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儿在一旁也跟着他娘亲说着,“哥哥,姐姐,暴雪可吓人了,宴儿有次和爹爹出去遇上暴雪就差点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楚楚倒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望向站在木门外等着的云裳处,若是暴雪天气,云裳,还有七陌秦杨怎么办,他们五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歇着?

徐清与木牵的目光也望过来,云裳自也是听到了适才的话,她张了张唇,迟疑片刻,喊着,“没事,我瞧着他家羊棚搭的挺结实的,还有挡风的棉被,我去那里歇着。”

说完,她又加了句,“七陌秦杨最爱吃羊肉了,自也是乐意跟羊挤一挤的。”

楚楚听着,倒是为羊棚里的羊捏了一把汗,那群羊可不愿跟他们挤,这几个人都能去道观偷人家的小猪崽,宰只羊绝对是有可能的。

不过半个时辰,真如木牵所说,天上的云团子黑压压的笼罩过来,像是要坠落,落雪前的风开始冷飕飕的,没一会,就有片片莹白落下,入地即化。

徐清在院中生火烤着羊排,木牵在灶火旁炖着羊肉,滚烫的水汽弥漫在整个灶房里,透着窗牖飘散出去,很鲜很醇香。

云裳闲着无事,也里里外外的帮着忙活。

楚楚立在院中,笑靥如花,身上的披肩将她紧紧裹着,显得格外娇小,脖颈处的狐狸毛如绿叶簇着如花的容颜,她清丽的嗓音同谢晚亭说着,“不知上京落雪了没,我记着去岁这个时候已经落了两场雪。”

她话语中有欣喜也有感慨,她如何也想不到去岁落雪时与今岁竟是再无半点相似,无论是人亦或是事,都变了。

可她并不留恋,就如四季,春去秋来,顺应自然。

谢晚亭将她披肩上的连帽给她戴上,眼底带笑瞧着她,“待这边的事处理完,我陪你早些回上京。”

她默了默,闪过一丝忧伤,说:“我不急的,想在锦州多待些日子。”

茫茫天地,不过片刻,就满是雪白,放眼望去,天山山脉已不可见,只朦朦胧胧瞧的见剪影,白茫茫的天地很壮观,却也让人心生畏惧。

“七陌秦杨他们不会有事吧?”她担心的问他,可瞧着谢晚亭的神色,似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

“不会,他们在辽东待得久了,知道如何应对暴雪天。”

楚楚应着,那也就是他自也是知道如何应对暴雪天的,之所以留下来,是因着她,不想让她在暴雪天出行,怕她受冻。

“谢晚亭,我们今日不回锦州城可以吗?”她担心会误了他的事。

谢晚亭轻笑,“秦杨七陌还没回来,不能回锦州。”

她应着,也是,秦杨七陌还没回来,自是要等着他们。

漫天飞雪里,围坐在火炉旁,滋滋冒油的烤羊排着实馋坏了小公主,徐清用锋利的刀将羊排根根破开,先是递给了她,她怔愣了瞬,木牵冲徐清发嗔说着,“哪能让人用手拿着吃啊。”

说着,她递过来个瓷碗,徐清正要接过去,楚楚却先他一步接过了羊排,笑道:“用手拿着吃才香。”

反正,她又不是没这样吃过。

只不过,谢晚亭给她烤野鸡吃的时候采了干净的树叶给她包裹着,这滋滋冒油的羊排她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罢了。

