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喻修景缓到能喘气, 徐祁年才让他把玫瑰花抱出来。

那束花很大,因为有九十九朵,拿着其实很不方便, 但喻修景非要带上车。

他坐在副驾驶,艰难地抱着花, 几乎连车窗都看不见, 整个人像被压在座椅上。

徐祁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看他,忍不住笑了,凑过去亲了一口他的嘴唇。

“这么喜欢啊?”

“嗯……谢谢哥。”喻修景侧着脸, 靠在花朵上, 很认真地看徐祁年。

徐祁年要开车回去, 实在受不了这种目光,伸手捂了下喻修景的眼睛。

“你先给你助理发个消息吧, 她急坏了。”

这样真是一点也不好。喻修景在心里对自己这次颇为任性的行为做了反省,给绵绵快速编辑一条微信发过去。

绵绵回复得很快, 主要就是说没事,不过下次一定要提前和他们说,为了他的安全。

提到这个, 徐祁年把自己的手机扔给喻修景, 让他把查找添加上。

“我密码0912, 你把你的手机加进我的查找里。”徐祁年说。

然而他的密码却让喻修景愣了一下,因为这串数字是他的生日。

“就是你生日, 不用想了, ”徐祁年看他一眼, “快加。”

喻修景还抱着花, 动作没有多么方便, 但还是按照徐祁年的要求完成了添加, 把他的手机放回去。

“下次不准给我玩儿消失,”徐祁年开始算今天的账,“去哪里都要跟我说,尤其是这种单独出去的情况。”

喻修景一点也不觉得他烦,反而希望他能多说一些,连这些唠叨都听得很认真。

他们开车回到剧组,徐祁年把车钥匙还给绵绵。

喻修景抱着玫瑰花从副驾驶下来,绵绵看得瞪大了眼睛。

“我去搬花。”徐祁年掌心盖在喻修景后背,轻轻往前推了一下。

后备箱里的百日菊有两盆,花盆用的是长方形的,一个能种下很多,所以看起来特别漂亮,像在车里开了一丛。

“我找人帮你们吧?”绵绵凑上来问。

徐祁年犹豫一下,说:“可以直接寄回北京吗?”

“可以的,”绵绵说,“我马上去联系。”

“那麻烦了。”徐祁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喻修景,一扬手,和绵绵说:“我帮你教育他。”

虽然酒店里没什么人走动,但喻修景抱着一束那么大的玫瑰,多少有些惹眼。

徐祁年倒是不太在乎,甚至牵着喻修景一只手,等到他说抱着花有点累,才放开让他两只手去拿。

刷卡进了房间,喻修景把花小心地放到茶几上,自己跟着坐在地板上。

“不凉吗?刚刚才说自己身体不好。”徐祁年走过去牵着他手把他拉起来,偏偏喻修景还恋恋不舍的。

送花的人明明就在面前,干什么要一直看着玫瑰啊!

徐祁年把他推进房间,自己跟着靠上去,四只脚绊着,推推搡搡到了床边,徐祁年用腿把喻修景压在**。

他们都穿着很薄的T恤,徐祁年手掌挑开他衣服下摆,在喻修景小腹上摸了一把,眼睛却始终盯着他脸。

喻修景被看得不好意思,偏了下头,被徐祁年捏着下巴吻上去。

这是重新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吻,徐祁年一边亲他一边把他衣服往上推,嘴唇很快碰到喻修景胸膛。

喻修景还有些害羞,咬着牙偏过头不去看。太久没有这样的亲密,他觉得有些陌生,所以格外敏感,在徐祁年的手下慢慢颤..栗。

“明天几点开工?”徐祁年很沉地喘着气,很直白地告诉他:“我想要你。”

几点开工并不重要,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无人在意。

他们声音很大地接吻,喻修景用力抱着徐祁年,一点指甲都没有,却在他后背留下道道红痕。

喻修景感觉自己溺在酒里。他这辈子都对酒精非常纠结,一会儿觉得难喝,一会儿觉得好喝,一会儿觉得甜,一会儿觉得辣。但容易醉是一定的,就算喻修景只是很轻地一沾,也会迷迷糊糊、意识不清。

