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吻上去, 他绚丽的尾羽就倏然展开,天地流光汇集于此,赤金上飞灵蝶, 片羽都是绝景。

这是第几个由她主动开始的亲吻?殷凝记不清了。

他的眼睫时不时颤动着, 扫过她的面颊,有些痒。殷凝嗅到他发间和她一样的味道, 那是蓬莱山上初夏时竹木的清香。

秋霁轻柔地吮着她的舌尖,节奏倏然凌厉, 她不满地轻哼, 他就温吞地与她接吻。

唇分时殷凝睁开眼, 霓光被雕花窗格切割洒了他一身, 像是一大把破碎的宝石。

秋霁暂时放过她的唇,细细碎碎地在她颈间落吻, 只待她稍微平复了气息,他就又要亲上来,但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殷凝顿时想起她托上绫去煎药, 于是她推开秋霁, 走过去开了殿门。

上绫端着药说:“这一碗着实带劲,闻着味我没喝也要被熏死。”

殷凝也闻到了,一股直冲天灵盖的腥苦, 她接过药,道:“辛苦你了。”

“没事, ”上绫轻咳一声, 小声问,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嗯?”殷凝本来有些疑惑, 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然后想起来刚才秋霁吻过, 他应该是故意吮出红痕。

殷凝顿时有些尴尬,而上绫已经识趣地转身走了,还对她说了一句“玩得开心”。

她端着药,后脚踢上殿门,走过去放在床头柜上。

秋霁本来是要黏过来给她个亲亲,看到她手里那碗黑糊糊的药,动作顿了一下,“我可以不喝吗?”

殷凝笑道:“不行哦。”虽然这碗东西看上去确实不像是给人吃的。

她舀起一勺递过去,“来,张嘴。”

他慢吞吞喝了一口,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殷凝笑吟吟地问:“如何?”

“难喝,难喝至极。”秋霁感叹,“那群医官是什么废物,有些药材本身就带甜味,非要加一些苦药来盖掉甜味。”

估计是上绫下的命令。

“真的有那么苦吗?”殷凝有些好奇,虽然光是闻着味道就已经够呛人了。

秋霁斜倚床头,看着她的目光依然不安分,“你试一试?”

“不了,我光是闻着味就要吐了。”殷凝觉得弯身舀药太麻烦,又不想自己端着碗,干脆坐到他腿上。

“我是说试这里。”他侧过脸,唇贴着她的唇吻了过来。

好吧,确实苦了那么亿点点。

殷凝好歹是往里面放了几块糖,但还是苦得秋霁喝一口就要从她这里讨几个吻。

不过她发现,半碗药下去,秋霁没那么花枝招展地勾着她了,估计是被苦蔫巴了。

这药她爱了爱了。

药物里应该有助眠的成分,他的眼睫耷拉下来,倒是安分了不少。

殷凝解开他手上的发带,轻轻拍他的肩,哄道:“快睡吧。”以后他发疯就灌药哄睡,也未尝不是一种好方法。

她一解开缎带,他挑着眼尾笑了一下,妖纹飞红,倾魂摄魄。

殷凝心想,糟了,被骗了。

她还来不及将他的手绑回去,已经被掐住下颌接吻。他像是记恨她喂给他那么苦的药,非要让她也尝一尝,苦涩药味在唇齿间蔓开,他热烈的侵略让她应接不暇,舌尖被勾缠得发酸,稍微侧开脸想躲开,却被按住后脑勺吻得更深。吻着吻着,殷凝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膝弯,一手摸过去是软柔的尾羽。他一手扣住她后脑,另一手托住她的腰臀将她整个人带着往上,又用尾羽将她的膝弯拉到他腰身两侧。

等这快要将她溺毙的一吻结束,殷凝环着他的肩颈靠在他身上平复气息,缓了片刻才发觉这个资势有多么不对劲。她试着拉开距离,他强健的手臂铜浇铁铸一般锁着她。殷凝就道:“你做什么?”

