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凝说完, 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顿时有些大脑当机。

她都说了什么...她怎么能说这个...

秋霁凤目微睁,而后垂眸轻轻笑了一下。居然会是这种愿望啊...

她继续气鼓鼓地瞪着他, 只要自己不尴尬, 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太离谱了,殷凝有一瞬以为自己在玩什么攻略疯批反派的恋爱游戏, 只要说错愿望就会NG重来。

沙漏中的琉璃砂都漏完了,午夜降临。

殷凝有些紧张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要是下一秒周围场景都倒退回昨晚就糟了。

“别紧张, 到此为止了。”他又斟了一杯温热茶水递给她。

“真的?”她狐疑地看着他。

“不骗你。”秋霁将茶盏推过去, 声音带了一点哄劝的意味, “喝茶吧,你的嘴唇有点干。”

殷凝接过那杯茶, 热汽氤氲而出,她缓缓喝了一口。

他抬手支着下颌,眸光流转着看她:“毕竟是这种愿望, 我当然可以实现。”

“咳——”她被还没咽下的茶水给呛了一下。

不是吧, 他当真了?

秋霁伸手过来轻拍她背脊帮她顺气,轻飘飘地责怪了一句:“怎么这样不小心?”

殷凝问他:“在你回溯时间之前,原本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他皱了一下眉, 在她坚定的眼神中还是说:“你支开我独处了一会,然后就说要去九重天。”

“就这?”殷凝有些无语, “你单单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止, 九重天亦在我掌控之下。”他说。

殷凝很想替仙界宫司沈霄玉说一句“你礼貌吗”, 不对, 她还是神女来着, 如果她想, 九重天应该归她管才是。

秋霁继续说:“我推知过天命,你会离开这里,你的命数里没有我。”

他幽幽地看她一眼,眉眼间的平静温和寸寸碎裂,猩红瞳孔烧出一片戾气,他咬牙切齿一般地重复:“你的命数、没有我!”

殷凝忽然觉得肩上一重,然后她意识到秋霁伸手握住了她的肩。他居高临下地俯身看她,眉间妖异红纹蔓生,耳羽也炸开,看上去锋利无比。

“为什么?”他轻喃着问,又有些手无无措地去抱她,将额头抵在她肩上,不甘心地问,“为什么?没有你我怎么办?”

该如何在怀中人的命数里刻下轨迹?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却带着一股想要把她禁锢住的执拗。殷凝心下一叹,真是祖传疯批。

她伸手安抚地轻拍他的背,轻声道:“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推知天命?也许出了一些错误。”

“我从未失算,”秋霁声音艰涩,“我能看到六族身上的因果,借此推知前尘与未来——你的因果不在这里。”

殷凝并不意外,毕竟她是穿书过来的。

“我能推算出你是为了完成一件事,这件事完成后你就会离开。”他轻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

殷凝被他墨缎般的长发磨得有些痒,心想他说的应该是她要推进下去的原着剧情。

当然,她没有在这个时候承认,那就是在刺激他了。

而秋霁沉默地蹭着她的颈窝,蹭了一会又说:“我做过很多个噩梦,你无数次离我而去,有时我都分不清是不是梦...”

殷凝皱眉,她直觉这样不好,于是她清声道:“我就在这里,无论天命还是梦境,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左右我的去留。”

他小声地问:“那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道:“夜深了,先回去吧。”

秋霁得不到她准确的回答,就只是继续这样抱着她。

殷凝只好又补了一句:“放心,我暂时还不会走。”

先把他哄得正常了些再说。

眼前景物一换,他们就回到了王宫里妖尊的寝殿。

殷凝摸到柔软的被褥,上面的金线刺绣磨着她的手心。

秋霁和她一起坐在榻上,丝毫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她有些无奈一叹:“先让我去洗个澡。”

他这才松开手,眉眼还是沉郁,炽艳的妖纹也没有退去。

殷凝下了榻,从墙柜里抱了衣裳走去浴室,将手里的衣物挂在屏风上,顺着暖玉台阶下了浴池。

她枕着池壁,抬手召出一张传音灵符,联系上迟烟柔。

“你的酒可醒了?”迟烟柔的声音带着挪谕。

“别说这个了,”殷凝已经把昨天重复了十九次,转移话题道,“上绫在你身边吗?”