被徐祁年抱着靠在浴缸里,喻修景全身都是粉色的。

徐祁年牵着他手,指腹摩挲他的纹身,时不时低头吻一吻,又顺着他颈侧亲到肩膀,有时候太用力了,喻修景才会忍不住提醒他说之后还要拍戏。

在喻修景身上留下痕迹是很容易的事情,徐祁年太知道这个了。

他手掌掬起一捧水,淋在喻修景没有淹没进水里的地方。

“可以和我说说李不凡吗?”徐祁年问。

喻修景背对着他,黑色的头发看上去很柔软。

“在我拿影帝那年,他离开了,就给我留了一句话,然后一哥来找我,跟我说他是玩滑翔伞消失了,但是一哥的意思是,不是意外……”

偶尔喻修景想到和李不凡有关的事情就会很难过,掉眼泪也轻而易举,然而要他仔细地说这件事,反而变得迟钝了一些。

“现在一哥在国外,他们以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一般都是他找我,可能一两年联系一下,他还没有说想要回来。”

得到影帝的那一年吗?

徐祁年想那一年他在做什么。

他还漂在大海上,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对着天空和海洋拍照,其余时间都很忙很忙。

等回到陆地之后,有一次很偶然地听到有人提到“喻修景”这三个字,他才像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回看那天颁奖典礼的视频,徐祁年不想说自己很了解喻修景这样的话,只是本能地觉得,他没有那么开心。

“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徐祁年把他抱紧一些,浴缸里的温水起起伏伏。

喻修景靠着他,才有了一些说的勇气。

“因为我怕我也和李不凡一样,如果我生病了,是不是很快就会离开?”

尽管徐祁年这样想过,但听到喻修景说,他还是很难受。

“不会的,很快就能好。”徐祁年说。

喻修景慢慢从水里把手抬起来,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哥……其实纹身是因为,我又用刀子划了自己,这个字母是我自己刻上去的,后来才找人做成刺青。”

“痛的时候我就没那么难过,所以我是病了对不对?”

徐祁年的侧脸和他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他牵住喻修景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中,胸膛贴住他单薄的脊背。

“我会和你一起,不要怕。”

之后徐祁年一直不想放开喻修景,他用很大的浴巾裹住喻修景身体,握着他的腰一把就将他抱起来,两人一起倒上床。

徐祁年让他不要动,自己去拿了那本相册过来。

“里面肯定有你没发现的东西。”徐祁年翻开了放在喻修景面前,自己绕到他身后坐下来,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放在他肩头。

“再看一次好不好?”

喻修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和徐祁年解释自己真的很认真地看过。

徐祁年只好提示:“那你看看每一章开头的第一个字。”

忽然喻修景就想到那年他们在大学里,说徐渭的那首诗:平湖一色万顷秋,湖光渺渺水长流。秋月圆圆世间少,月好四时最宜秋。

喻修景身体扭着去看徐祁年,他们对视一会儿,他便低头去翻相册。

“我们整理好所有的设备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要出发的前一个星期我还没回过神,有点意识不到我真的要参加这一次科考了。”

“等太阳落下是等不到的,北极进入极昼了。”

“你们可能以为这是很有意思的工作吧?其实不是的,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很枯燥。”

“回到船舱里,我才觉得暖和了一点,刚刚在外面拍到了很美的天空,冻得我手指发麻。”

“到这一天,我们来到北冰洋,已经整整一年了。”

“我第一次换掉了最厚的那一套衣服,他们说已经零度以上了。”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敏感,温度一下降,我的身体最先感受到。”

“边界是不存在的,因为地球是圆的。在辽阔无际的大海上,尽管每一片浮冰、每一座冰川都不一样,我还是有一种茫然的熟悉感。”

原来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完整的话。

我等你回到我身边。

“我真的想过你可以看出来,但是看出来了,可能你也不信,是不是?”徐祁年用手在喻修景脸上轻轻一摸,转而去捏捏他的脖子。

“嗯……”喻修景承认。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具有这样的胆量,觉得徐祁年还会爱自己。

喻修景合上相册放到一边,转了个身坐在徐祁年怀里,两条腿勾住他的腰,就这样闭上眼。

“能不能抱着我睡?”