“你喂了我那么苦的药,就准我尝点甜的。”他的话语像是含了水雾,拂在耳边朦胧又轻哑。

“那边有桂花糖。”殷凝说。

“比不上你。”他拨开她有些缭乱的发,吻上她的颈,又顺着优美的线条吮吻她的锁骨,轻声道,“真想在你这里画点什么。”

殷凝还在思考她为什么会是甜的,然后就看见自己锁骨上浮出一朵红莲,琉璃般的莲瓣在他唇舌下舒展着。她明白了,是红莲情蛊散出的蛊香。

“差不多就行了啊。”她推了推他,纹丝不动。

秋霁执意要从她身上讨要点什么,她刚才换上的棠花紫绡裙露出一大片肩颈,因为她懒得穿外罩的水烟纱大袖衫,现在倒是便宜了他。殷凝刚想说什么来制止,他就拿起一颗桂花糖喂给她。

那糖入口即化,桂花的细腻甜香在舌尖漫开,他的怀抱温暖有力,纤长尾羽时不时拂在她身上,似安抚也似挑逗。

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殷凝这一瞬间的感受有些错乱,细微的快乐一点点充盈心脏,像是一片花噼啪绽放,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桂花糖,还是因为被珍视被热烈爱着。

“别动,”她咽下化开的糖,慢慢伸手拥住他,轻声道,“就这样让我抱一会。”

秋霁敏锐地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温情,安分了下来,低头靠在她肩上。

殷凝忽然意识到安神静心的熏香和药物都没有用,他只是缺乏安全感,他需要她的拥抱与安抚。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绸缎般的长发,轻声哄道:“没事了,都是幻境,我还在这里。”

秋霁安心地闭上眼睛,小幅度地蹭着她。

他们就这样静静相拥了片刻,殷凝都有些昏昏欲睡,他就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鬓角,道:“我没事了。”

殷凝看见他眉眼间的妖纹淡去了,伸手卷着他的尾羽玩,一边问道:“封魔骨的魔障之气无法彻底清除吗?”那他可能要永远受幻境困扰。

“现在不行了,我曾经将封魔骨打进自己的幼体,原本想一起掐杀,少一半神识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秋霁的声音缓下来,“但既然当初你下不了手,就顺其自然吧。”

他说:“现在要除去魔障之气,只有一种办法,回溯到千万年前,摧毁众多魔神的极恶相。”

“那就回溯过去,”殷凝说,“没有人比你更懂回溯时空了。”

秋霁说:“不行,那时候的我因为自身的神性,亲自定下天道万律,在那段时间里只能有一个我,回溯时间违背天律,不会被允许。”

“那为什么最近几百年你可以这样做了?”殷凝瞥他一眼,这多少有些双标了哈。

他看出她眼神中浅浅的挪谕,伸手揉了一下她的狐耳,道:“因为我舍弃了当初的神性。”

神明拯救苍生,而他只偏爱一人。

殷凝沉吟道:“既然你回溯不了,不妨让我试试。”既然系统都可以回溯时间把她塞到百年前的仙门大比,没道理秋霁做不到。

只要回到千万年前,在过去解决封魔骨的问题,那这样他就不会陷入幻境,也可以顺利推进剧情进度。

“你?”秋霁没有多想就否决了,“不可以,千万年前魔神混战,远比现在危险得多。”

殷凝就说:“我并不柔弱。”

“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他解释道,“上古时期并没有像现在这般纯粹的天地灵气,在那里你的修为会被限制。”

她再怎么龙傲天,归根到底也是修士,没有灵气通天修为也使不出。

殷凝权衡利弊,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去一趟,就说:“那我可以找到那时候的你,跟他说清楚情况,让他帮我。”

“我那时只知杀伐征战,绝非善类。”秋霁的拒绝毫不动摇,“我不能忍受你发生任何意外。”

殷凝挣扎:“可是那时的你既然有神性,那多少还是悲悯苍生的吧,应该会帮我。”

“神性并非只有悲悯苍生…”他沉默了片刻,还是不同意,“不行。”

殷凝气得去抠他的衣扣:“我都有点想睡服你。”

“我很想与你亲近,但这件事不行。”他斩钉截铁。

她微叹:“可我想去,你也不想受困于幻境的吧?而且,你是知道我的,只要我想做,总是有办法的。我可以翻找一些回溯时间相关的古籍,还可以在你陷入幻境时骗你——这样还不如你自己送我过去,还能做好充足准备。”

“你尽会气我。”秋霁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一定要这样做?”

