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珞的表情很严肃, 企图用脸色让宴星稚明白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但宴星稚若是能轻易明白,也不会惹出那么多的事了。

且她与牧风眠这一架是不可避免的。

他想把她赶出神族区,此计不成肯定还有下一计, 宴星稚绝不会让自己在那么被动的位置上。

自从前几日偶然听得牧风眠的计划之后,宴星稚就跑去了剑冢挑了个衬手的武器。

若是真打起来,牧风眠还有清屿剑,她若是赤手空拳, 胜算太小。

宴星稚不会让自己吃亏。

只不过这些都没告诉时珞, 若是说了的话, 这次的神猎会她肯定参加不了。

时珞还是觉得不放心, 又拉着她叮嘱了很久, 直到三界评审俱已到齐, 时珞才挥手让她下去。

最后一个来的是神界的司命上神,名唤步琼音。

她来时就看见宴星稚从石台上往下跳,目光凝了一下, 唤道:“小姑娘。”

宴星稚觉得这一声直接传进了她的耳中,于是转过头看去, 就见步琼音站在上头, 仙裙飘飘,神色柔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歪了下头, 说道:“宴星稚。”

步琼音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就是宴氏留下的纯种血脉?”

时珞见她与宴星稚说话, 便连忙起身,先是朝她虚行一礼,然后问:“见过司命上神, 不知上神可是在星崽身上看出了什么?”

步氏每一代的掌盘人卜算神法都非常厉害, 一双眼睛看到的东西也异于常人, 他们窥探过去,卜算未来,谁身上将发生不凡之事,单凭一双眼睛就能看出特别之处。

万象罗盘到了步琼音手里,神法更是独步天下。

是以她这一问,倒是让时珞有些紧张。

步琼音朝她弯唇一笑,说道:“盟主大人不必紧张,我不过是瞧着她模样可爱,随口问问罢了。”

时珞这才舒铱□展双眉,笑说:“司命神女有所不知,这孩子平日里顽皮得很,一个看不住就会惹出事端,所以我才盯得如此紧。”

步琼音就道:“到底还是个孩子,性子好动些也挺好。”

宴星稚见两人唠起来,这里也没她的事了,便转身离去。

刚往下走个几步,忽而有一人从远处小跑而来,冲她招手:“小星!”

宴星稚偏头,见来人身着青蓝色长衣,头发冠得整整齐齐,面容清俊,她挑起半边眉毛看着来人走近,然后问道:“黎策,我听说你考仙官又落榜了,你是废物吗?为何考了那么多次都没考上?”

自打宴星稚去了神族区之后,黎策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她了,本来今日瞧见她还高高兴兴的,结果她一张口说的话直往黎策心窝上戳,黎策气道:“没大没小,好歹我也是你哥!”

宴星稚哼了一声,“你也配。”

黎策也跟着哼,“不知道是谁刚来仙界的时候经常迷得找不着北,次次传音给我让我接回家,吃的穿的,还不都是我给你置办?”

宴星稚道:“多久之前的事了,还一桩桩一件件地记着。”

“那当然要记着,现在就是你报答我的时候。”黎策道:“让你在神族区搞两坛离人欢给我,怎么一直没音信。”

宴星稚神色松散,“等神猎会结束给你找。”

黎策一把揽上她的肩膀,笑得非常开心,“我们小星可真靠谱。”

两人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往前走,谁也没注意后面有一双蓝眼睛盯着。

牧风眠看见宴星稚姿态相当放松,说话的时候眉毛轻动,有一股子懒意晕在其中,与对上他时浑身是刺的模样完全相反。

他有些纳闷,这人难不成真是他天生的克星?他不就刚见面的时候说了她一句小猫嘛?怎么就跟结下了深仇大恨似的?