“我哪次不是抱着你睡的?”徐祁年说的是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好久没有了……”喻修景把脸往他身上埋了埋,徐祁年揉着他脖子,感觉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悠长。

在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徐祁年突然发现他又哭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喻修景真的在徐祁年怀里。

徐祁年把他抱得很紧,好像是为了完成昨天晚上喻修景的心愿。

他稍微一动,徐祁年便跟着醒过来,下意识凑上来吻他,手掌贴着他腰摸到更深的地方,问:“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没有……”喻修景有点不好意思,但徐祁年是他唯一的爱人,从离开他之后,就太久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多少还是会觉得身体很奇怪。

“今天又要拍到很晚,晚餐可能没办法一起吃了。”喻修景说。

“嗯……”徐祁年把他抱紧一些,喻修景在他这里很小一团,轻易就能塞在怀里。

“其实我也要走了,”徐祁年说,“我明天晚上的飞机。”

“啊?”喻修景抬起头,一张脸被徐祁年抱得涨红。

他下意识说:“不要……”

徐祁年摸摸他头发,轻轻笑了一声,亲了一口他鼻尖和额头。

“你们还要拍多长时间?”

“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一个多月。”喻修景被亲得眯了眯眼。

“那其实不算很长。”徐祁年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这天徐祁年陪喻修景去了片场。他之前很多天不在,其实都有人猜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今天又牵着喻修景的手出现。

化妆老师过来的时候,眼神挺暧..昧地扫过他们。因为喻修景喉结上的红痕太明显,领口也有一些痕迹,都被化妆师仔细地遮盖掉了。

喻修景自己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脸皮薄,既不好意思总是和徐祁年说不要这样亲,又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反而想幸好需要脱衣服的戏都拍完了,要不然就暴露更多。

对于拍戏的人来说,在片场只有像陀螺一样忙的份儿,但对于不拍戏的人来说,片场就很无聊。

徐祁年却不觉得,他默默担任起绵绵的角色,关于喻修景的一切,他都想帮忙。

有时候抱着他的衣服站在场边,徐祁年会遇到一些等戏的演员,他们个个脸上都是不耐烦的表情,在酷热的夏天满头大汗。

起初徐祁年不是特别理解,不是在等戏吗?这说明有戏演,应该开心一些。

后来他才发现,这些人拍的都是很小的角色,每个人能有一句话都算好的,但是却要化好妆换好衣服,在角落里等上半天一天,才能得到那句台词。

徐祁年没办法不想到喻修景,以前他只知道喻修景肯定很辛苦,但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个苦法。

他想到那年北京冬天,喻修景在偏远的片场迷了路,坐破烂的班车回来,心里一定非常害怕。但也许那天他也只是拿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为了这个角色,他可能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还有多少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的时候呢?

