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上空黑云压城,狂风卷着大雨吹袭着行于街道上正一路往皇宫赶去参加宫宴的大臣们华丽的马车。

待至到达宫门口,马车旁的小厮左右给他们撑伞才使得他们不被这狂风暴雨打湿衣衫,形象勉强还算得体地进入宫殿。

待至他们手捧贺礼跨进高大的殿门中时,只觉自己好似从黑暗中走进光辉一般。眼前大殿内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象,让他们不由神往,脸上也照出几分明亮的光采。

殿内歌舞升平、鼓乐齐鸣,止步于宫殿门口的大臣们透过身姿曼妙的舞娘往前看去,只见上首的金榻上端坐着身着明黄龙袍的宋洵与大红霞披的怀姬。

虽然宋洵与怀姬坐于一处显得格外情深意浓,但是大臣们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二人貌合神离,好似各怀心思。

眼睛偷偷打量着怀姬身上所着的凤衣,大臣们不由暗自作叹,要知道凤冠霞披乃是当朝皇后的配置,怀姬一介男子此刻竟然摆出了母仪天下的威风,简直不成体统。

只是这些大臣们敢怒又不敢言,环顾周遭这一幅奢靡景象,再看看上首坐着的荒唐的两人,他们长吁短叹道看来往后大宋必将愈发行路艰难。

顾震今日着装要显得简练些,墨发用玉冠束起,一袭窄袖墨黑金文袍着身。

他一手拿着贺礼一手撑伞,伞下是面容姣好、身穿素雅白袍的秦清容。

收起伞,这二人一齐跨入殿中,引得殿中众人纷纷被吸引住目光,心中啧叹这二人站在一处竟然不显得违和,反而似是一对璧人般的神仙眷侣。

他们落座于宴席接近上首的位置,不一会儿,便有大臣前来向秦清容敬酒。

眼见顾震和秦清容是一道来的,宋洵又听见殿中不少大臣在谈论这二人之间最近比较私密的关系,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恼火。

侧首看了一眼身旁的怀姬,宋洵稍稍定心,提醒自己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怀姬,而不是什么秦清容。

不过虽然克制住怒意,但宋洵依旧格外关注秦清容那边的动静。

前来敬酒的大臣们都不敢和顾震打交道,只朝顾震有礼地颔首一笑,顾震微勾唇亦回之淡淡一笑。

心知这二人之间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大臣们现下也不再打着把自家女儿许配给秦清容的主意,反而是开始替秦笑笑谋划起来。

一名朝中阁老特别看好秦清容,就盼望着能和秦家结亲,也不管他家长子才刚刚弱冠就急着过来与秦清容说亲。

他左边敬会儿酒右边敬会儿酒地劝说道:“哎呀,秦太傅,你若是觉得令妹与我那犬子年纪都还小,可以先定亲嘛。

想来我们两家先接下这秦晋之好,等几年再成婚倒也不打紧。”

秦清容面露为难,他并不想把妹妹的婚姻大事当作朝堂政事上的一场交易。

坐于秦清容身侧席位上的顾震放下手中的玉盏,他目光扫向那老臣面露不悦地冷笑,“看来阁老对你家小儿的婚事真的很着急呢。

秦家妹妹小不打紧,本将军倒是有一表妹自小便能在马背上百步穿杨,性情豪爽大方与本将军十分合得来。

想来她现下已到年纪还未婚嫁,不若本将军就帮阁老家子与我那表妹说说媒如何?”

闻言大臣面色尴尬,他暗想道这种会武的女子性情必定泼辣,再想想顾震这些年来累计下的臭名。

他连忙暗自摇首,若是与顾家结亲,那他岂不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连忙找借口推辞,大臣脸色讪讪地说还有事一甩袖掉头就走。

把那老臣三两句给打发走,秦清容看向顾震无奈作笑,他信以为真道:“你家果真有那般厉害的一个表妹?”

“哼,顾家除了本将军和冷戟其余再无旁的亲戚家人。”

顾震重新拿起桌上的酒杯浅酌一口,神色淡淡,“百步穿杨的表妹没有,如狼似虎的远亲表戚倒是有一窝。”

顾震这几年过得很困难,秦清容每次听他提及往事都不由替他心疼。默默握住顾震的手,秦清容面露宽慰地朝顾震浅笑。

“李成福,秦笑笑今年有多大了?”