“阿眠哥,你在干什么?”虞思蘅凑过来打断他的思绪。

牧风眠的眸光一动,从一众打扮得花哨的妖族身上收回视线,说道:“等神猎会开始你别跟着我,保护好自己就行,也不需要你给神族争分。”

虞思蘅虽有些不服气,但也知道牧风眠肯定都是奔着高等的秘境和猎物去的,挑战的都是高难度,不适合他去,于是点点头道:“好,那你也要小心。”

待三界代表全部就位之后,仙姬敲响了架在边上的一座大钟,钟声悠长深远,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旷野之地的所有人停止了交谈,面朝着高台而站。

无需特意划分,众人很自觉地站成了三个部分,其中妖族的特征最为突出。

妖族大多都是兽族,身上穿着的衣裳都十足花哨,或是带着羽毛,或是裹着皮毛,身上总有点兽族的特征。

而仙族与神族倒是很相似,毕竟共同生存与仙界之中,两族的差距并不大,主要体现在自身的力量上。

钟声落下,时珞便代表所有评审将神猎会的规则一一列出。

待所有人都应声之后,钟声再一次响起,昭示着千年一度的神猎会正式开始。

黎策在临走前,给宴星稚留了一块玉,说道:“这玉你收着,关键时候能保护你一下,替你挡住致命的一击,也算是哥的一点小心意。”

宴星稚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

黎策啧声道:“看你说的,你哪次去出危险任务,我都在心里为你祈祷的。”

她听见钟响,知道神猎会已经开始,便不与他啰嗦,将玉收下然后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不寒山的范围非常广,其中包括了寸草不生的峡谷,和起伏不平的森林,还有飞流直下的瀑布和芳香满天的花林。

秘境都藏在不起眼的地方,但秘境所在的区域都已经被提前挂了牌子,上头标明了秘境的等级,防止没能力对付高等秘境的人误入。

宴星稚跟在人群后面,随意进了一个传送门中,被传到了森林之中。

林中杂草横生,树冠相当茂密,将太阳也遮得严严实实,偶尔有碎影落在地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她扬起鼻子轻闻,能够轻而易举地在风中闻到妖邪的气息,随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光影消失。

这几日她去了剑冢挑选的宝剑还没来得及试,正好先挑个猎物练练手。

宴星稚是天生的捕猎者,落在树枝上隐在绿叶之中,只要静立不动,耳朵能够听到方圆数里的各种声响。

她将头微微一偏,就听到了妖兽发出的“呵呵”声,继而从高高的树上落下,朝着声音而去。

宴星稚没穿鞋子,赤着双脚踩在地上能让她宛如一只轻巧的猫,所有动作都无声无息,来到那野兽的身后。

方才路过挂牌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是高等猎物。

这妖兽约莫是狼和蛇的结合血脉,长着一副庞大的狼躯,却有着蛇一样的尾巴,似乎正处于狂躁的状态,尾巴左右甩着,在地上抽出一道道深痕。

但是它未察觉到宴星稚的到来。

仅凭这一点,宴星稚就知道面前这只妖兽还用不着她动用新的来的宝剑,但她想试一试剑锋,便伸直右手,腕间轻转,画出一个金芒圈,握住剑柄,将剑从中慢慢拉出。

妖兽这才感受到身后的传来异样的力量,立即转过身,前肢趴在地上,摆出一个攻击的姿态。

宴星稚轻闭双眼,再睁开时,那双墨黑的眼眸就染上了金色,竖瞳盯着面前的妖兽,猎杀的气息瞬间释放,让妖兽身躯一震。

金色光芒沿着剑刃往上,她腕上的铃铛便开始发出响声,不过很轻。

妖兽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率先发动攻击,纵身一跃就飞到她面前,伸出两只利爪左右同时朝她的脖子和头颅抓去。

只见宴星稚身影一闪,刹那间就从原地消失,随后又出现在妖兽的身后,高高举起宝剑,一时间光芒大作,锋利的剑刃夹杂着神力挥出。

力量不在一个等级,妖兽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就从背后被劈成了两半,挥出去的力量在砍断数丈的书和土地,留下骇人的痕迹。

宴星稚有些满意地将剑刃上的血甩掉,抬手一勾,将妖兽身体里的妖丹剥离,放入随身携带的仙袋之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宴星稚便在林中闲逛,遇到了七八个中等猎物,三四个高等猎物。