谢晚亭见她吃的香,轻笑了下,又递给她一根没那么肥腻的,她极少这样用膳,怕是用多了肥腻的会吃不消。

火炉的焰火拼命向上扬着,将四周烤的暖暖的,徐清与木牵说着他们这里几个村子里的事,楚楚听得很认真,她要回去讲给父皇听。

农家日子,其乐融融,谈笑风生,她突然感觉到了真真实实的幸福感,与从前她以为的不同,好似欢喜很难得,此时此刻又是那么简单。

她知道,谢晚亭会让这里的人不再整日忧心家里的羊群被抢,撒下的种子被马群践踏,成年的女儿被掳走,日子朝不保夕,困顿无光。

用了羊排,她还吃了一小块烤的酥脆的干饼,用了碗热腾腾的羊汤,不但不觉着冷,还觉着身上暖烘烘的,舒服的紧。

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她还想惬意悠闲的伸个懒腰。

用完饭,她在院中踱步了许久,地面上的雪已能没住脚踝,她一步一步踩着吱呀作响的雪地,留下一排排小脚印,没过一会,整个院子里都是她的脚印子,宴儿见她一个人踩得认真,也跟在她身旁踩来踩去。

她脚上穿的是鹿皮靴,不但沾不湿鞋袜,还暖暖的,最后还是谢晚亭唤她,她才进了屋里,她在院中玩雪的时候木牵已将屋子收拾了出来。

虽极为简朴,好在干净整洁,床榻上的被褥放眼一瞧就知是新的,床榻旁还放了盆碳,窗户上糊着的纸明显是刚才又糊了层。

谢晚亭给她掸去衣服上沾染的雪,见她手中还握着个雪球,他略带斥意的说着,“手不凉吗。”

“不凉。”她随口应着,还将手中的雪球递给他,“你也拿一会,手中就会有灼烧的感觉,一点都不凉。”

她语气坚定,还带着丝欣喜。

谢晚亭瞧着她,还是接了过来,真就在手中握了会,许是他手心太热,雪球没一会就融化了,云裳给她端来了热水,泡了脚后她就上了榻。

她不知谢晚亭要怎么歇,她又不能将他赶去羊棚里去住,这么久了,她是瞧得出来的,这男人洁净的很。

谢晚亭洗漱后就坐在木桌前,见她上了榻,起身要去熄灯,她本已是躺进被褥了,可还是坐起了身,这寒冬腊日的,外面大雪漫天,云裳好歹还在羊棚里搭了张床,就让他又坐在那里歇一宿?

“谢晚亭,你也上榻来歇着吧,不然会冻着的。”

她嗓音轻柔,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本以为男人会不愿,却不成想他倒是直接应了,吹熄了灯也上了榻。

就如从前在云渺院时的夜夜。

楚楚向床榻里侧挪了又挪,这张竹子床是宴儿的床,并不宽敞,与谢晚亭同榻她倒也没觉着有什么,从前在云缈院里还不是经常同榻而眠。

再说了,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从前不会,现在自也是不会。

此时,他体内没有‘情念蛊’,也没有被她下‘猛药’,她没什么可在意的。

只是,能不挨着他还是离得远些的好。

灯烛虽熄,屋内依旧亮堂,屋外白茫茫一片折的屋内也泛着白光,男人躺在那里就阖上了眼,楚楚侧身瞧着他,瞧的极为认真,一点都不觉着困。

就像在欣赏寻雁江净澈的水,观着上空翱翔的鹰,她对他,一直有仰慕之情,只是从前的岁岁年年里,她好似没怎么见过他,就算见了也没这么认真的瞧过他。

就算他不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不是奉阳候府里的公子,茫茫人海,繁华街市,她也会去注意他,去喜欢他的吧。

所以,他也会同她一样,不在意身世,也一样喜欢她吗?

“谢晚亭。”她轻柔的嗓音唤着他,带着丝丝慵懒的气息。

男人轻声回她:“怎么了?”

“若我不是公主,你会喜欢我吗?”

他眉头微蹙,想起那夜她醉酒说的话,心中的疑虑似乎有了答案,也侧转身瞧她,见她莹白的脸颊紧紧贴着被褥,透出的眸子似是被云团子遮住的月,惹人的紧,他问她:“楚楚,你想与我说什么?”