“嗯。”殷凝点头,她缓缓道,“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听到她的话,一瞬间讶然地睁大了双眼,很快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眼中惊喜的碎光一片柔和,但转眼间又满是担忧。

最终他轻叹着同意,无可奈何道,“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准备,但你记得跟当时的我说,你绝不是故意回溯时间,是意外所致。还有——”

秋霁解开衣襟,从心脏的位置凝出一片孔雀羽,这一片是纯粹的赤色,赤羽包裹着中间的灵蝶印记,甚至当他拿出这片羽毛,周围浮动的妖气都敬畏地颤抖了一下。

“这是我的护心羽,上面有我三成修为,你带上。”他放到她手心里。

殷凝觉得手心中的那片羽毛是如此温暖,热烈又不灼烫的暖,心血滋养而出的护心羽。

她有些迟疑:“那你就只剩下七成修为,不会出什么事吧?上次其他五界联手...”

“不会再有这种可能。上次是意外,碧落神剑已经被涅槃之火熔毁,世间不会再有能够威胁我的东西——”他说,“我唯一的死穴,是你啊。”

“只剩下七成修为,”秋霁伸手揉她的发心,道,“当年的神魔混战我都用不上五成实力,无论你给我找什么情敌,我都能一手捏死。”

殷凝:“......”话题是怎么扯到这方面上去的?

她看着手里的孔雀羽,要放到哪里呢?她的锦囊和芥子空间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好像有点配不上这么珍重的东西。

秋霁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说:“看来你应该听说了,雀妖一脉成婚时才会彼此交换护心羽,收下就是相守一生的承诺——事急从权,你也并非雀妖,没关系。”他并没有拿这个来绑架她的意思。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殷凝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在纠结这个,我只是在想要把它放到哪。”

然后她忽然心血**一样道:“我可以把它改成耳坠。”

“你的狐耳上没有耳洞,而且——”他用手指卷了卷她的耳尖,“耳坠很明显,你一戴上去,看到的妖族都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殷凝瞥着他上扬的唇角,觉得这正合他的意。

她摸了摸自己毛绒绒的耳朵,道:“那就打耳洞啊,我有好多喜欢的耳饰,变成这样倒是没再戴过了。”

“可是好像很痛。”他轻轻用指腹揉着她耳尖的绒毛。

“这点不算什么,想想我那些漂亮耳饰。”殷凝起了兴致,就要下床去召来侍女帮她打耳钉。

秋霁想跟上,被她叫去梳妆匣里挑耳钉了,她说:“选一个就好,我喜欢单耳坠。”

然后她坐在软榻上,对有些不敢下手的侍女说:“没事的,痛了也不会罚你们。”

她眨眨眼,开玩笑道:“要我立字据么?”

气氛轻松了些许,侍女正要下手,她手里的物件精巧,是一个小银盒,里面的针已经用烛焰消过毒。

然后秋霁过来拿走了银盒,仔细地询问过后就知道要怎么打耳钉了,不过万全起见,他还是让侍女在屏风后面候着。

殷凝等了片刻,甚至她都把那片护心羽改成了单耳坠,他都没有下手,只是一直在轻抚她的狐耳。

于是她催促道:“快点,你在等什么?”

秋霁一脸疼惜地说:“你要不再想想?”

殷凝:“打!”

他拗不过,只好动了手,“咔哒”一声,针刺入狐耳,少量的血落在他指尖上,却并不怎么痛,殷凝轻呼了一口气,将手心里的孔雀羽耳坠递上去,“帮我戴上吧。”

按理说刚打耳洞不宜戴有坠饰的耳钉,不过他都用妖力帮她止血愈合了。

秋霁小心翼翼地将耳坠给她戴上,然后缓缓舔去指尖上的血。

殷凝刚想欣赏一下,抬头却看见他耳垂上也冒出一滴血,就凑过去,发现他也打了耳洞,不,应该说是出现和她一模一样的伤口。

“是长生契,外力所致的伤口我都会替你承受,方才关心则乱,竟然忘了。”秋霁恍然说。

怪不得不痛。

殷凝看着他耳垂上的小孔开始自愈长合,连忙拿起他手里原本是给她挑的耳坠,小心地戴了上去。既然都替她痛了,不能白痛是吧。

那是一枚漂亮的菱形晶矿,剔透如冰川,中间的纹理又是浓烈的红,像是雪山的心脏。

“好看。”殷凝夸夸。

他伸手摸着那枚耳坠,垂着眼睫弯了弯唇角。

殷凝越看越觉得,单耳坠真是好文明,而且秋霁本身就有耳链,链刃所化的耳链受他情绪影响,现在都不怎么动了,只是安静贴合着他的耳骨,所以那枚晶矿耳坠摇晃起来就特别明显。要是在和她做某些事情的时候,随着动作在暗夜里摇晃出碎光,好涩。

不对,她在想什么?!