她发现就算是划分为高等猎物,也是有不同的,有的妖兽很轻易就能解决,但有的却十足配得上“高等”一级,处理起来相当麻烦,饶是宴星稚身经百战也费了很大的功夫。

一番转下来,仙袋中的东西已经有不少,她逐渐赶到无趣,一股烦躁渐渐攀上心头。

处在这种情绪之中,宴星稚进了一个高等秘境。

进去之后才发现已经有人在其中了,是六七个妖族,他们正被一群藤蔓缠着,倒吊在空中,来回晃着。

其中有人见她进来,连忙大声呼救。

宴星稚循声走过去,发现藤蔓上有着很邪门的黏性,只要一沾上就不得解,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而被这些藤蔓吊着的人,显然也没有能力挑战高等秘境。

宴星稚没有先救人,而是抱着臂站在几人面前,说道:“既然没有能力,为何要越级挑战?若是无人进来,你们岂不是要在这里挂上个几日几夜?”

几人都被说得面上无光,哑口无言,其中一个男子拉下面子道:“好姐姐,你就救一下我们吧,这妖藤实属难缠,我们已经挂在这里许久了!”

宴星稚也不再与他们废话,抽剑刺向妖藤的本体,妖藤癫狂飞舞着,将吊在上面的几个人甩得七荤八素,惨叫不止。

随后金光从妖藤体内爆出,顿时炸开泼天的浓稠树液,将周围的所有东西覆上黏腻的汁液,吊着的几人也摔下来,被汁液裹了个彻底。

宴星稚是距离妖藤最近的人,却一滴都没沾上,收回剑的时候,从头到脚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只不过空中弥漫的腥臭味让她的鼻子极为不适,心头的那股烦躁更甚,直接影响了她的情绪。

汁液没毒,几个人虽然狼狈,但好歹是获救了,妖藤死了时候秘境的出口便开启,出口上方悬着一颗珠子,那是最后用于计分的东西。

宴星稚随手拿下珠子,正想要出秘境,却听得一人大声喝止:“你要干什么!”

她转头,从几个被黏稠汁液糊满的人中找到了方才喊的人,眉间浮上一股不善,“怎么?”

“这秘境是我们开启的,那珠子应当属于我们。”那人胆大包天道。

宴星稚嗤笑,“凭你们?若不是我走进这里,你们还不知道要吊多久,怎么有脸要这个珠子的?”

“就算你不来,我们也有能力摆脱这妖藤。”那人道:“只不过要费些工夫罢了,你方才不过是多此一举。”

“那为何有人像我求救的时候,你不吱声?”宴星稚反问。

“方才被吊着,不想开口说话。”那人倒是很理直气壮。

宴星稚目光扫了一下,见其他几人都不出声,显然也是认同那人所说的话。

前脚才救了人,后脚就如此翻脸,宴星稚心头腾地蹿起一缕火,很快就烧到了眉毛上,她握着珠子,当着几人的面将珠子捏成粉碎,勾着唇道:“区区一个高等秘境的珠子,对于我来说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她的确是不缺这东西,腰间的袋子里已经装不少了,但是这几人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闯进高等秘境的,又被吊了许久,被糊了一身的腥臭黏稠汁液,这会儿见所有辛苦都是竹篮打水,不由得也恼怒起来。

这些人又是妖族来的,并没有见过宴星稚,不知她的身份,便行事无所忌惮。其中一人翻出长剑,只奔着她而来。

宴星稚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却不曾想那人发上的汁液一甩,在她的肩胛处落下了几滴,又臭又恶心的味道从她的鼻子里钻进去。

原本情绪就烦躁的宴星稚彻底被激怒,狂躁的意识似要将她的理智吞噬,眼中似乎染上红色的血腥气,她盯着面前的人,竟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将他们撕碎!

宴星稚还未来得及将念头压下去,那人的剑刃又挥过来,她抬手挡,金光闪过,那人就一下被振飞,摔出四五丈才停下来。

她看着地上那人,只觉得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想要用利爪将他们撕碎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几乎到了她控制不住的地步。

宴星稚抬手,指尖变得利长,抬步朝那忘恩负义之人走去。

手腕上的铃铛发出响声,方才朝她攻击的人听到了声音,立即从地上翻起来,还没站稳,他当胸就挨了一下,当即只觉得被这股强悍的力量砸断了胸腔所有骨头,痛苦霎时间袭来,一口血毫无征兆地喷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飞去,重重撞在树上,将粗壮的树干拦腰撞裂,彻底爬不起来。

几人见同伴被打成这样,也慌了神,方才一个个不说话的人赶忙站起来,朝同伴跑去,一女子便叫道:“神猎会第二条法规,不允许互相残杀,你竟如此藐视法规!待我们出去上报给三界评审,你的所有分就会被作废!”