瞎,这男人机警的像只猎豹,她刚有了丝心思他都能感觉到,她是想将心里的话与他说些的,可,也只是想,只是试探。

不会真的去说。

“没什么,就问问你。”

男人认真的回答着她,“会,你是不是公主都会。”

他的坚定着实安了她的心,她说:“谢晚亭,我想做一个永远不会被人抛弃的人,可我知道,有些事情由不得人,抛弃,总是会有很多个理由。”

母妃想要个皇子没有错,陆慎哥哥一心只有家族之仇不去顾虑她也没有错,可她却受到了伤害。

她知道谢晚亭喜欢她,待她好,可他也会有决定不了的事,同样的,她也喜欢他,不想连累他分毫。

回到上京,她会与母妃说此事,会劝说母妃在这件事被查出来之前去与父皇坦白,若那时父皇能宽恕母妃,也不会迁怒于她。

若谢晚亭还愿意喜欢她,和她在一起,她自是愿意的。

很愿意很愿意再嫁给他。

男人凌厉的眸子似是能将她看穿,一寸不错的瞧着她,她想听得不是他的承诺,她知道承诺没有用,那就是张薄纸,一捅就会破,“楚楚,相信我。”

相信他。

他深沉的嗓音让人不得不信,也让人极为安稳,楚楚从他深邃眼眸中回过神来,转了身不再瞧他,“谢晚亭,在玉塘县那晚我醉了酒,可与你说了什么?”

她一直想问他来着,憋在心里许久了,自那日后,这男人瞧她的眼神都不太对,还总是占她便宜。

别把身世的事说出去了才好。

男人嗓音含笑,问她:“想知道?”

“嗯。”

问了自然是想知道。

“那你可别后悔。”

“嗯?”她又侧转身来,乌黑的眸子转了又转,不解的瞧着他,她似是从男人的眼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急忙又道,“不知道也行。”

她的慌乱让男人收了心思,问她:“楚楚,你都跟谁一起饮过酒?”

她听着他的话,认真想着,还伸出了葱白的指一个个数着,丝毫没瞧见男人渐渐蹙起的眉头。

“父皇、母妃、皇姐、静云、怀秉哥哥,还有谢双音。”

她想了许久,罗列出这些人来,随后又加了句,“还有你。”

显然,男人对她的回答不满意,有些暗哑的嗓音继续问她,“还有吗?”

她窝在被褥里晃了晃脑袋,“没有了。”

她知道,他问的还有谁,可她不想回答他。

男人却也不跟她在这绕弯子,直接问她,“你与陆慎可一起饮过酒?”

她回他:“嗯,饮过。”

寂寂黑夜中,她依旧瞧的清楚,男人的脸色很难看,眉头蹙着,似是连绵的山峰炸裂了倒在一起,一双眸子也不再瞧她。

楚楚抿了抿唇,阖上了眼。

男人暗哑的嗓音却又响起,“楚楚,我为何没能早些守在你身边,若我能早些陪着你,就没有那些抛弃了。”

他语气中满是惋惜。

楚楚猛地睁开眸子,他的话入了心,让她觉着眼眶有些发酸,她还以为他在意她喜欢过别人,生气了呢。

“谢晚亭,我只与陆慎哥哥饮过一次酒,还是在月星殿我过生辰时,我没有醉了酒后与他单独相处,他一直不许我饮酒的。”

“还是谢双音教会我饮酒的,从前我就只饮过一次。”

她似是很心疼眼前的男人,宽慰的说着。

“还有,你与我相识的不早不晚,正正好好,我才刚及笄可以嫁人,我母妃就急着让父皇赐婚了。”

她也不知怎的就跟他说起这些了,这些话实在不该跟他说出口,可她就是不忍见这男人面上有一丝忧伤。

她想,她喜欢极了他。

她爱他。

果然,男人见她认真解释宽慰他的模样面色瞬时温和了下来,捏了下她的脸:“楚楚,还是太晚了,若你小时候缠着我带你放风筝时我能陪着你玩。”

我们也可以一起长大。

如今想来,都是错过。

“嗯?我还缠着你带我放过风筝?”