打住打住。

殷凝摇了摇头,收起心中的浮想联翩。

秋霁看着她刚才刷地一下就竖上去的狐耳,现在又耷拉下来,孔雀羽耳坠随之撩起一个弧度,让他有些心痒痒,想亲上去。

殷凝转移注意力,决定说正事:“那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就开始回溯吧。”

侍女都退了出去,厚重殿门被阖上,秋霁还抬手布下几重结界。

他道:“我会让过去的时间流速加快,就算你在那里停留万年,在此刻也不过须臾——不然我忍受不了相思之苦。”

殷凝倚进他怀里,轻声安抚:“别担心,我会很快回来。”

秋霁拥着她,还是不放心道:“如果那个时期的我不配合,把护心羽贴上去,我能暂时取代他。”

殷凝点点头,好耶,随时切换。

然后他又事无巨细地嘱咐了诸多事宜,她都快要听睡着了,最后他就轻声道:“睡吧,醒来你就会过去,我等你回来。”

殷凝醒来时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她站在一片皲裂的荒地上,寸草不生,天空暗沉着,像是在孕育一场雷暴。

或许那不叫天空,而是无数个小世界,像是被打碎的镜片拼接而成,悬空的殿宇倾塌,一处在这边,另一处在那边,还有巨兽的尸骨、倒悬的血色瀑布、不断破碎的原野…

她动了动手指,荒芜天地间完全没有一丁点灵气。脚下的荒地蔓延至无边无际,被烈日暴晒得干裂,一片水洼都没有。

殷凝看了看上方黑如锅底的天,觉得暴风雨来临前她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避一下。

然后她走了大半天,还是没走出这片荒地,不过遇上了一队赶路的人,大约十几个人,一头毛驴拉着车。

她没有贸然上前,先躲在岩石后打量了一下,这个时期的百姓生活凄苦,粗衣草履,面黄肌瘦。有个跟在后面的小女孩体力不支地倒下,她的父亲看了一眼,拦住要过去的妻子,说了一些发音有些陌生的话,殷凝隐约听出“粮食”“太少”这样的字眼。

于是那个妇女哭着继续往前走,他们被丢弃的女儿发出几声细弱的呼喊。

殷凝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抱起那个小女孩,好瘦,轻得像被粗麻布包裹起来的一捆柴。

那些人都看到了她,惊诧地喊了一句什么,然后纷纷跪地拜她,嘴里喊着什么“狐仙显灵”。

殷凝抱着小女孩走过去,尝试跟他们交涉,字词说得很清晰缓慢:“你们好,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那个妇女感激涕零,说的话殷凝只听懂“多谢仙人庇佑”这一句。

于是殷凝就和这些人同行,他们这一行人缺少粮食,她的芥子珠里被秋霁塞了很多食物和水,拿一部分出来也够他们消耗很多天,只是时不时要对她顶礼膜拜,就很恐怖。

路上她试着和其他人交流,粗略地得知他们住的村庄被天火烧了,要走过这片荒地去找另一个宜居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这么尊敬她,是因为这个时候魔神统治人族,时不时混战厮杀,有心善些的魔神会庇护人族,通常这些魔神会化作人形,因为她头上长着狐耳,衣着看上去也不普通,成功被错认了。

很快夜色降临,他们只能暂时就地休息,搭了几个简朴的营帐,原本他们还想单独给殷凝一个,但她自己去和那些女眷将就了。

篝火燃起,轮流守夜的人在外边都忍不住冷得打颤。殷凝睡不着,索性让轮到守夜的小男孩回去睡觉,自己坐在篝火旁,抬头看着破碎诡丽的夜空,极远处有一片星河。

有点想秋霁了,他的翅膀和尾羽比这篝火暖上许多,虽然她也并不觉得冷,灵力使不出来,但修士的身体还是比较能扛的,而且她辟谷了,可以不吃东西。

接下来他们走了两三天,也算幸运,在雷雨到来之前离开了那片荒地,前面不远处是一条清澈长河。

领队的老者说了些什么,殷凝只能听见什么“帝尊之血脉”,然后这些人就对着那条河跪拜了起来。

殷凝不理解也不掺和,等他们起来,就一起过去找了撑船过河的船夫,讨价还价了一会,最后交了一些殷凝看不太懂的货币,一行人坐上了船。

她留意到床头供奉着一片枫叶,叶脉是耀眼的金色。

挨在她身边坐着的妇人就解释说,这是什么帝尊种的神木,有这片叶子他们才能安全渡河。

殷凝就开玩笑:“这河里是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吗?”

