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苓其实没跑,也没打算跑,只是从主卧换到了另一间房间,更方便沈婷给他做信息素测试而已。

套房主卧里弥漫着enigma信息素,沈婷用闻弈搁在一旁的简易检测仪给江鹤苓检查,得出的数据会受到影响,于是两人便去了隔壁干净的书房。

恰逢萧遥带着医生来敲门,书房里的两人正在谈论联盟局势,没听见敲门声,萧遥情急之下,就给闻弈打了电话。

闻弈本来就没走远,他就在红尘的后厨,挂了电话没两分钟就冲了上来,然后就看到江鹤苓老老实实地窝在沙发里,沈婷蹲在一旁,拿着个针管要给江鹤苓抽血,而萧遥则倚在客厅的水吧台盯着江鹤苓的脸看。

见闻弈这么急匆匆地进门,屋里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怎么回事,跑这么急?”江鹤苓皱眉问道。

“有人追你?”沈婷也一脸的警惕。

“……”

闻弈很尴尬。

不是说我老婆跑了吗?

“没,没有。”闻弈站稳身体,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我就是来问问,你蛋糕吃什么口味。”

“噗嗤——”不等江鹤苓回答,萧遥已经是忍俊不禁,咧着嘴笑出了声,对上江鹤苓投来的视线,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闻弈。

“他这是怕你跑了。”

江鹤苓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看着闻弈泛红的脸,抿着唇也低笑起来。

“现在放心了?”

一旁的沈婷一脸没眼看,一边摇头,一边毫不留情地把针管扎进了江鹤苓的胳膊,抽了满满一管血。

闻弈一见江鹤苓对他笑,尴尬也顾不上尴尬了,只想亲他,不过情况不允许,只能走过去,从沈婷手里接过江鹤苓的手,低头在他手腕内侧的针孔上亲了一下,吻掉那一点血珠。

“恶不恶心。”沈婷嘴角抽搐,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闻弈冷哼一声:“要你管。”

江鹤苓:“……”

萧遥也看不下去了,开口问闻弈:“既然医生你们不需要了,那安全屋呢?还用吗?”

“不用了。”不等闻弈开口,江鹤苓先拒绝了。

闻弈皱眉看向江鹤苓,江鹤苓便对他说:“我父亲安排的人已经到了。”

“可信吗?”闻弈问。

“嗯。”江鹤苓点头。

闻弈没再说什么,默许了江鹤苓的安排。

江鹤苓也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问他:“买的蛋糕呢?”

闻弈:“……忘记拿了。”

江鹤苓想到他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就想笑,闻弈见他是真的没打算跑,便打算下楼继续将自己没做完的蛋糕做完。他刚要起身,却被江鹤苓拉住了手。

“怎么了?”

江鹤苓的目光错过他的侧脸,落在他后颈红肿的腺体上,漂亮的眉头很轻地皱了起来。

“怎么还不摘下……”他伸出手去摘那枚耳钉,却没能成功,倒是让闻弈疼的轻嘶出声。江鹤苓动作一顿,倏地发现那颗镶嵌着黑色宝石的铂金底座下不再是纤细的银针,而更粗的硬钉。

“你这是?”

江鹤苓的手指蓦地一颤,像是被烫了似的。他紧盯着那颗扎根在红肿腺体皮肤上的黑色宝石,其表面冷锐的光芒闪烁,刺得他眼眶发热。

“既然是标记,”闻弈冲他挑眉一笑,“那就不能轻易消失。”

江鹤苓的心忽然就软成了一片,方才因为沈婷带来的消息而筑起的种种考量,在这一刻都被挤到了一旁。

闻弈说完便下楼去拿蛋糕,直到房门关上,看不到他的背影,江鹤苓才从一种微妙的不舍中抽离出来。

虽然江鹤苓不需要萧遥找来的医生,但医生一起带来的简易医疗舱却是留下来了的。

沈婷让江鹤苓躺进去,做了个全身检查,又用刚才抽的血做了个检测仪做血液分析,想要确定他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无恙。

等结果的时候,她看着江鹤苓,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你还要把闻弈留在身边?”

江鹤苓侧眸看了她一眼:“你之前不还说我暂时不能离开他,怎么现在这意思,倒像是希望我甩开他?”

“之前江叔叔不还没和艾瑞上校撕破脸吗?”沈婷的语气有些无奈。

三天前,艾瑞和江启元还是友好的同盟者,维持着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江鹤苓不好换人,且闻弈的信息素也有用,那留他在身边无可厚非。

可现在江启元因为手下秘书涉嫌走私,被联盟限制调查,甚至影响了他对矿藏开采计划的执行权,顿时就处于弱势,艾瑞随时有可能会反咬一口。

闻弈是艾瑞上校的人,再让他留在江鹤苓身边,就有些不合适了。

江鹤苓很轻地笑了一声,眼中闪过让人看不太懂的光,他轻声说:“现在也不能算是撕破脸,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件事儿是艾瑞干的。”

沈婷见鬼似的看着他好几秒:“江鹤苓,你疯了吧?还是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三天前不还是谨慎克制,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就这样了???

