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看见沈玉容的同时, 沈玉容也看到她了,沈玉容眼里发怔,似是不敢信她还活着。

沈清烟乍见到沈玉容有点手足无措, 整个永康伯府内, 只有大姐姐是真心把她当弟弟的,她被赶出府前, 大姐姐还为她求情, 她现下再见到沈玉容,又岂能用郡主的高姿态来对她。

一时倒不知如何。

不过沈玉容很快转变眼神,忍着泪意等她走近, 才俯身跟她行礼,“见过明安郡主。”

沈清烟哪儿受的起她的礼, 正想叫大姐姐, 雪茗先一步扶住沈玉容, 面带着笑道, “外面冷, 大姑娘进去说吧。”

沈清烟把嘴巴抿上, 这外头人来人往,她若喊一声大姐姐, 被有心人听到,又生事端, 雪茗比她反应快,雪茗这颗心还没被狗吃完,终归剩了那么一点良心。

三人便入了郡主府,会客是在沈清烟住的绛花阁。

这时节已经很冷了, 沈清烟只是往刑部署衙转了圈, 就手脚冰冷, 进了屋,才暖和的任雪茗侍奉她换了身轻便舒适的衣物,她再到三间厅内,只瞧沈玉容还是抱着小侄女茹儿坐在下首的宽椅上,面显忧愁尴尬。

沈清烟也尴尬,大姐姐一直以为她是男人,如今她以女儿身面对大姐姐,竟不知要说什么了。

还是沈玉容先开口,“我原当你……”

不在人世这四字还没出,沈玉容就喉间酸涩,头侧到一边默默落泪。

沈清烟霎时急道,“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我只是没脸再见你。”

沈玉容揩了揩眼泪,发笑道,“我才没脸见你,你已是郡主,我本不想来打搅你,浔哥儿回来与我说了之后,我心里难安,便想来看看,至少晓得你没事,还过的这般好,我就安心了。”

沈清烟心下一咯噔,沈浔果然认出了她,她猜的没错。

沈玉容抱起茹儿给她看,“茹儿两岁了,你这个小姨母她怕是快忘干净了,我带她来认认你。”

茹儿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沈清烟,忽朝她张开手要抱,沈清烟没抱过孩子,就着沈玉容的手把茹儿抱怀里,小胖墩有些重,被她抱住后立刻撅着嘴在她脸上亲了一个口水印子,“姨母香香。”

沈清烟红着脸,也在茹儿脸上亲了亲,说她也香香,茹儿便眼睛亮晶晶的,又亲了她一脸口水,才被沈玉容抱回去,“家里如今是浔哥儿管着,父亲已甚少过问,父亲是没心肝的,只浔哥儿还常惦记着你,逢年过节都要去祭拜……看看给你立的衣冠冢,我记着你们小时候,虽然常打闹,可也有要好的时候,只是后来……”

后来他们就反目成仇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抵是为了永康伯这个爵位,大抵是相互看不顺眼,又大抵是沈浔发疯,错了就是错了,不是这三两句话就能说的清的。

沈清烟捏着帕子把脸上的口水擦了,略过她的话,问她,“大姐姐在家中过的好吗?”

她瞧沈玉容衣着朴素,倒是没清减多少,一时判断不出她过的好不好。

沈玉容点头笑道,“挺好的。”

随即又难得羞涩,“过完年春闱,你大姐夫若能春闱高中,就可以娶我过门了。”

沈清烟记着王承修休了沈玉容,那这大姐夫就是旁人了,沈清烟欣喜的问着她大姐夫是何人。

沈玉容虽有羞意,但还是跟她说了她大姐夫的来路,原来沈玉容前一年在青州府舅家过的并不好,当时舅家的表少爷瞧上了沈玉容,暗地里想对沈玉容行不轨之事,却被沈玉容拒绝了,那表少爷恼羞成怒,污蔑沈玉容勾引他,舅家便将沈玉容给赶了出来,沈玉容无处可去,所幸她当初搭救过一对遭遇水盗的父子,那父子收留了她,三人勉强度日,好在傅氏去江南时遇到了她,便顺道带着他们三个人去了江南,这事儿巧的出奇,那对父子竟是顾明渊妹妹顾窈的养父养兄。

之后便都回了京,那养兄余雪晨也跟沈玉容慢慢生出了感情,原本这余雪晨虽是读书人,又是秀才,但没想过往仕途上去,他爹是江南盐商,他是想回江南帮衬父亲的生意,可是大雍商户低贱,就算盐商能挣大钱,沈玉容也是伯爵府嫡女,门第差的太多,沈宿第一个是不同意,这余雪晨也是个争气的,正赶上今年圣人将科考提前了一年,他就参考了秋闱,还一朝得中举人。

沈宿才稍微松了口,答应只要余雪晨在来年春闱中了进士,就准了这门亲事。

沈清烟都为沈玉容高兴,“大姐夫这么厉害,一定能高中的!”