妇人一脸惊恐地看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这些。

殷凝觉得可能是什么忌讳吧,人要入乡随俗,于是她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去打量潺潺流动的河水。

很奇怪,这水清得剔透,却一条鱼也看不到,连水草也没有。她看着这水,觉得脸上有些干,就想掬一把来洗洗脸,手刚伸进去就被身边的妇人惊慌地抓起来,连连对她摇头。

殷凝怔了一下,就刚才那么一瞬间,这河水的触感是灼热的、沉重的,而且当她的手抬起来,竟然一滴都没有沾上。

这条河绝对有古怪。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他们的船在河中央停了下来,不远处驶过来另一条船,上面的人看起来都凶神恶煞,拿着制作粗陋的弓箭和刀剑指着他们,恶声恶气地说:“粮食和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而方才那个撑船的船夫也和这群贼人一伙的,从船舷上拔出一把剑来。

殷凝反应过来,这是打劫的,在地上怕他们跑了,把他们骗到水上,船一停,这河水又古怪得很,他们不敢跳船逃跑,只能任由宰割了。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殷凝安抚地拍了拍缩成一团的小女孩,站起来道:“让我们过河。”已经讲好价钱了,再打劫就太不礼貌了。

那群贼人有些忌惮地看了看她头上的狐耳,但又垂涎他们丰足的粮食,还是张弓射出箭矢。

殷凝召出长剑枫骨,向前横扫将箭矢截断,然后她就发现,那些箭矢落下,在水面上直接被消融了。

那些贼人见状,并不惊慌,领头的青年问了她一句:“青墟?”

“什么?”殷凝听不懂。

青年见她疑惑,蔑视一笑,招手让一个浑身缠满黑纱的少年走上来。

此时无风,他身上的黑纱却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殷凝看到黑纱下,他身上居然睁开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然后这少年解开了左手上的黑纱,他的左手只有两根手指,然后他居然拔出一把小刀,利落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切下,那根断指还没落下,他身上那些眼睛从瞳孔里张开血盆大口,将断指吞了下去。

殷凝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居然自残?这是什么路数?

少年习以为常,说的话语发音奇特,古拙诡谲:“请——千眼魔神!”

然后他头上的阴沉天空突然塌陷了一角,一个庞大的黑影盘踞在乌云中,无数双眼睛睁开,纷纷看向了殷凝。

她觉得毛骨悚然,看样子这位少年是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为祭品,召出了这个什么千眼魔神。这个时期的人族,就是这样修炼的吗?

接下来那些眼睛的瞳孔里探出猩红染血的獠牙,凶猛地咬向了殷凝。

她并不清楚这位魔神的实力,也不敢轻敌,发簪化成百照灯,灯芯里飞出十几只引灵蝶,蝶翼划过,灵光交织成细密金线,将扑咬过来的獠牙大嘴切割成碎片,落下来被水面消融,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天空中那团黑影痛苦地嘶吼着,愤怒地张开了更多的血盆大口朝她咬下来。

敲!怎么还有更多!

这破地方没有灵气,百照灯里储存的灵力只够放出十几只引灵蝶,真是太憋屈了。

殷凝觉得她狐耳上的孔雀羽飘到她面前,安抚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不过那些獠牙尖利的腥臭嘴巴还没扑过来,就突然停住,甚至在发抖。

殷凝觉得脚下的船只晃动了一下,平静清澈的河水也涌起了波澜。

那个千眼魔神似乎怕极了这条河,居然一溜烟地缩回了天空里。

“快撤!”黑纱少年惊恐地说,那伙贼人的领队对他很是信任,连忙招呼着手下划船逃到岸边。

而撑船的船夫也跟着逃走了,剩下船上的人瑟瑟发抖起来,对着河水拜了又拜,连连喊着什么“帝尊息怒”。

这又是在搞什么?殷凝简直是一头雾水。

而这时,一名穿着舞裙蒙着面纱的少女策马而来,迅速将花篮里的枫叶洒进河水里,那些枫叶没有被消融,安然无恙地在水面上漂着,晃**的涟漪也随之慢慢平息了下来。

少女松了一口气,皆下腰间的长鞭,一鞭子甩来缠住了船头,用力一拉就将他们的船只拉到岸上去。

“多谢仙人。”船上的人得救了,又对着少女跪拜起来。

少女伸手往上抬,示意他们起来,抱胸对着殷凝哼了一声:“千眼魔神这种好食血肉的脏污货色,帝尊肯定不喜,居然让他那些恶心的东西落到河水上。”

