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 您别急。”

骆樱努力保持着镇定,语气也是慌到不行,她匆忙站起身, 拿起手机就朝外面跑:“我回去找他。”

周老太太:“可是……”

骆樱慌忙扔下一句话:“我是年轻人,腿脚快, 十分钟就能赶到。”

由于断电的缘故, 夜色再度席卷而来, 除了小吃街上有点点光亮,通往回民宿的路上没多少光亮。

骆樱靠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摸索着前方的路,尽管不熟悉路况, 还是忍不住小跑起来。

方才她拨通了裴宴周的电话, 通话已经变成了无人接听的状态。

黑夜总是会将恐惧无限放大, 她想起学校停电时,裴宴周当时脸色苍白的模样,那时孤僻的少年放下一切骄傲, 握住了她的手。

可这次, 她不在身边。

恐慌占据了大脑,眼前的路越来越黑,可她的步子却越来越快。

路过一个上坡的路,没留神脚下,被一块凸出的石头绊倒, 她整个人摔了出去, 连手里的手机都飞出一米远。

很痛,很痛, 很痛。

在眼眶攒动许久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 她发出一声呜咽的哭腔, 没给自己多少缓冲,强撑着站起来捡起手机就往前跑。

裴宴周,不要怕。

我马上就到。

十分钟后。

骆樱气喘吁吁地停在卧室前,语无伦次地喊着裴宴周的名字,没听到回应,伸手用力推开门。

她举着手机,靠着微弱的光亮,在卧室里搜寻着。

没在**,没在小沙发上,椅子上也没有。

在她撑不住崩溃的前一秒,墙角传来了一些声响。

“骆樱,我,在这里。”

少年惯常生硬的声线里有显而易见的颤抖,短短一句话,停顿了好几下。

骆樱大脑空白,凭着条件反射,想也不想地奔向声源处。

手电筒的光打在窝在角落里的蜷缩的身影,少年朝着光源看过来,却被光刺的眯了眯眼睛。

狼狈又脆弱,与裴宴周本是相斥的词汇,可此刻却牢牢地盘踞在他的全身。

骆樱弯下身,半跪着与裴宴周平视,把手机扔在了一遍。

她委屈道:“裴宴周。”

“怎么了?”

裴宴周来不及粉饰的慌乱散在空气里,听见好似哭过的鼻音后,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蹙着眉慌忙询问:“谁欺负你了吗?”

骆樱再也忍不住,身体向前倾,先是试探的抱着他,而后感受到真实的体温后,双手收紧,用尽了全部力气,拥住了面前的人。

她的下巴搁置在宽阔的肩膀上,轻轻地摇了下头:“没有。”

裴宴周明显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身体僵硬了几分,但他关注点显然被女孩的情绪占据,他缓了口气,继续问:“那你怎么,哭了?”

“我害怕。”

骆樱把心慌摊开,公之于众。她又重复了次,这次声音极轻:“我害怕,裴宴周。”

裴宴周只觉得喉咙发涩,手抬起来,轻轻拍着少女不断颤抖着的背。

一时之间猛烈的、不知名的情绪奔涌而至,如同狂风骤雨降临他的世界。

骆樱喃喃似自言自语:“所以,我来找你了。”

两个人就不怕了,所以你也不要怕了。

裴宴周没说话,任凭情绪在胸腔翻涌,却说吐不出一个字。

方才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以前从未知晓,原来,泪水是这个温度,这么滚烫,渗进皮肤,也烫进了他的心里。

两人相拥在一起,交缠的呼吸声填补了沉默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等房间终于亮起来,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瞬间被吞没。

裴宴周这才看到骆樱的窘迫样,绑着的马尾散落了好几缕,发梢上还夹着几片枯叶。

“你怎么了?”他刚慌乱地动了一下,就听到耳边呼痛的声音。

骆樱的紧张感消失,来自身体的痛意密密麻麻地爬上神经末梢,膝盖处被粗粝的布料摩擦,传来刺骨的疼。

裴宴周的尾音里藏着紧张:“伤到哪里了?”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稍稍撤开身体,观察着有可能存在的伤口。