他搜寻着年少时的记忆,回她:“嗯,那时你就是个糯米团子,刚刚能走稳路,我很嫌弃。”

楚楚不满的冲他轻哼了声,还嫌弃?现在后悔了吧。

男人突然凑上前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下,没等楚楚反应过来,他已凑在她耳边暗哑的嗓音与她说着,“不许再唤他哥哥,以后只能唤瞻之哥哥,听见了吗?”

他的话语清润又强势。

楚楚轻喃了声,脸颊发烫,耳根被他滚烫的气息灼得酥麻,她睨了他一眼,翻转过身不去瞧他,将自己缩在被褥里,离得他远远的。

他若真要对她做些什么,她根本拒绝不了。

他还是吃陆慎哥哥的醋。

谁知道这男人心里不舒服多久了。

窗外似是起了风,糊的窗纸被吹得沙沙作响,院中似是还有什么物品被吹倒在地,发出砰砰的响声,她没转身,窝在被褥里问着,“谢晚亭,可是有人来了?”

“风吹的,别怕。”

“嗯。”她信谢晚亭可以护好她,却不信他能护好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怕,秦杨七陌都不在,这里辽阔无边,又落着雪,真有人要害他们可怎么办,她可还记着在马场时呢。

早知道让那支女子军也跟着来辽东了。

云裳非大放厥词,说她们十二人也抵不上她一人,不必跟着,还笑她太过惜命,但愿真如她所说,她一人能抵十二人。

她这般想着,困意已袭上来,渐渐没了头绪,沉睡过去,有谢晚亭在呢,她心里终是踏实的。

有他在呢。

寒风依旧肆虐着,敲打着窗牖,门缝虽被棉絮塞了个严实,依旧有冷风偷偷钻进来,丝丝寒凉被谢晚亭宽大的身躯给她挡着,灿白的雪光在寂寂长夜白的可怕。

床边的炭火早已熄灭,这是徐清家里仅有的碳,谢晚亭还未睡着,小公主就翻了身,整个人卷着被子趴在他身上。

同在云缈院里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她是真的觉着冷,她何时去过这般寒冷的地方,又住过如此简陋的房舍,才刚入睡,就做了个梦,漫天风雪里,她走在冰河上,一个不小心踩进了冰窟里,身子猛地一颤,迷蒙的轻喃了声,紧紧抱着谢晚亭。

她的梦突然变了,行进了一处冰川融化,遍地花开的温热之处,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他胸膛处来回磨蹭了几下又沉沉睡去。

谢晚亭感受到她身上的凉意,将她塞进自己被褥里,宽大的胸膛紧紧笼着她,似是一只暖笼子将她罩着,她睡得很是香甜。

今日,她倒是很乖,没有在他身上**,从前,她每次都要耍流氓一只小爪子在他腹部摸来摸去,还捏他的腰。

在云渺院时,他也这样抱着她睡过,那次是雨天,夏日惊雷,她啜泣着紧紧抱着他,他也任她抱着,还瞧了她许久。

男人瞧着她,吻了下她的眉眼,又啄了下她莹润的鼻尖,唇角勾出笑意,她睡得如此沉,倒是对他放心的很。

“楚楚,我不会‘弃’你——不会,手握天上月,只想揽入怀,怎敢松手。”男人微不可闻的轻声喃着,似是说给她听,又似说给自己听。

片刻,他阖上眼睡去。

翌日一早,楚楚醒来时被褥里暖暖的,屋内空旷,只有她一人,她下意识要去喊白苏紫芍,才想起来她们不在,这时,云裳推开木门,吱呀声传入耳边,她坐起身,门口处一阵冷风吹进来,不禁打了个寒颤,“云裳,你家大人呢?”

云裳轻咳了声,“公主,大人是你的。”

她冲云裳耸了耸发凉的鼻尖,问:“雪可停了?”

