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衣服这件事纯属意外。

裴宴周都结账离开了, 路过服装区,意外看到和他身上的同款女装。

服务员当场表演,一句话让一个帅哥花钱的独门绝技。

她笑意盈盈:“帅哥, 给女朋友买衣服吗?”

裴宴周到底是母胎单身,被这三个字砸的晕乎乎的, 等人到了女装下, 才清醒过来。

他这行为和何旷天天喊着摆脱单身有什么差别。

服务员专业的介绍着:“这件女装是上新款, 因为男款,就您身上这套效果和销量都很好,在很多女生的建议下,品牌出了女生的尺码。”

她看男生没要接话的意思, 便继续道:“方便问下, 你女朋友身高体重吗?我会推荐您相关的尺码?”

身高到他肩膀, 体重也是个大概范围。

裴宴周大约估算了下:“身高大概一米六三左右,体重较轻。”

“最小码就可以。”服务员拿起旁边的撑衣杆,熟练地将衣服拿下来。

衣服在递到他手中之前, 裴宴周兀自说了句:“还不是。”

服务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暂时还不是女朋友。”

裴宴周眸子中的晦暗像是化不开的浓雾, 长而密的睫毛遮住几分情绪,他接过衣服补充道:“在追。”

服务员愣了几秒,转而笑意更深:“祝您得偿所愿。”

裴宴周半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心思却不在手机上。

听到门吱呀的轻响, 他倏地抬起头, 目光像有预谋般望向骆樱。

骆樱鲜少尝试运动风的衣服,宽松的款式几乎不沾身, 她揪着短袖的衣角, 才能感受到衣服的存在。

她看见衣服的瞬间, 就联想到了裴宴周身上的着装,桀骜的少年偏爱黑白系,但轻狂的年纪里与亮色系适配度极高,简单到极致的款式偏偏将张扬放至最大。

亮色系的运动风极挑人,要身高,要身形,要冷着一张脸,举手投足都要干净利落。

她撞上裴宴周的视线,又迅速地移开,别扭地问:“我这样穿,是不是很奇怪?”

裴宴周的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下,眸底倒映着草绿色,视线最后停滞在那张稍有些局促的脸上。

他如同一个冒险者,肤浅的以为已经见识过最美的景色,却在暗夜将至时,极短的时间被再次惊艳。

骆樱许久没听到动静,扭过头就要往卧室走:“果然不适合,我还是换回原来的那件……”

手腕上多了一抹温热,她诧异地转过身,意外瞥见了少年眸子里的那道光。

“不奇怪。”

有那么个瞬间,裴宴周生出一种失去的预感,心脏抽痛的瞬间,他起身快步追上去,本能地伸出手。

与骆樱的视线相撞,他才意识到自己越轨的举动,他手指一张,微弯的脊背重新挺直:“很适合你。”

中央空调没有停歇的时刻,呼呼的风涌入其中,生出的冷气将室内升腾的热气裹住,温度始终保持在一个宜人的数字。

随着呼吸的下沉,心跳声迷失,烈阳穿过玻璃撒进室内,有一小揪光落在两人的脚尖,她沦陷在盛大夏日里的躁动中。

骆樱所有的逃避,都源于自己的不确定性,但凡确定的目标,便不会轻易回头。

“十八岁之前,都是小姑娘吗?”她撞上炽热的视线:“当小姑娘真麻烦。”

我不骗小姑娘。

这句话闯进意识里,裴宴周回想起昨天的信息,那句话比起深思熟虑更像是一时冲动,等他回过神,生怕吓到对面的小姑娘。

当时骆樱回了一个表情包,他便顺势翻篇,没想到竟然能得到回应。

“裴宴周。”

骆樱说出这三个字时,总比旁人要多上几分缱绻的味道,她微仰着小脑袋,眼眸里满是认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一旦被我缠上,想逃可就难了。”

十几年坚如磐石的壁垒,被这句话戳破,构建的自我防备轰然倒塌。

太阳升至高处,一道光晕从裴宴周头顶撒落,半张脸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下。

他嗓音喑哑,满眼全是对面的身影,没有片刻犹豫:“没想逃。”

他在沉沦。

清醒又甘愿。

骆樱似乎像是感知到了宿命般的牵引,望着裴宴周,目光灼灼:“想逃,也逃不掉了。”

他看上的小姑娘,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裴宴周不自觉扬起唇角,情绪在他的胸腔翻涌千万次,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

他梦呓一般,语气藏着比夏日更炽烈的热度:“好。”

有渴望的人,才会期待未来。在这之前,他的人生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提起他的兴致。

可现在一股浓烈的欲望从心底某处升腾,于他而言,未来多了一份因骆樱生出的期待。

所以,拯救我吧。

就算我会逃,请你,一定,务必,要将我逮捕归案。

这次的生理期反应比以往要来的剧烈。

几个小时候后,骆樱勉强喝了一碗红枣粥,躺在**昏昏沉沉。

裴宴周也帮不上什么忙,呆在卧室搜索了一圈,发现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送热水,轻叩了几声门没回应后,他便收了喊醒骆樱起来喝热水的心思。

从午后两点睡到晚上九点,脸色终于没那么苍白。

骆樱晕乎乎地爬起来,推开门的瞬间,便看见次卧的门也应声而开。

“舒服点了吗?”裴宴周似乎等急了的模样。

骆樱挤出一丝笑:“好多了。”

“你等会再睡。”裴宴周在手机上捣鼓了两下,将手机揣进裤兜,拿起一次性杯子兑了一杯温开水:“你先喝点。”

骆樱道了一声谢,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抿着水。

“骆樱,你为什么转学?”

