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同学, 我渴了,给我接杯水。”

“裴同学,我想吃苹果, 要削皮切好的。”

“裴同学,我想吃雪糕, 帮我拿一个呗。”

骆樱背靠着枕头, 半躺在**, 短短一小时,让裴宴周上下楼十趟。

她将果盘里剥好的红柚吃完,顺手递给坐在旁边拿着柚子候着的裴宴周,顺口提了句:“我不吃柚子了, 我想吃石榴。”

说完, 她眼睛亮亮, 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的人。

满脸的表情都在诠释一句话——“快发火,快对我发火”。

裴宴周那脸平静到仿佛戴上了面具:“等着。”

“算了算了。”骆樱折腾了几回,彻底服气:“我不吃了, 我现在要洗漱睡觉。”

“别动。”

裴宴周将柚子放到桌上, 右手伸了出去:“扶着我。”

骆樱瞧着腾空的手:“裴同学,我确定自己没伤到骨头,不至于要人扶,而且你现在的姿势好像是古代里的……”

公公。她还算有点理智,没直接说出口。

但裴宴周显然知道她什么意思, 眼神晦暗, 声音是一贯的风轻云淡:“你都这副样子了,没事就别招我了。”

骆樱讪讪笑了声, 抬手用手指蹭了下鼻尖:“我也没说什么啊。”

“行了。”裴宴周弯着腰, 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现在是想吃石榴, 还是洗漱?”

骆樱将手搭在裴宴周的手上,感受着掌心的温热,她没敢抬头,故作穿鞋地垂着脑袋,瓮声瓮气道:“洗漱。”

原本十分钟能结束的时,折腾了好一会儿,拿牙刷,挤牙膏,递到她面前。

骆樱只庆幸自己手没伤,不然照着裴宴周这谨慎的样子,刷牙肯定是亲力亲为。

不知是不是情绪消耗严重,重新沾到床时,困意还真就涌上来了。

换洗的衣服就搁置在一旁,她打了哈欠就开始赶人了:“我要睡了,你也去早点休息吧。”

裴宴周把手机放到骆樱伸手就能够到的床头柜上,细无巨细地安排着:“晚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骆樱点点头,看起来乖巧的让人怜爱。

裴宴周按亮了一旁的小夜灯,走到门口,关了灯随后退了出去。

一夜无梦。

睡得太早,醒的也早。

骆樱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实在睡不着,便穿着拖鞋开了门出去了。

对面的门都没关,一眼望去就看到**鼓出来一个身影,她屏住呼吸,轻踮着脚朝着楼梯口走。

她膝盖上的伤真的只是蹭伤,只要不碰水就没问题,她穿着长裙,把伤口遮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趁着裴宴周没醒来,她得去楼下放放风,不然在**躺一天真的要命。

这里慢节奏,生活气息浓郁,晨光熹微里,一切都还尚未苏醒,清新的空气中带着安静的气氛。

醋包刚从外面回来,正坐在地上舔舐爪子,一听见动静,站起身甩甩毛,走了几步,抬头冲人撒娇:“喵。”

骆樱笑着将醋包抱进怀里,撸了两把:“早上好。”

她抬眸冲着坐在大厅沙发上的人:“周奶奶,怎么起那么早?”

“樱樱啊。”

周老太太方才好似现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有人叫她,才堪堪回过神,冲着骆樱招招手:“来,陪奶奶说说话。”

骆樱抱着醋包,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她看着周老太太搁置在腿上的相册,翻开的那页是裴宴周一家三口的照片,她注视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小裴宴周,眼神变得极为柔软:“周奶奶,您能告诉我裴宴周为什么怕黑啊?”

“造孽啊,大人的错都让一个小孩承担了。”

周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就哽咽了:“当初他们也是因为爱才走到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矛盾,变成现在的样子。”

裴宴周的母亲名叫周谧,自小长相出众,父母的宠爱,老师的偏爱,同学的喜爱,让她像生活在蜜罐里的小公主,明艳动人又敢爱敢恨。

一路踩着鲜花与掌声,步入了名牌大学,她也在这里遇到了高自己两级的裴商,单箭头的一见倾心是两人故事的开篇。

当时裴商有着号称禁欲男神的称号,无论面对谁都摆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而且脾气极差,刚开学那会遇到纠缠他的女同学,直接报警控诉别人骚扰。