“在呢在呢,怎么了?”上绫又补充了一句,“我兄尊有时候说话难听了一些,还请你多担待。”

岂止是说话难听...殷凝暗自腹诽,简直偏执得有些病娇。

简单解释了那离谱的十九次轮回后,她微叹道:“是这样,现在他死活不让我离开,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迟烟柔听后“嘶”了一声:“这种可不好招惹。”

问题是殷凝已经招惹上了。

上绫沉默了一瞬后道:“有些不对劲,我明天再过去找你,你先稳住我兄尊。”

“好。”

殷凝掐断了传音,洗漱后穿戴整齐就走出浴室。

秋霁已经在另一处浴室洗漱好了,他披着外袍靠坐在床榻上,温和对她一笑。他脸上的妖纹已经不见了,耳羽也顺服地收了回去。

殷凝有些犹豫,毕竟昨晚是因为她喝醉才和他睡到一起,但现在她是清醒的。

算了,那张床榻那么大,她睡在边边就好了。

这样想着,她走过去时顺手熄了烛火,防止生出什么事端,她就道:“睡吧,我有些累了。”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听上去挺鬼扯的,她现在是神女之躯,不吃不睡也没什么大碍,还能赶去九重天批折子。

她和衣躺下,在被窝里不断往墙边挪,挪到一抬手就能摸到贴着墙的床帐时才停了下来。

秋霁睡在另一边,也没有提起她刚才情急之下乱许的愿望。

安静,安静得殷凝有些尴尬。

虽然刚才是她自己说累了,但其实她还没有什么睡意。

终于她忍不下去了,问道:“你睡了没有?”

秋霁说:“还没有。”

所以接下来该说什么...殷凝又陷入尴尬中。

他挑起了话题:“刚才的愿望,你不是真心的,对吧?”

殷凝心想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换了一个睡姿,背对着他侧睡着,轻声道:“我只是太急了——而且,就算掺了那么几分真心,你觉得我会承认吗?”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后面那句话实在多余,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是这样啊。”

殷凝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她觉得现在他们俩的关系就是那种黏黏糊糊、但又没有进一步发展的阶段。她知道他喜欢她,但是不想答应又不好拒绝。她很少有这样优柔寡断的时候,但这种事情又不好当断则断。

她沉默了,他就缓声道:“你可不可以陪在我身边,同吃同寝,就像现在这样也好,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在床笫之间勉强你。”

殷凝闭着眼睛说:“这样就够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当然不会放弃追求你,可是你看,”他轻声道,“我还有什么能用来留住你?”

殷凝不禁想起他还是寒楼弃的时候,寻尽天下珍宝来讨她欢心,连嫁衣都备了那么多...当然,这一次他也早就挑好了妖界封后的日子,还是那种后位非她不可的想法。

她轻呼一口气,道:“先睡觉吧。”

但其实接下来他们谁也没睡着。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可以听到雨水在屋檐上汇集流淌,然后落到地砖上发出幽微轻响。水汽含着草香,天地清幽。

殷凝喜欢听雨,穿书前工作压力大的时候,耳机里都会放着雨声。她听过很多个地方的雨,只有这一次,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这里也是个好归处的感觉。

雨声让一切思绪都安静地沉淀下来,她渐渐沉睡过去。

殷凝醒来的时候天色刚亮不久,秋霁已经离开寝殿了,难得。

她洗漱完后推开殿门,侍女向她行礼,告诉她妖尊去上早朝了。偌大一个妖界,还是有一些要事需要决策的。

殷凝刚吃完早膳,上绫就过来找她。

屏退侍女后,上绫就问:“我兄尊这种症状已经持续多久了?”

殷凝想了一下,回答说:“嗯...他一直都挺疯的。”从她跳过百年与秋拒霜重逢开始。

上绫说:“比起以前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我居然觉得他这样更好一些。”

殷凝挑了一下眉,妹子你认真的吗?

“扯远了,”上绫轻咳一声,“其实我来找你,是想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问。”殷凝点点头。

上绫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不好意思这种情绪,她小声问:“你们有没有...呃,那个,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会一点医术,就当是在...”

殷凝看她这种反应,猜到她在问什么,直接道:“我们双修过。”

“哦,好,好的。”上绫怔怔点头,又疑惑道,“那兄尊为什么还没长出尾羽?”

殷凝道:“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是在人界,他还是寒楼弃。”

“那这有点麻烦。”上绫说,“最近他可能会比较暴躁不安,应该会想方设法黏着你。”

殷凝:?

上绫解释说:“雀妖一类都有‘筑巢期’,会不由自主地动情,收集伴侣的衣物为自己筑巢...兄尊他以前不会受这个天性影响,但因为你们双修过,加上他早已成年又迟迟没有长出尾羽,所以...”

殷凝听懂了,接话道:“所以我会藏好我的衣服。”

上绫怔了一下。重点不是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