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朝安向里靠了靠, 弯腰把烟头按灭在饰板上的铝制烟灰缸里。

车身很长,后座也很宽敞,庄灿一上来, 就看到了彭晋,刚刚在外面她没有认出他,“是你呀。”

这声多少带了点惊喜, 因着语气轻盈, 便显得娇滴滴的。

庄灿之前对彭晋的印象还不错。

彭晋不敢多说话, 连点头招呼也不敢, 此刻只把自己当空气。

他现在,只等三哥一声令下,把隔板放下,可是左等右等, 三哥都没有吩咐,他便只好让自己聚精会神地开车,对身后那二位的一言一行做到充耳不闻。

庄灿看彭晋不理自己, 想到之前她似乎也没听他说过话, 心想这别是个哑巴。

她撇撇嘴,也不再理他,一转身, 就看到靳朝安正在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靳朝安:“不是不上?”

庄灿:“我怕你撞死我。”

靳朝安嘴角一斜, 忽地揽过她的身子, 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掐着她的腰,“在车上, 我也可以撞死你。”

庄灿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 耳根跟着烧?????了起来。

“你别乱来。”她搂上他的脖子, 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

靳朝安眉稍微的挑了下。

可下一秒,庄灿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她正要撑起,靳朝安就在她耳边淡道,“别动。”

他随后扯下挂在前面的西服外套,围在了她的腰间,袖子在肚脐处系好。

衣摆盖住了她的腰和他的大腿。

这是要她坐在他身上的意思了。

确实,这个姿势最安全。

庄灿见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邪恶的心思,而且她这个姿势,也能感觉到他的反应。

她甚至还扭了扭,就为了确定他确实没反应,也就放下心来,身子放松后,挂在了他身上,把头埋在他怀里。

实际上她在点火,但好在他是真的累了。

“确定了?”

“确定什么?”

“你说。”

“我不知道。”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庄灿抬起头,小拳头又给了他一拳。

她收着不少力,所以她打他从来都不疼,她还不敢惹他。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敛了眉。

她太没规矩,动不动就动手动脚,这个坏毛病可不可取。

他把她的长发别在耳侧,淡笑着警告她,“手不想要了,可以跟我说。”

庄灿呵道:“你除了会威胁我,还会什么?”

靳朝安:“会做。”

又是一语双关!

不过庄灿相信,这个变态确实会说到做到,所以她最好还是收着点。

庄灿眨了眨眼,没再跟他杠,车子经过路灯的瞬间,她看清了他脸颊上的几丝血痕。

庄灿一惊,假装心疼了一下,“哎呀,你受伤了?”

靳朝安一手搭在她的腰上,虚虚地揽着她,防止车子突然刹车或者颠簸的时候把她颠出去,另一只手就自然垂在身侧,撑在椅子上。

他微偏了下头,庄灿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嗓音阴沉地命令她,“擦了。”

手头就正好有一盒消毒湿巾,她抽出几张,把脸凑了过去,刚要抬手,车子就拐了个弯,他们两个同时晃了一下。

庄灿感觉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突然紧了下,但是好在好车的稳定性不错,她的屁股都没挪。

车子平稳以后,她怕一会儿还有晃动,就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靳朝安任由她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见她瞧得认真,微微歪着脑袋,眼睛都要贴在他的下巴上,她的呼吸很烫,一下一下地搔动着他的心。

片刻,她抬手,认认真真地擦去了他脸颊上的血迹。

当完好无缺的皮肤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抓着消毒湿巾的手一抖,湿巾差点从手里飞出去。

这不是他的血,所以……

靳朝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庄灿这会儿肩膀都在抖,靳朝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狗,顺了几下毛后,他把手虚虚地放在她的脖子下,靠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为什么跳水?”

庄灿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而且这个恶魔还非常懂得攻克人的心理,知道她这会儿内心恐惧,最是不敢撒谎的时候,所以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进行最残酷的审讯。

仿佛只要她的回答不如他的意,她的脖子就会被“嘎嘣”一声立刻扭断。

庄灿稳下心神,重新靠回他怀里,听着男人隆隆的心跳,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唉”了一声。

情绪到位。

“看来我不说也不行了。”

她扬起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倒真像只小狗,还是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我的身份,你今天也知道了吧?”

“其实那天在景区,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二姐,再一眼看到的才是你,我见你们行为亲密,猜测你一定是她心中很重要的人,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被沈家赶出家门,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流浪,可是二姐就不同啦,我们生日只差一天,但是命运却截然相反,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有什么,而我别说要什么,就是连要求也不敢提……”

“当然啦,我也不敢有要求,即便这一切本该就是我的。以前我为了我妈可以一直隐忍,自从我妈走了,我便不想再忍了,凭什么,别人抢走了我的东西,霸占了我的家,替代了原本属于我的生活,而我还要打不还口骂不还口?这世上,没有这么荒唐的事!”

庄灿用指腹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一点,那一刻,她那泛着泪光的眼睛里,闪过一瞬即逝的恨意,“你说,世界这么大,你们偏偏要来这陈仓江旅游,刚好我就在这地方生活,也是巧了,偏偏让我遇见你们,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一种暗示?提醒我,是时候该把属于自己的一切抢回来了。”

“当然,即便我没有被赶出家门,二姐有的我也不一定会有,但是姐姐有的就是特别香,要是能把二姐的心爱之物抢到手,那不等于把沈家上上下下的人气疯啦?尤其是蓉姨,只要想到她气疯的样子,我就没来由的开心。”

她的指腹一点点得寸进尺,攀上他的唇,他的薄唇紧抿,没有要张开的意思。

镜片下的那双眼,也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所以你跳水的时候,我便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趁机认识你、勾引你,最后把你从二姐手里抢过来,气死沈家那群王八蛋!可是上岸了以后,我就不这么想了,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一见钟情的那种,虽然你这个人实在凶巴巴,但架不住你模样好,颜值实在长在我的审美上,而且你技术也不错,我其实每一次,还挺享受,所以……嘶!”