她大姐姐终于苦尽甘来了!

沈玉容面上有喜气,也对她说,“圣人为你和小公爷赐了婚,我虽不知道这大半年你怎么过来的,但总是有小公爷在当中周旋,如今你跟他有了婚约,我也不担心过往,往后有人照顾你,我算是放心了。”

她?????一说这个赐婚,沈清烟就来气,“那是圣人赐婚的,又不是他愿意,他本来跟人刘二姑娘订亲,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儿,不定孩子都抱俩了。”

她还给他当外室呢,不就是因为圣人赐婚的吗?他也没真心喜欢她,左不过本来是想玩着她,玩腻了就可以丢开,现下被圣人赐婚,左右她好看,又能玩又能当郡马,这么美的事儿都叫他遇到了,他就算之前想娶刘二姑娘也不想了。

沈玉容稍顿,道,“若圣人不赐婚,他没想过娶你?”

沈清烟垂着眼不做声了。

这两年多她一直被顾明渊养在身边,但凡顾明渊是个人,就不会不给她名分,先前说的娶她,能有几分真呢?大约在她被赶出永康伯府,成了野种后,就全成了假话。

沈玉容叹了口气,“圣意不可违,你已是郡主,以后成婚了,他总不能像过去那般对你。”

沈清烟闷闷道,“我才不想嫁他呢。”

沈玉容眉间覆愁,她是妇道人家,想法里总记着沈清烟不清不楚的跟了顾明渊那么长时间,从前也是见到她喜爱顾明渊的样子,时下对女人的名节何其看重,就是她被休在家,沈宿都整日嫌她晦气,更不用说沈清烟这样还没出嫁,人就被顾明渊养在跟前,沈清烟能嫁给顾明渊是最好的,若换个人,往后发现了她与顾明渊那些过往,抖搂出去对她十分不利。

沈玉容不好在这话上附和她,遂说起别的,“宣平侯府傅家入京了,瞧是以后要定居在燕京,之前的刘侍郎因着先太子被贬职,傅公子现下替了户部侍郎。”

沈清烟啧嘴,傅少安那般帮李瑄,现在李瑄回京复宠,傅少安当然跟着沾光。

沈玉容道,“他们宣平侯府看是要大摆宴席,音旭都给我递了请柬,你约莫也收到了。”

沈清烟还真不知这回事,只嗯嗯着声,打算回头问问下人。

沈玉容也没甚话要说了,与她告辞。

沈清烟想留她用午膳,她也没答应,沈清烟不好强留她,便亲自送她出了府,左右以后都在京里,能常来往,不急于一时。

待沈玉容走后,沈清烟问下人有没有谁送请柬来,府里的管事嬷嬷把一堆请柬拿出来给她看,光承恩侯府赵家就递了四五个请柬,一会儿花宴,一会儿棋局,沈清烟看了眼就略过去,反正赵泽秀家的她断不会去,她现在知道自己是美人了,可不会随随便便去他家,她得提防着赵泽秀使坏。

她又看了别的请柬,发现有威远侯府的喜帖,竟是她大表哥又成婚了,她大表哥好不容易官复原职,就是可惜大表嫂死的早,她前边儿听人说大表哥疼大表嫂,这才一年都没到吧,就娶新人了。

果然大表哥和顾明渊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但是大表哥递了请柬来,正月初十她总得给个面子去的。

接着就是傅家的请柬了,是傅音旭亲笔写的,很恳切的邀她入府参宴。

沈清烟生出迟疑来,傅音旭和傅少安都对她食言了,凭她的想法,她是不想跟他们再接触的,可是傅家有功,她是李瑄的义妹,人递了请柬来,她不去,到时传到李瑄耳朵里,李瑄必定不高兴。

她得去,不仅要去,还要大大方方漂漂亮亮的去。

于是在去傅家的那天清早,即使沈清烟跟雪茗冷战,也令她将自己狠狠地打扮了一番,她坐上马车抵达宣平侯府,那儿早已门庭若市,贵客络绎不绝往里进,顾明渊也站在门口,傅少安在他身旁说笑,他看着郡主府的马车停在门前。

沈清烟被人从马车里搀了出来,她的脸一露在人前,刹那间天地似冰雪消融,艳煞诸般春色。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是土狗,啊啊啊,我就想看闺女惊艳所有人。

二更尽量十二点前发!!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