当时追他的是音乐系的系花,被带到警局做笔录,哭的说不出一个字,后来学校介入,这件事才不了了之。自这之后,所有人都敬而远之,没人再倒追过裴商。

时隔两年,勇士再度降临。

周谧倒追的裴商时,舍友恨不得把她那恋爱脑给拧掉,苦口婆心让她换个人,别跟自己的名誉过不去。

但没遭到拒绝过的小女生心气比天高,偏偏不信这个邪,别人越劝反倒是起了反效果。

买早餐,坐同桌,时不时将奶茶塞进裴商的手里。

这些极危的举动让全校都胆颤心惊,每个人都猜测着学校何时会警笛大响,周谧哭啼啼被带上车的时间。

可是,一周没有,一个月没有。

在第三个月的时候,在众人目怔口呆中,两人位置互换,等待示好的人变成了裴商。

周谧倒追了两个月,换得了裴商剩余的大学时光里的所有目光停留。

薄情寡淡的人撕开了伪装,如同变了一个人,展露出世间最炽热的爱意。

被爱的小姑娘总是矫情,而周谧是那个矫情到极致的人。

深更半夜要喝奶茶,还得是几十公里外的奶茶店,连外卖都不派单的地点,可只要她一句想喝,裴商就成为那家奶茶店的老板,付高薪让店员二十四小时待命。

大年夜看言情剧痛哭流涕,她要吵着见裴商,等把她哄睡着后,裴商跨越半个国家,在天亮前到达她的面前,让她感动到再哭一次。

与其说周谧矫情,倒不如说是裴商将她变得矫情,明明只是随口一句话,裴商却能为此一掷千金。

就连周家父母都让她说折腾裴商,那时她笑的烂漫,重复着裴商的话“他说他愿意,哪怕我要星星,他都会送给我”。

这段恋情,从众人不看好到众人都看呆。

裴商以优秀毕业生毕业,短短一年时光,凭借着过硬的实力,成为投行圈冉冉升起的一颗星,一跃成为能出现在商业杂志封面的新生代领军人物。

连续两年,他西装革履以游戏毕业生出席学校校庆,除去刚开始的致辞和最后的致谢,每十句话就会出现一遍周谧的名字。

直至周谧毕业,他当众求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段假偶天成,成为学校一段佳话,哪怕两人毕业数年,都还被人口口相颂。

周老太太也只知道两人相爱的部分,对两人的矛盾全然不知:“谧谧从小就被我的宠坏了,做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我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后来回家的次数也少。”

她叹一口气:“反倒是裴商,逢年过节经常来,他是我们家的贵人,之前我们的民宿扩建,资金链断了,还是他伸手帮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平时嚷嚷着要享受谈恋爱的谧谧,一毕业就结婚了。”

骆樱抱着醋包,专心地听着,时不时摸两下在她腿上睡着的橘猫。

周老太太停顿了下,又继续道:“两人在阿宴六岁时,不知道闹出了什么矛盾,谧谧扬言要离婚,和裴商分居,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阿宴跟着裴商住,白天爷俩就跑过来,晚上在附近的酒店住,当时谧谧情绪很不好,我也没劝,本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好。”

“后来,谧谧说了要回家,三个人便回了家,我当时还很高兴,以为矛盾解决了。”

她说起来满脸懊悔:“一周后,谧谧在美国给我打电话,说她去美国,裴商也跟着去了,家里只剩下阿宴了。”

骆樱听得心里一阵酸涩。

周老太太缓了口气:“阿宴啊,我们阿宴自己就在家里呆了整整三天,他才六岁,就靠点面包零食填饱肚子,一个人就那样呆了三天。”

“我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在房子里怎么叫都没人应,我被吓得脑袋发懵,瘫坐在地上。”

她说的时候泪已经掉了下来,时隔数年,那些画面同样让人窒息:“阿宴在厨房最下面的柜子缝里看到我倒了,立刻就扑了过来,紧张地问我疼不疼。”

骆樱慌忙抽了茶几上的几张纸,递给周老太太安慰着:“周奶奶,都过去了,您别伤心了。”

“我这情绪压在心里太久了,说出来还能好受点。”

周老太太接过纸巾,擦拭了下眼角:“阿宴在这件事后性子就变得沉稳了,怕黑也是当时留下来的阴影,带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他年龄太小,以后先尽量避免让他一个人出现在漆黑的环境下,这种情况随着成长会变轻。”

她情绪舒缓了许多:“我后来问过阿宴,为什么晚上害怕不开灯,他说如果开灯就会出现幻觉,我出现的时候,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就想着让这个幻觉久一些,没应声,后来看到我倒在地上,着急才出来的。”

骆樱眼眶一热,深吸了口气,才没让那滴泪掉下来。

周老太太整理了下情绪:“樱樱呀,我们阿宴没喜欢过女生,在某些方面可能做的不够好,如果有天真的做了伤你心的事,奶奶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骆樱还没等回答,就听见楼梯传来声响。

周老太太立刻将相册垫在枕头下,用手擦了擦眼角,清了清嗓子才看向来人。

“姥姥,早上好。”

裴宴周是跑着下楼梯,直到看见骆樱才放慢速度,和周老太太打完招呼,视线便锁在旁边:“骆樱,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瞎动了吗?”

骆樱方才红了眼眶,没敢抬头,心虚道:“我就是太闷了。”

她垂着头,伸出三根手指再次保证:“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真的没事了,我用我的项上人头向你保证!”

裴宴周不为所动:“我不要你的项上人头,我只要你躺在**。”

骆樱终是别不过这人,扁着嘴重新躺回**。

裴宴周递过来一杯温开水时,问的很突然:“你和姥姥在讨论我吗?”

骆樱心里咯噔了下,小心地观察着裴宴周的表情,不自禁吞咽了下口水。

裴宴周接着说:“你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脑细胞飞快转动,骆樱思考着这句话是真的坦诚,或是在试探她。

“别瞎想了,你眼珠转的太快了。”

裴宴周极轻的笑了声,便主动打开话题:“我有个曾用名,叫裴厌周。”

骆樱喝了口铱嬅水,不明所以:“不都是一个名吗?”

裴宴周的眼尾下垂,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嘴:“那个厌是厌恶的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