这一看不打紧,他的眉头拧起来,瞧着骆樱膝盖处破损的衣物,看到了渗出来被空气侵蚀红褐色的血迹。

“你别动。”他只觉得头皮发紧,按住试图动弹的骆樱,弯着腰,手腕伸到小腿腕,控制着力道,将少女轻轻地抱了起来。

骆樱腾空后,像是起了高原反应,呼吸不顺畅的同时,脸也发烫:“等,等一下,不用这样,我自己能走,刚刚我还跑着过来的。”

“你还挺骄傲。”

裴宴周只觉得心口窜出一股无名火,但又知道不能发出来,只能沉着声音:“别动,老实点。”

骆樱尝试了挣脱了两下,察觉到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后,瞬间没了动作。

裴宴周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冲着不该发脾气的人发了火,所以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他将骆樱放到床边,看了一眼惨烈的伤口,没敢碰,从一旁找了一把剪刀,将裤腿直接剪了下来。

等他彻底看清伤口后,只觉得心头那股火涌上了脑门。

伤口处的血已经干涸,黏在皮肤上,整个膝盖布满深浅不一的刮痕,狰狞的疤加上伤痕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裴宴周的脸色比以往都要渗人,板着脸:“跑着过来?听你语气我应该还得给你颁个奖?”

“这就不用了。”

骆樱试图开玩笑,缓和一下要命的气氛,没曾想看到对面的脸又阴沉了几分。她讪讪地解释道:“只是蹭伤,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也没多痛。”

“希望待会上药时,你也能这么说。”裴宴周看了她一眼,便下楼去了:“别乱动,我去拿药。”

民宿大厅的柜子里有紧急医药箱,他下来时正好碰见匆匆回来的周老太太,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去拿医药箱。

周老太太见到人,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她刚松一口气,就看到裴宴周拿着医药箱往楼上去,整个心又腾空了:“你怎么了?受伤了?”

“没,是骆樱。”

裴宴周说完就看到姜老太太紧张的样子,便又安抚起老人:“蹭伤,没什么大碍,我能处理好,您不用担心。”

姜老太太听说没事深呼一口气:“那行,麻烦你了,小同学。”

裴宴周在楼下安抚人心,到了楼上化身玉面阎王,清理伤口时全程垮着一张黑脸。

骆樱缓过疼的劲,看着那张冷脸就想笑,没憋住,还真笑出了声。

见半蹲着的人抬眼看她一眼,她忍不住道:“你再这个表情,我都担心你真面瘫了。”

裴宴周听到这话,很想将用力点让她长长记性,可想想又舍不得。只能装凶:“你还笑,走路就不能小心一些?我在家能有什么事?”

“这我就要问问你了。”

骆樱弯着腰,靠近了几分,两人的鼻尖挨得很近:“我打你手机,你都关机了。”

裴宴周吞了下口水,慌乱移开视线:“没电关机了。”

他睁开眼看到一片漆黑,下意识就打开旁边的小夜灯,等了好几秒没反应,才意识到停电了,结果摸到手机,刚按亮屏幕就看到手机华丽丽的关机画面。

那瞬间,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的无助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没几秒,心跳加速,冒冷汗,身体记忆根本由不得他多想,他顺着墙移动到了墙角,狭小的空间让他有种被包围的安全感,便闭着眼调整情绪。

“行了,这几天你就在**躺着吧。”

裴宴周收拾好医药箱,垂眼瞧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骨折了。

骆樱可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当场就进行了抗议:“就这点伤还想限制我的行动能力,你问问我的腿,看它答不答应?”

裴宴周停下,回头:“需要我去楼下汇报你的伤情吗?”

骆樱傻眼:“不会这么卑鄙吧?你还能谎报伤情?”

裴宴周扔下一句:“看你表现。”

骆樱歇了心思,隔辈亲的道理一点儿没错,平时感冒发烧都被姥姥当成重症病人,这要是看了她的腿,那得是全方位伺候,更别说现在要面对四个长辈。

万一裴宴周添油加醋,这四个老人不得给她伺候瘸了。

她平躺在**,盯着纯白的天花板看了几秒,眼珠转了几个圈。

好啊,不让她下床,那她可就开始表演了,把裴宴周的耐心磨没了,剩下的还不得她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