略带生硬的话题,让骆樱偏过头看了裴宴周一眼。

裴宴周轻咳一声:“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他看中当下,没有考究过去的心思,问出这句话只是想拖延时间。

“一些特殊的原因。”骆樱没有隐瞒的意思,顿了下,不知该如何叙述:“准确的说是为了躲一个人。”

话题到了这里,再问下去可能就不礼貌了。

裴宴周怀揣着不想告知于人的秘密,自然做不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举动,先一步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两个话题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毫不相关。

骆樱也是从风格迥异的问题中探知到了几分不同寻常,她侧过身,看着绞尽脑汁制造话题,又不在意答案的裴宴周。

绷不住,她笑了一声:“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少年人最不擅长拐弯抹角。

特别是裴宴周,横冲直撞是他的底色,她偏爱那股莽劲。

“果然。”

裴宴周索性放弃,双手背在颈部,后背朝着沙发靠去,恢复到随性的状态:“也没什么大事,给你买了点粥,等喝了再睡。”

“明明很会照顾人。”

打破窗户纸后,骆樱无所畏惧,捧着水杯,凑近小脑袋望向裴宴周的下巴:“我觉得你好像换了一张面具。”

裴宴周由着她盯,甚至配合地抬起下巴:“你更喜欢哪张面具?”

“都不喜欢。”骆樱撤回身子,又抿了一口水:“哪有人喜欢面具的。”

裴宴周晃了下神。

“所以裴宴周,”骆樱撩人不自知,话里带着致命** :“向我展示你自己吧,我有预感,我会很喜……”

“叮咚”

裴宴周没动弹,盯着少女,对这句话意外的执着。

却见骆樱狡黠地眨了下眼,恶作剧般的催促:“门铃响了。”

裴宴周轻笑声,双臂撑着沙发,利落地起身。

心动过速期缓了过去,失去神秘感的句子如同卡顿的气氛,一旦打破了关键节点,便再没了氛围。

“怎么买了这么多?”

骆樱忙起身,顺势接过裴宴周钩在小拇指上的礼品袋:“外卖还挺快。”

裴宴周“嗯”了一声。

当然快,他付了几倍的价钱让跑腿优先派送,方才那年长几岁的大哥的脸都快笑裂了。

食物是当地有名的徐记粥馆,老板传言是清朝御厨的后人,手握着价值连城的黄金秘方,做出来的粥一绝。

不同于其他店,徐记粥馆一日三餐主打全是粥,配上肉香四溢的小笼包,不少人千里迢迢,只为这快哉一口。

做到这一高度,徐记粥馆比起收入,更看重是的顾客的体验感。外卖盛行的快节奏社会,老板为保证粥能在最合适的时间能为人充饥果腹,拒绝外卖自带。

自断一臂的做法反而起到正面宣传效果,被生活裹挟着不得不奔跑的人,反倒愿意为了一碗粥等半个小时,以此得以喘息的片刻。

裴宴周能打破徐记粥馆的规矩,也是靠一次意外搭上了关系。

徐记粥馆的老板姓徐,白白胖胖一大叔,笑起来福气全堆在脸上。平日除了做粥,就是研究养生之道,还给唯一的儿子取名徐舟声,唯一夙愿就是化成灰之前,儿子能继承他衣钵。

造化最弄人。徐舟声烟酒不离身,外卖点不停,朝着徐叔规划的反方向策马奔腾,和慢火煮粥沾不上丁点关系。

裴宴周是在大马路上捡到宿醉的徐舟声,其实说是捡,不如说是被碰了瓷。

一米八的大男人喝的满脸通红,瘫软在路中央,抱着他的小腿腕不松手。

裴宴周可与热心肠没有关系,暗骂两声,抬着小腿要抽身而去。

徐舟声抱得可真紧,酒醉的男人力气生猛,满嘴跑火车:“让我看看,还是个大帅比,今晚赚到了嘿嘿嘿……”

此话一出,满大街的人都以为他们在搞.基。

裴宴周还真没一个醉鬼的力气大,僵持了足足一分钟,在他踹上那张不省人事的脸上前,拖着小腿以及徐舟声拖到路旁。

他一时半会挣脱不出,勉强做了回好人,摸出手机嫌弃地捏着徐舟声的手指解开了锁,拨通了通讯录“老爹”的联系人。

半小时后徐叔风尘仆仆,尴尬地扒拉着不争气儿子那只手,最后还是挠徐舟声咯吱窝才将裴宴周摆脱束缚。

裴宴周瞧着两人歪歪扭扭,要倒在路上的身影,动了恻隐之心,帮着徐叔将徐舟声送回了家。

这一送,就送出了个爹。此后徐叔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父爱,眼瞅着徐舟声扶不上烂墙,还问了他愿不愿意当个厨子。

“这粥真的超级好喝。”

骆樱抿了一口红枣南瓜粥,入口细滑,软糯中带着淳朴的浓香,没有熬上几个小时,做不出这个效果,她食欲都上来了:“你也尝尝,我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瞧着少女惊艳绝绝的连声赞叹,裴宴周倒也端了旁边的那碗,徐叔经常让徐舟声帮他送粥,他倒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好喝。

其实当个厨子,好像也没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