耸立,让人不禁觉着压抑,似是被这座高山笼罩,像一只大网怎么也逃不出。

他们来五岩山下其实是绕了路的,陆风曾在宣州待过两年,对这里颇为熟悉,如今宁序的人在前面探路却依然有黑衣人拦截马车,只有一种可能。

那队人马叛变了。

黑衣人再是训练有素,宁序派来的人也不至于一个活口都没有,甚至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无,谢晚亭记得,宁序派来的人中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吴参将,身受宁序信任。

所以,他们绕路来到五岩山下,要反制暗中的敌人,不能顺着他们的指引被他们所困。

村子里因着雨雪天格外静寂,陆风带金鳞卫的人先前一步来到这里,将整个村子检查了遍,确定没有埋伏后才去叩村子里管事的门,却被谢晚亭制止了。

那些黑衣人既然早有埋伏,寻到这里不过是时间问题,若真厮杀起来,不能连累村子里的百姓,他微抬下颚,瞧了眼高耸林立的五岩山,因着雪粒下的急紧,天空灰蒙蒙的并瞧不清山峰高处,他淡声吩咐道:“陆风,你带金鳞卫进山,此处定有可避人的山洞,顺着山脚下村民进山的路去寻。”

“盛怀秉,你与秦杨走险路,尽快寻到避身之处。”

几人同时答:“是。”

众人离开后,谢晚亭将楚楚身上披肩的帽檐向前扯了扯,握住她的手,嗓音透着坚定:“楚楚,我们也先进山。”

云裳与七陌将随行马车藏在了村子后的一片荒林里,一同进了山,云裳忍不住问着,“大人,宁序那厮可是叛变了?他派来的人这般不顶用。”

谢晚亭眉头微拧,回着她,“不是宁序,是他手下的人。”

他信任宁序,宁序信任他手下的人,终还是出了差错。

云裳‘呸’了声,“还总兵呢,手下有奸人都察觉不到,回头见了他非要骂他一通。”

七陌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着,“省点力气吧,大人既然同意绕路,定是猜到了还有场恶战呢。”

云裳应了声,七陌说的没错,从来只有别人绕着他们走,他们何须绕路躲别人,看来是上京里的人真被逼急了,宁序的人又不知泄露了什么消息,须得谨慎行事才对。

山中一片雾白,每个人身上都有雪粒子在滚动着,烁烁作响,冬日里的山林空旷寂然,干枯的枝干层层叠叠交缠在一起,行至一块山中平地时,楚楚向山下望了眼,山脚下的村落已经瞧不太清,似是被雪掩埋。

云裳步子疾快,她在不远处冲他们喊着,“大人,这里,这里有处矮洞,一旁还有流动的清水泛着热气呢。”

待楚楚他们走至跟前,才发现云裳所说的矮洞着实是矮洞,在里面连腰身都直不起来,她倒还好,谢晚亭在里面还不得憋屈的不行。

难怪陆风他们根本没理会这处矮洞。

又行了半个时辰,山路湿滑,并没有走多远,谢晚亭听到有脚步声从山中快速而下,停下了步子,极为机警。

“大人,找到了。”

是陆风。

谢晚亭深邃的眼眸瞧了他一眼。

行至陆风带人寻到的山洞时,本就灰蒙蒙的天色越发暗沉,楚楚一手提起裙据正要向山洞内行去,另一只被谢晚亭握着的手却被攥紧,她止住了步子,还未问他怎么了,只听四周干枯的草丛里发出响动,谢晚亭将她拦至身后,草丛中被雪粒子染白了发,晕染了衣的黑衣人似是一个个黑夜暗影突然溢出来。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