宴星稚觉得这声音尖锐而聒噪,震得她脑仁一阵阵的疼,不想再听她说一个字。

她扬起利爪,掌间蓄上金芒,冲着女子的面门抓去,这一爪下去就能把她的脑袋当西瓜抓碎。

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女子吓得想逃,双腿却半分动弹不得。

眼看着利爪飞至面前,她闭上眼睛一声尖叫脱口而出,宴星稚身形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根枝条从外面疾速而来,奔着宴星稚的手腕刺去。

她察觉到危险,立即收回手上的力量往后撤,退了约莫几丈远,冷眼看去,就见秘境的出口被撕碎,秘境完全消失,牧风眠正站在百步之远的地方。

方才的树枝就是出自他的手。

宴星稚一看到他,顿时全都明白了。

难怪她从之前就开始情绪烦躁,被激怒时更是不受控制,全是因为牧风眠的那个“让她凶相毕露,暴露本性”的仙药。

倒是不知他何时下在自己身上的。

牧风眠眉眼沉沉,冷漠地瞥她一眼,而后对其他几个糊得看不清颜面的人道:“离开这里。”

那几人哪还敢耽搁,立即架着半死不活的同伴飞一般地逃离。

很快,周围只剩下两人。

牧风眠看着她,慢慢开口,“神猎会有规定,不可对猎物之外的人出手,你方才是做什么?”

宴星稚的目光充满敌意,毫不掩饰其中的怒火,她两个手腕的铃铛又开始晃出声响,比方才的声音要大得多,牧风眠听到之后皱起眉毛。

他不知道那铃铛的作用。

只听宴星稚道:“这岂不是如你所愿?”

牧风眠不解,“什么?”

宴星稚道:“你费尽心思,又跟着我到此地,不就是想看见我暴露兽族本性么?你现在看到了,不开心?”

牧风眠完全理解不了她在说什么,他出现在这里纯属是偶然。

他原本被传送到花林的,花林与山林距离较近,一路猎杀妖兽而来,便来到了此地。

当然,出现在这秘境之中也不完全算是偶然。

他在远处的风中感受到了宴星稚的力量,是寻着力量而来的,却没想到刚靠近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宴星稚面目凶狠,正对一个妖族女子下死手。

他正想接着质问,却见宴星稚已经亮出长剑,指着他道:“来吧。”

来吧?来什么?

下一刻宴星稚就飞身而起,剑刃凝出强大的力量朝牧风眠兜头劈下。

这攻击来得迅猛而突然,牧风眠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匆忙闪躲。

避到一旁之后,就看到宴星稚剑刃落下的地方被劈出深深的沟壑,若是劈在人身上,指定直接劈成两半。

牧风眠倒吸一口凉气,也火了,只觉得宴星稚完全就是个疯子,脑子不大正常。

“你是不是疯了?就这么想在神族区惹事?”他冷声质问。

宴星稚不答,身影往后一退,再次朝牧风眠攻击而来。

他怒上心头,也不再问话,利索地出手应对。

仅仅交手几招,牧风眠就发现,宴星稚所用的剑招与牧氏剑法相似。

牧风眠先是心中暗惊,继而发现,宴星稚所使用的剑招,也仅仅与他的有一点点相似而已,更多的招式显得毫无章法,仅仅是框在牧氏剑法的影子里。

但是比起之前的又抓又咬,完全是兽性的攻击要好很多,至少牧风眠知道如何应对。

两人一来一回,神力猛烈相撞,周围的树木土地尽毁,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

宴星稚越战越猛,剑刃再一次被牧风眠用神力挡下之后,她手腕和脚腕上的铃铛突然一起响了。

紧接着牧风眠就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旦见眼前的宴星稚的墨发染上一层月光似的,从发根到发尾变成了近乎雪白的银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双毛茸茸的虎耳从发中竖起,带着她本身的雪白皮毛和金色虎纹,耳朵里是浅浅的肉粉色。