外面白茫茫一片,有些灼眼,她瞧不清是否还在落雪,只是今日比昨晚似乎更寒冷了些,她压根不想从被褥里出来。

“没停,不过雪落的小了,跟停了也差不多。”

云裳侍奉她洗漱后,出了屋子就瞧见天地似乎被这茫茫雪景给包裹了,院中的雪早已被清理干净,可院外的雪却足足到她膝盖处那么深,她在上京还从未见过这么深的雪。

提起裙据踏出去,云裳老害怕她会摔着,在她耳边说个没完,“公主,院中的雪清扫过,这地面挺滑的,你慢着点。”

“云裳,我知道了。”她有些嫌弃云裳话太多。

她早就隔着木门瞧见院外那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了,他似是在那里忙碌着什么,走近他时他才侧首来瞧她,“醒了。”

“嗯,你,你这是……”楚楚瞧着男人面前的雪人,虽是堆得很不好看,特别不好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雪人跟她似有几分相像。

她嗓音娇软冲他说着:“谢晚亭,你把我堆得这么丑。”

男人冲她笑,“这么丑还被你瞧出来了?”

楚楚:……

“你一大早起来,就在堆雪人啊,可真是够闲的。”后面这句话几乎是在嘴里喃着的,谢晚亭根本听不清。

“是啊,我猜想你睡醒看到雪人会很欢喜,就来给你堆雪人了,喜欢吗?”

男人这么认真的说着,她一时倒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了,“你若是堆个你自己我定是喜欢的。”

“嗯?”谢晚亭故作疑虑瞧着她,活生生的人给她,她都不要,非要让他等,还要堆个他她才喜欢。

他一点都不愿再等,太难捱。

他只想与她年年岁岁,相依相守。

他更怕突然哪天,就被人下了“死刑”。

她似是也觉着说快了话,夜间脑袋犯迷糊已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这大白日的可不能再乱说了,“谁让你把我堆的这么丑的,须得也堆个丑丑的你出来我才能欢喜。”

谢晚亭好脾气的应着:“行,你与我一起。”

半个时辰后,两个‘丑丑’的雪人并肩而坐,极为惹眼。

她忍不住笑了,他也笑着。

用过早饭后,她才知道昨日夜里秦杨与七陌就回来了,也是在羊棚里歇息的,而且她担心的是对的,徐清他们家的羊棚里果真少了只羊。

还是只最肥的。

待到辰时,雪彻底停了,日头渐高时,地上的雪化的极快,他们给徐清在屋内搁置了银子,骑马而去。

因着这场雪,回去的马程慢上许多,直到酉时才回到锦州城,谢晚亭将她送到木棉街就匆忙离开了。

自从秦杨七陌从羊棚里出来与他说了话,他面色就很凝重了。

谢晚亭回到锦州府衙,盛怀秉正坐在那里看似悠闲的等着他,见他行来,急忙放下手中的杯盏,问:“可拿到证据了?”

“嗯,陆风何时回来的?”

“比你早了一刻钟,浑身是伤,昏过去了。”

谢晚亭坐在他一旁,神色凝重,冷声说着,“天山里的矿石已经被人挖了大半,七陌与秦杨去到的时候里面并无一人,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

盛怀秉冷呵一声,“既是宁序攻打瓦原族后,奉阳候与梦琴就没再谈过交换天山矿石之事,是何人敢在大盛与瓦原族打仗时人不知鬼不觉的挖走铜矿?这也忒大胆了些。”

谢晚亭瞧了他一眼,问:“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盛怀秉敛了心神,严肃说着,“查到了,你猜测的没错,辽东确实有太子的人在,而且遍布很广,隐藏的很深。”

谢晚亭应了声,没再言语。

早在上京时,便是太子提议让武帝下令命宁序攻打瓦原族,为的就是天山里的矿石,既是已经在攻打瓦原族,陛下也知矿石之事,他又为何要私自用密道将矿石运走?