她说话的发音也很陌生,但奇怪的是,殷凝完全听得懂。

“吾乃谛听魔神之女,繁音。”少女抬手指了指殷凝,“你得罪了帝尊之血脉,跟我去神木大寺向帝尊谢罪。”

神木大寺…殷凝总算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称,之前秋霁跟她说过这个地点。

于是殷凝有些开心地说:“走!我们这就走!”

繁音惊讶了一下,因为殷凝竟然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很激动,好像求之不得一样。

“你这罪仙真是放肆。”繁音摇摇头,一鞭子甩过来卷上殷凝的腰,将她带上马背,然后自己也骑了上来。

随着她清呵一声,白马向前奔腾,披风踏云般迅速。

殷凝趁机收集信息:“既然有魔神,那他们为什么叫你仙人?”

“仙人就是魔神和人族的后裔,你不也是吗?小罪仙。”繁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近看之下,殷凝才发现她的颈间覆盖着一层珊瑚色的鳞片,眼瞳也是少见的粉色。

殷凝猜想着,是因为自己有狐耳这一非人的外相,所以才一直被误认成什么仙人。

她实在是需要补充一些信息,又问繁音:“你们说的帝尊是谁?那条河为什么是帝尊的血脉?”

“魔神中的强者才配称为帝尊,像是天东的长离帝尊,青墟的桑黎帝尊,但这些都需要冠以封号来区分,诸天魔神只有一位可以直呼为帝尊——枫曜帝尊。”

殷凝下意识接话:“秋霁。”

繁音呵斥道:“不准直呼帝尊圣名!”

殷凝耸肩,这有什么,她还叫他秋秋呢。

也许是路上无聊,繁音倒是又回答了她的问题:“帝尊多次涅槃重生,骨血化作青山长河,这条河当然是帝尊之血脉。”

殷凝好奇:“一路上遇到的人我都不太懂他们的语言,但我能听懂你说的话。”

“那当然了。”繁音骄傲地抬起小下巴,“我母亲可是帝尊座下排名前一百的谛听魔神,聆听圣音以传达给万族,只要我想,你当然可以听懂我的话。”

就这么聊着,很快就到了神木大寺,殷凝先是看见了一棵高大参云的枫树,然后才留意到树下的恢宏建筑,上面的浮雕没有未来那样精致,却也古拙苍美。

上面的天空也没有别处暗沉,反而霞光万丈,辉煌得近乎神圣。

“神寺中不可高声而语,”繁音低声嘱咐,“待会跪在神像前诚心思过,帝尊不会为难你的。”

然后殷凝就被她推上了台阶,一级一级的石阶往上,台上是一尊高大雕像,只是殷凝还没看清,她一踏上去,神像就发出一阵金色华光。

高台下有人喊到:“恭迎帝尊亲临!”然后又是一些磕头叩拜声。

周围的光影扭曲了一下,殷凝发现自己战立的地方已经不是神寺高台,而是一座辉煌殿宇,尽头是骨玉雕琢的宽敞帝座,座上的魔神还是华羽曳地的孔雀,翅翼不是黑色,而是绚丽至极的赤金色。

那漂亮如宝石的眼瞳凝视着她,情绪难辨。

殷凝提议:“你能变成人形吗?我不太习惯。”她不懂鸟语。

赤羽的孔雀双翼向中间一收,羽光流动如霓虹,披着羽袍的青年从华光中走出,面容冷厉了很多,眼瞳也是璀璨的金色。

但此刻殷凝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露出的大片肌理上,胸腹和长腿,冷白如玉,还覆着红色的晶矿,有些已经融化了,流淌在清晰的身体线条上。

殷凝默默捂住鼻子,这些半融的晶矿,怎么越看越涩。

看着他清疏无情的面容,眼角眉梢都写着杀伐果决,殷凝忽然想起之前和上绫迟烟柔她们的半夜讨论,各种姓癖大赏,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最想看禁欲者动情,神圣者堕落,上位者被侵犯。秋霁,一款她的姓癖。

作者有话说:

看在这么多的份上原谅我晚更吧qwq,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