那双气势凌厉的墨眸也染上金色,变为兽瞳,盯着牧风眠的时候恍若盯着濒死的猎物,巨大的压迫力劈头盖脸压过来。

细长的虎尾在她身后轻摆,四肢腕上的铃铛发了疯一样的响,像是在发出什么警告似的,震得牧风眠都觉得刺耳。

她浮在空中,赤脚仿佛踩着什么东西,将倾泻而下的阳光披在身上,从头到脚都昭显著她那尊贵的神兽血脉。

虽然牧风眠对她本人极其恼怒,非常生气,但看到这一幕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

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宴星稚再次挥剑上来。

这次的攻击比方才竟猛烈许多,神力如瀑布般猛然奔下,从他正面而来,速度更是如闪电般迅捷,与方才的那些攻击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牧风眠再想闪过也根本来不及,刹那的思绪闪过,他已决定正面接下这刺眼的金光神力。

掌间红光凝聚,一柄通体如墨玉打造的剑便被他握在手中,红色神力骤然炸开,空气变得灼热,揉进狂风之中,一层层翻滚着。

这便是能够折断天下所有神兵利器,被誉为六界第一神剑的清屿。

眨眼间两种神力撞在一起,顿时风声鹤唳,天雷滚滚,异动传得极远。

坐在高台上的三界代表面前的空中漂浮着几面光镜,镜中的画面在不停地跳动着,将不寒山中所有应敌的场面转到镜中。

突然间狂风四起,远处的天际乌云密布,红光与金光交缠而上,直冲天际,仿佛要刺破苍穹。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边的异动,脸上的表情同时一变,有惊讶有疑惑。

时珞却吓得不轻,立即锁定了那边的位置,抬手一挥,面前的几面光镜立即从各方位浮现出宴星稚与牧风眠打斗的场景。

光影在镜中频频闪过,两个人打得非常凶,爆发出的力量波及范围之广,将周围所有的景象毁灭殆尽。

秘境被打碎,封锁高等妖兽的结界也被打碎,森林之中变得一团糟。

只见宴星稚的剑迎面撞上清屿,一声刺耳的铮然响声过后,她的剑应声而断,只剩下半截。

宴星稚丢弃了手中的剑,用利爪攻击。

银发金眸的神体彻底展露在日光之下,那些躲远围观之人瞧得一清二楚。

时珞惊得面色尽失,腾地一下起身,“糟糕!要出大事!”

话音刚落下,师镜就已经从座位上离开,奔着那地方而去。

时珞知道师镜与牧风眠交情甚好,他去了肯定是要帮牧风眠的,也立即吩咐身边的仙使传信给牧氏族王,自己也带人赶去两人的战斗之地。

这边的打斗越来越凶猛,宴星稚几乎丧失理智,爪子一下一下敲在清屿剑上,利爪被折断了好几个,血染红了她白嫩的手掌。

牧风眠见她好似疯魔,眉眼一厉,清屿剑便覆上赤炼神火,灼烫的气息逼得她连连后退,爪子也不敢再往剑上抓了。

赤炼神火一烧起来,宴星稚便节节败退,直到后来她一时不察被击中腹部,整个人飞了出去石壁,而后又摔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刚想翻身爬起来,却没想到肩膀被一股重力往下一压,她又被压回地面。

她看见牧风眠伏在她的上方,一手将她的肩膀死死压住,力道大得她半分不能挣脱,肩胛骨生生的疼。

另一手握着清屿剑,对着她猛地刺下来,宴星稚本能地闭上眼睛歪头闪躲,紧接着右耳传来钻心的痛楚,她紧紧皱起眉,耳朵往后一收,龇着虎牙低吼一声。

牧风眠看着她的虎耳尖冒出了血,将雪白的皮毛瞬间染红,也有一瞬的恍惚。

他其实没想用清屿剑伤她。

只不过方才那一战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他想将剑钉在地上支撑一下,却没想到宴星稚突然偏头,这耳朵尖就撞上了剑刃,被钉出了一个伤口。

宴星稚停止了战斗之后,也感觉身体极为疲惫,浑身上下的疼痛袭卷而来,她似乎也没有力气抬起手打身上的人了,手腕和脚腕疯狂作响的铃铛声终于停下来,宴星稚的发色和眸色渐褪,完全神体慢慢隐起来。