以太子的性情,不会这么做的,他惯来谨小慎微,极能隐忍,究竟是谁能在交战时这么迅速又隐蔽的将矿石运走呢?

如今看来,太子当初提出让宁序带兵攻打瓦原族是为了破坏奉阳候与瓦原族的交易,朝堂皆知,奉阳候乃是二皇子盛翊的人,太子是怕有朝一日盛翊会反他。

奉阳候因是朝中老臣,当初又是陪着武帝登基的功臣,朝中党羽众多,太子虽是嫡长子,却丝毫不占优势。

他才会夜以继日埋首案牍,为民着想,不给朝中百官留下丝毫把柄,所以,他那么爱的太子妃家族被冤他也没有去为她翻案,直到太子妃死后,借着除掉二皇子的人的时机将陆老将军下狱,为齐家翻案,还借了他这位首辅大人的手。

如此谨小慎微之人,本已是太子,不会去做私挖矿石之事。

盛怀秉见他眉目沉重,问:“你在怀疑太子?”

“没有,不是他。”谢晚亭说完,瞧了他一眼,“走吧,去审飞潜。”

陆风这些日子一直在带金鳞卫寻飞潜的下落,前两日在丹州闵县发现了他,金鳞卫抓了他两日两夜才在一处渔村将他擒住,陆风因此受了重伤,已昏迷过去。

飞潜被关在锦州私狱,私狱里关着的人不是要死的就是已经走了半截地狱之人,谢晚亭与盛怀秉来到私狱时,这里安静的像是一座只有昏暗灯烛燃着的空**黑洞,牢狱里的人皆是低垂着头,等待着死亡。

盛怀秉不禁打了个寒颤,“宁序也真够狠的,弄这么个私狱,简直就是地狱。”

行至关押飞潜的牢门前,守门的人是金鳞卫中人,抓个飞潜着实耗了太多时间,必定要看牢些。

昏暗的牢房角落,飞潜蹲坐在那里,那么多金鳞卫去抓他,陆风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自是也好不到哪去,身上的灰蓝布衫凝满了血迹。

虽是脸色惨白,可他那一双狠戾的眸子依旧透着猎物的机警,谢晚亭知道,飞潜定不只是个武功高强的棋子,他绝非一般人。

而他想要知道的一切,或许飞潜都知道。

若是想让他开口,更得慢慢和他耗。

飞潜抬眸冲他们冷笑了声,“算你们厉害,还是抓到我了。”

盛怀秉看不惯他蔑视的笑意,“飞潜,你都被关进私狱了,马上就要见阎王了,还笑得出来呢。”

飞潜笑的更猖狂,“首辅大人舍得让我死吗?我死了,你们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说的没错,盛怀秉只好哑言。

“你是奉阳候的人,为的是助二皇子登位。”谢晚亭云淡风轻的说着,飞潜瞧不出他话语里的意味,似是在问,似是在陈述,又似是在试探。

如今已然被抓,有些事他倒也想同这位首辅大人说上一说,毕竟那些陈年旧事也与他有关,他也已许久不曾提起过往了。

“奉阳候的人?呵,我与他不过是恨着同一个人罢了,至于二皇子,狼子野心,不配我这么卖命为他做事。”

恨着同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飞潜说完,沉静的双眸瞧着谢晚亭,又瞧向盛怀秉,“你,出去,我只跟他说。”

盛怀秉惊得睁大了眸子,飞潜这死东西竟用命令的语气同他讲话,“飞潜,跟本世子说话客气点。”

谢晚亭示意盛怀秉,盛怀秉睨了飞潜一眼,出了私狱。

“飞潜,要与我说什么?”男人声音强势,似是万斤冰石坠落,直砸在飞潜耳中,他这股冷厉似剑的阴狠让飞潜面色一沉,冷哼了声,“还真是和他像的很。”

飞潜眼中明显是厌恶至极。

作者有话说:

不愿意等,就行动起来了~

人家都说了,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