徐祁年远远望着站在片场里的喻修景,他们正好拍完一部分,导演在给他们讲戏。

喻修景听得很认真,在导演走之后自己还站在原地琢磨。

但或许是一些无法说清楚的心灵感应让他抬了下头,对上徐祁年的眼神。喻修景笑了一下,是很真心的那一种,反而让徐祁年心中有更加浓郁的酸涩感。

现在想想他们错过了很多,可能从喻修景提出要离婚开始,徐祁年就应该坚决地不答应。

回想当年的情绪,徐祁年觉得里面肯定有一些赌气的成分。

偏激的时候他想过,觉得喻修景放弃他们的感情,替他去考虑所谓前程,很大可能就是因为不那么爱他。

可是无论怎么想,事实就是他们离婚了,分开了,户口本好不容易合在一起,又分成两个,崭新无比,看着像再也没有关系。

导演拿着喇叭喊了卡,原本安静的片场又热闹起来。而站在徐祁年身边等了整整一天的人,总算要轮到自己的戏份。

喻修景穿着戏里的衣服从场上走下来,为了配合角色需要,他脸上被涂黑了,徐祁年看着还不太适应,但觉得很可爱。

“喝水。”徐祁年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递给喻修景。

喻修景站在他面前乖乖喝了,递给绵绵,才坐下来。

“等会儿吃完晚餐你回酒店吧?晚上这边蚊子很多的。”喻修景说。

“不回去,我就在这里陪你。”徐祁年不听,喻修景也没劝了,靠着他休息一会儿,很快又被叫去拍戏。

晚上有几场来来回回跑的戏,因为另外几个演员状态问题,一直过不了,喻修景就反复地跑。

后来脸上的汗水太多,化妆师还上去擦了半天。

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徐祁年知道分寸。他不可能在片场说什么,这是喻修景的工作,他就是应该敬业。

有时候他还会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演员都像喻修景这样,那喻修景还籍籍无名的时候,是不是会过得好一些。

蚊子很多是真的,绵绵不仅给徐祁年一瓶花露水,还为他点了一碟蚊香放在脚边。

蚊香的味道比烟草难闻一些,徐祁年没忍住,站起来走出去抽了个烟,回来才发现也被咬了一个包,后来他便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因为工作原因,这几年徐祁年熬夜熬得并不少,但要像这样熬到这么晚,说实话几乎没有。

等收工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喻修景一脸疲惫地走过来,对着徐祁年却还笑,说:“哥你先回去洗漱,我去卸妆。”

徐祁年还想留下来,被喻修景抓着手劝:“你先洗漱,这样我回来马上就能洗澡了。”

已经很困了,徐祁年还记得看了看周围,才低下头轻声说:“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一起啊?”

闹是无心闹的,徐祁年最后还是先回去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喻修景刚好回到酒店。

他们一起在**躺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四点了。

“年哥你明天几点飞机?我晚上请假了。”喻修景哑着嗓子问。

徐祁年摸摸他头发,说:“九点,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我还不能吃晚饭……”喻修景严谨地说。

徐祁年笑了一声,抱过他,说快睡觉了。

晚上他们挑了一家片场附近的餐馆,喻修景看着徐祁年吃,自己只啃味道很淡的玉米和红薯,偶尔会发出很小的声音,像仓鼠那样。

他们去了机场,路上一直牵着手,一点都不怕被拍。

到徐祁年必须要进去的时候,他才拉着喻修景去了角落,和他接了一个时间很短但很湿的吻,喻修景的呼吸都变得潮..湿,扑在徐祁年脸颊上,带着水汽。

“这部戏之后还有什么行程吗?”

“没有了……”喻修景被他搂着腰,自己仰着脸,摇摇头,“除了一些提前安排好的商业活动,其他都可以推掉。”

“那推掉吧,”徐祁年亲亲他颈侧,“我带你去看病。”

徐祁年走,喻修景是真的很舍不得,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一种要掉眼泪的冲动。

他们明明已经重新在一起了,为什么喻修景觉得自己好像更加承受不了和徐祁年分别。

可是徐祁年也会心疼,所以喻修景让自己不要哭,笑着送他走。

回到酒店,总觉得房间里还有徐祁年的味道,喻修景扑在**,很紧地抱着被子。

他随手摸索,竟然碰到一盒烟,是徐祁年留下来的。

喻修景没犹豫就敲了一根出来抽。

徐祁年其实抽烟很少,这一盒里面还剩很多。但他身上偶尔会有淡淡的烟味,喻修景闻到就觉得熟悉。

几个小时之后,徐祁年打来电话说他已经落地北京。背景音里还有机场的广播声,喻修景让他快快回家休息。

徐祁年走的第一天,大家就都看出来了。

不像上次还要猜测,这次直接确认。

因为喻修景的情绪变了一些,他又像在横店那样,没有戏就独自坐在角落里。

没有人知道喻修景独处的时候在思考什么,大家都很忙碌,有时候停下来想也没有结果。

但其实喻修景只是发呆,他的很多行为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

靠着这大半盒烟和徐祁年送的那一大束玫瑰花,喻修景度过了在剧组剩下的一个月。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