她用一双半金半黑的眼眸盯着牧风眠,说道:“狗风眠,能不能将我赶出神族区,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了眼睛,被刺伤的耳朵消失了,银色的长发也消失了,她躺在地上,陷入昏迷。

牧风眠目光往下一落,忽然瞥见她的衣裙因为赤炼神火而灼烧,露出了大片白嫩的肌肤,正虽着她轻浅的呼吸而起伏。

他心头盘旋的躁意和怒意更甚,一下站起来背过身去,握着剑柄的手越收越紧。

牧风眠很久没有如此生气过,怒火拧在眉头上,剧烈呼吸久久无法平静,身上被她抓伤的地方也开始疼痛。

被打破结界的妖兽闻着神族的血液而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昏迷的宴星稚。

牧风眠本身就发着火,看到这些妖兽,立即催动清屿剑,在空中画出一圈赤炼神火,继而猛地朝周围扩散而去,火焰顿时掀起十数丈之高,烧得空气都变得灼热烫人,妖兽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火墙仍未消散,在周围形成一个包裹圈,再有妖兽闻味儿而来,也不敢再靠近。

这火墙同时也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光镜那边的景像刚锁定到两人,就只能看见这十数丈之高的神火燃烧着。

“当真了得。”步琼音由衷地惊叹道:“牧氏神族往前后推上数万年,也未必再能出一个将赤炼神火用得如此厉害的孩子了。”

其他人也纷纷发出赞叹。

牧风眠在烈火中站了片刻,回想起宴星稚方才晕过去时说的那句话。

他其实明白宴星稚的意思。

她打伤参加神猎会的妖族,又对他大打出手,破坏了整座山林上的秘境和结界,严重破坏了神猎会的法规,况且他又是牧氏的嫡长孙,牧氏在神族区有着绝对的掌控和话语权,要将宴星稚赶出神族区,这些理由已经足够。

但宴星稚的背后有时珞,届时时珞肯定是极力让她留在这里的,所以宴星稚说能不能将她赶走,就要看他的本事。

牧风眠冷笑一声。

时珞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伸到神族来,就算将她遣返仙族区可能要费些工夫,但以他爷爷对他的溺爱,只要他坚持如此,宴星稚依旧会被送回去。

牧风眠心生恼怒,想不明白宴星稚找他打这一架又是为了什么?

她若想回去,直接走就好了?非要来挑衅他一下?

自从来了这地方,牧风眠皱起的眉毛就没松开过,正想得心烦,灼热的风中忽然飘来一股花香。

他微微侧身,余光瞥了一眼身后躺着的宴星稚,脸上的表情更臭,很是烦躁地“啧”了一声,继而抬手两三下将衣扣解开,脱下金色的外袍,头都没回就往后一甩,金袍飘落在宴星稚的身上,将她微微蜷缩的身体盖了个彻底。

下一刻,火墙在骤然散去,风中还余下些炽热的温度,师镜便出现在牧风眠的面前,先是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牧风眠,而后目光一错,落在了后方盖着金袍的宴星稚上。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牧风眠抱着双臂,正要说话,却见时珞带着许多人也陆陆续续出现,着急忙慌地赶来,看了看牧风眠,又赶忙跑到宴星稚的身边,抬手捏出个法诀,往她手腕上的束神铃上一打,继而宴星稚就化作了一只虎崽形态,被时珞抱起。

她同时捡起牧风眠的衣袍,走到他面前递出,“风眠神君,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何以你们如此大打出手?”

师怜雪赶到的时候,正听到这句问话,她心中暗喜。

只要牧风眠这时候如实回答,说宴星稚失去理智,暴露兽性,对一同参加神猎会的人痛下杀手,故意破坏法规,又无缘无故对他发动攻击,这些罪状一出,宴星稚不可能还能留在神族区。

她眸光盈盈地盯着牧风眠,等着他说出实话。

然而牧风眠却敛起了不高兴的神色,眉眼间有一种趋于平静的矜贵,接过时珞递来的衣袍后,又突然露出一个俊俏的轻笑来,蓝色的眼眸映着日光,亮闪闪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说:“无事,我和她切磋着玩儿呢。”

作者有话说:

030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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