“我说的不对吗?”江鹤苓表情没有变化,甚至语气也没有。

对个头对。

沈婷想骂人。

这次被牵扯进违规抑制剂走私案的人是江启元手下一个秘书,叫孙平,平时负责联盟和一、二、八三区的边境往来协调,江鹤苓这里离开联盟,就是他负责第二区边境的协调安排。

孙平利用职务便利,方便走私团伙跨境走私违规抑制剂,从中谋取利益。

沈婷远离联盟,不了解具体的调查,但江启元的秘书长联系她时提到过,孙平虽然平时会利用职务便利给一些走私团伙行个方便,但绝对没有胆大到去走私违规抑制剂和毒/品。

她告诉江鹤苓的时候,江鹤苓也说孙平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本质上对方要打击的人是江启元。

此时恰逢联盟议会轮换,按照联盟最高领导人的三年一轮换制度,二区议员被艾瑞弄下台之后,江启元便是后续人选,这时候他的秘书牵扯进走私案,他自然也就失去了机会,无法在议会上推进矿藏开采计划。

而根据调查,追根溯源,这件事儿的源头竟然还是因为江鹤苓。

当初江鹤苓在安城监狱不小心弄死了一个毒*,导致闻弈善后的时候得罪了安城监狱的监长,那监长起初没有怎么样,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这事儿告到了联盟,恰逢孙平趁着把那个跟着江鹤苓一起伪装成囚犯的保镖捞出来的时候,顺手捞了一个走私犯。

从而被二区的缉私局抓住狐狸尾巴,顺藤摸瓜查到了更多的线索,包括江鹤苓在二区的行踪也是从孙平这里泄露出去。

显而易见,这场风波是二区代表谢辉借机针对江启元,让他在接下来的联盟议会中失势。

其实江鹤苓说得也没错,这事儿明面上和艾瑞上校没有任何关系。但江启元的秘书长有提到,除了安城监狱的走私犯,这桩案件还和露汀镇的违规抑制剂有关。

当初闻弈将这件事儿报给联盟,经的就是艾瑞上校的手。要说二区的人做手脚陷害江启元,艾瑞从始至终都不知情,是没人信的。

沈婷就不信,所以她才说江鹤苓这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以江鹤苓的智商,没道理看不清每一方势力在这件事儿中的推波助澜。

艾瑞上校或许没有推动,但他一定是默许这件事儿的发生,毕竟在双方的合作中,一旦一方势弱,就会被另一方趁机蚕食。

江启元若是因此失权,艾瑞上校就会在联盟占据主导,对矿藏的处置也会让第八区获得更大的优势。

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撕破脸,只是因为江启元没有完全失势,矿藏开发计划要继续推行,还需要他。

“我知道了,你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是被闻弈的信息素冲昏了头脑。”沈婷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江鹤苓,啧啧声道,“看来恋爱脑是会通过信息素传染的。”

江鹤苓:“……我没有恋爱脑。”

“呵。”沈婷表示不屑,“没有恋爱脑,那怎么你们这样那样了,你就改主意,愿意把软肋递到闻弈手上了呢?”

“……”

江鹤苓没说话,沈婷便觉得她是无话可说,又道:“当初你答应让艾瑞上校的人护送你回去,本来就是把自己当人质,换取达成合作,现在联盟局势复杂,你又还没有安全回到一区。”

眼下对江启元自然是不利居多。

随着沈婷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了沉闷的寂静。

当初江鹤苓对闻弈多有抗拒,就是担心艾瑞和他父亲之间最终兵刃相向,自己的处境会让父亲为难,也会让闻弈为难。

现在真的要到兵戎相见的这一步,江鹤苓反而行差踏错,还想要一错再错。

“之后要是——”沈婷话还没说话,江鹤苓忽然端起手边的一杯水递给她。

“歇会儿好吗?”

“……”

沈婷嘴唇嗫嚅还想叨叨,对上江鹤苓漆黑如潭的一双眼睛,却蓦地就失了声。

她莫名觉得此时的江鹤苓像是清醒又像是不清醒,神情淡然又不完全淡然,就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似的纱,江鹤苓明知是雾里看花,可他仍然不想打破。

沈婷的情绪顿时有些微妙起来,她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端起那杯水,连带着到嘴边的劝诫一起吞了下去。

等沈婷放下杯子,江鹤苓忽然开口问道:“如果艾瑞让闻弈拿我去威胁我的父亲,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是听命,还是抗命。

“啊?”沈婷一愣,旋即恍然,“你是想说,闻弈会为了你抗命?”

江鹤苓没答,沈婷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儿:“我知道闻弈很喜欢你,他应该不会伤害你,但这也不代表他一定会为了你去违抗艾瑞的命令,更不代表他会站在你这边。”

江鹤苓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当他再次转头看向沈婷时,浮在他眼里的那种不清醒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又变成了他往日惯有的明锐与自信。

“那不如试试,让他不得不站在我这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