上首宋洵听到大臣前来找秦清容议亲,这才突然记起秦清容好像还有个妹妹。

“回皇上的话,秦大人的妹妹今年算来也有十四岁了。”

李成福不明白宋洵为何会突然问这个,猜想一番又细声说:“确实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宋洵没再说话,眸中神色莫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殿中央,一批舞姬与乐姬演奏完毕后便跪礼而退。

随后林文山便出席拱手朝宋洵说:“皇上,老臣为此次宫宴还安排了剑舞,不知道皇上是否有兴趣观赏一二。”

林文山最近的新点子倒是越来越多,宋洵心情大好道:“林相素来别出心裁,朕自是不能错过。”

“是,皇上。

只不过这剑舞最大的特点便是在恍惚灯火中的千变万化,所以老臣需要将殿内的灯火灭去,只留下殿中央的一簇,恳请皇上恩准。”

俯首时狭长的双眸中闪现出一丝阴骘,林文山心中暗自得意,只要殿内的烛火暗淡下来他便能杀众人一个出其不意。

上首的宋洵似是并没有任何防备,他看向怀姬饶有兴趣地奇道:“朕还从未用如此独特的方式观赏过剑舞,好,那便依你所言罢。”

随即领命,林文山名太监宫女吹灭殿中大半的烛光,只留下殿中央一小簇明亮的一片。

黑衣蒙面暗卫身形闪现于殿中央的明亮之中,一把把泛着寒光的锋利剑身相交于他们的头顶上方,仿佛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一般,他们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虔诚。

而大臣们越看到后面越觉得奇怪,也越发眼花缭乱起来。再等到他们稍一闪神之际,转眼却发现殿中央的黑衣蒙面人都不见了。

宋洵也觉得奇怪,他侧首看向旁边的怀姬还没张口说话,便已被怀姬绕到身后用匕首挟制住脖颈。

大殿内方方灭去的烛火此刻复又明亮起来,而消失的暗卫随即又现身于殿中央,周身泛起杀气。

李成福反应过来之时,发现宋洵已然被怀姬和林文山用匕首挟持到榻后方,他连忙喊道:“快!来人护驾!”

临危之际,众大臣哪还有什么心思护驾,只听上首的林文山扬声吩咐暗卫喊说:“给老夫杀!一个也别放过!”

门外的侍卫听见动静立马赶至殿中,殿内已然是一片恐慌,人流四处逃窜。剑与兵器磕碰着作响,不一会儿赶来殿中的侍卫便已被杀的七七八八。

顾震和冷戟见状也抽出细剑打算应战,看着血流一片的金碧辉煌的宫殿,顾震微蹙眉问道:“人到了么?”

冷戟静心分辨殿外的声响,耳闻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后他点首道:“将军,副使来了。”

语毕,殿门外的暗沉雨幕里陡然现身出一大批好似鬼魅般影子一样的人闯进殿中。

他们的衣衫上滴落着雨水,手执长剑、头戴斗笠地在大殿四壁上极速穿行着带起一阵风。

顾震放下心来,既然听风楼的人及时赶到,想必很快便能剿灭刺客。

他转身想带秦清容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发现秦清容此刻已不在他身侧。

跻身于熙攘的人流里,秦清容早已被挤到别处与顾震走散。

正当听风楼中的众杀手进殿之时,他被一暗卫逼至角落,再无退路地等待被冰冷的剑刃抹脖。

不远处叶如安眼见秦清容被暗卫逼到死路,心中万分焦急脚下的步伐却迟钝起来。

身旁张庭羽见叶如安又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由冷笑,“叶少卿,去啊,这不正是你要的机会么?”

面对张庭羽的出言讽刺,叶如安终于鼓起勇气地往前踏了一步又就此停步,他浑身直颤却不敢出声喝止。

眼见那暗卫执剑往秦清容的胸口刺去,他吓得立马紧闭双眼,整个人无力地摔坐在地。

耳闻一声细微的崩裂声传出,叶如安缓缓睁开眼,却发现那暗卫被人一剑刺喉,手中的长剑也断为两半。

眼前及时赶到的顾震拉着秦清容从他身前走过,这二人甚至都没注意到他,而他跌坐在人群里也不敢出声。

“所以说,你就是个懦夫罢。”

张庭羽走至叶如安身侧摇首感慨,“这也不怪秦清容他看不上你了。”

彼时,殿内的暗卫已被灭去大半,上首林文山心下不由慌乱起来,这些突然现身的黑衣蒙面人简直就是他计划中一个致命的变数。

想到他还有潜伏在京城中前来应援的闽南王的刺客,他暗自定心,却听殿中央顾震朝他挑衅道:“林文山,本将军劝你还是赶快缴械投降吧。

你是不是还在等着闽南王的人过来接你?

他们,其实在宫宴开始后就被本将军的手下杀得七七八八了。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把本将军当傻子,每次的谋划都漏洞百出,还以为本将军会眼瞎地看不出来么?

真是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