庄灿没说完,靳朝安便突然张嘴,在她的指尖狠狠咬了一口。

五指连心,庄灿感觉自己的心都抽了几抽。

有血珠冒了出来。

她皱着眉头,脏话还没出口,紧接着,靳朝安便一口吞下了她的整根手指。

庄灿只觉得浑身有如过电一般,后背不自觉地微微弓起,一股酥麻从尾椎沿着脊柱逆行而上,火速窜至头顶。

靳朝安低垂着睫毛,用力地吮吸着她的手指,湿热的口腔里是化不开的血腥味儿。

庄灿手指疼,被他咬得疼,被他吸得疼,她往回抽了抽,靳朝安的嘴巴便跟着她的手指向前,他的唇瓣和她的虎口都泛着亮津津的津'液。

庄灿试探着问,“现在你相信了吧?”

靳朝安微微喘着气,他又轻轻咬了下她的指腹,随后按着她的后腰,越过身子,从前面抽出一张纸巾,邪笑着擦了擦嘴角,“你说呢?”

“你又不信!”庄灿握了握拳,想到他的威胁,啥也没干,对着空气捶了一下。

靳朝安把手掌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淡笑不语。

庄灿不知道他这是几个意思,但他不再问了,她也松了口气,自动过掉这个话题。

也不知道他到底相没相信,庄灿想,这个人看起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以后她还得更小心才是。

车子进入市区。

靳朝安拍了拍她的脸,刚才她可能用脑过度,想着想着事情就趴在他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庄灿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双手还圈着他的腰,尽管车里开着空调,可是两人的贴合处还是黏出了一层汗,庄灿醒了后,无端感到一股燥热。

连带着脸色都不好了。

靳朝安低声问,“去哪?”

庄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这是把她抛下的意思?原来他只是“好心”捎她一段顺风车?这可不行!

庄灿揉揉眼,委委屈屈,“哪也不去,跟你回家。”

靳朝安扯了扯嘴角,“我不回家。”

庄灿:“你不回家,那你去哪?”

“红楼。”北城最有名的娱乐场所,民间花名就叫“红楼”。

靳朝安话音刚落,驾驶座上的彭晋就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三哥一眼。

彭晋寻思,三哥怎么突然想去红楼了,三哥要去红楼,他怎么不知道?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三哥警告的眼神。

彭晋了悟得很快。

庄灿眨着疑惑的大眼睛:“那是哪儿?”

红楼是哪,她当然知道。但是在靳朝安面前,她得是第一次回北城的样子,所以必须装作啥也不懂。

靳朝安低声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外面只有你一个女人?”

庄灿心说,卧槽,你这狗男人还真是渣的彻彻底底,不过她的重点可不是这个,“这是承认我是你的女人啦?”

靳朝安一把将她从身上掀了下去。

庄灿摔在一旁的座位上,还在嘚瑟地笑,笑她终于赢了他一回。

她起身,掸了掸系在身上的西服,“那你在外面养女人,二姐知不知道?”

“她知不知道,都不妨碍她成为靳太太。”

庄灿品了品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沈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跟他分手?呵呵!庄灿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自信的渣男。

但是这句话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

无论他身边出现再多的女人,也无法撼动“靳太太”这个位置,靳太太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沈夏。

也就是说,庄灿这辈子都不可能撬走沈夏的墙角。

他在告诉他,她的身份和红楼里的那些女人毫无区别。

那些顶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吞了下去,她发现了,靳朝安这人是软硬都不吃,但是硬来更没好果子吃,所以她换了种策略,又死皮赖脸地贴了过去,靳朝安推了推她,没推开,冷眼看她,“怎么?”

“带我回家嘛,别的女人能带给你的快乐,我也可以呀,红楼里的那些花样我也会,咱俩每次做都匆匆忙忙的,而且你从来不给我主动的机会,我还有好多新花样没有使出来呢,你玩别人不如玩我,真的,我保证。”

靳朝安斜她一眼:“你还当过小姐?”

庄灿趁机抓着他的衣领在他的下巴上火速嘬了一口,“我自学的。”

她很懂得适可而止,撩拨了这么一小下,就要撤,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逃脱,被靳朝安迅速掐住后颈,按到他脸前,鼻尖抵着鼻尖。

她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起的欲。

“别让我失望。”

……

靳朝安住在景园。

北城人都知道,景园是万清旗下最为轰动的一个地产项目,当年号称要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打造出一座皇家园林式住宅,难度可想而知,但万清就是做到了,而且完成得非常出色。

景园的设计全球招标,最终由全世界最顶尖的设计师们共同主笔,最终房子落成后,市政府差点要在景园的大门口挂上一块5A景区的牌子,还专门把通向景园的那条马路改名为景园路,可见这座私家园林设计得是多么漂亮,后来这座园林还获得了不少国际级别的大奖。

但很少有人知道,景园里有靳朝安本人的手笔。

景园只有16套,靳朝安住在景园7号,7号,就是他亲自设计的。

之前在国际获奖的作品,就是景园7号。

车子驶进园林,入目就是两侧通天的水杉林,再远一点还有湖,因为湖边有地灯,所以即使深夜,庄灿也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虽然不懂审美,但是大为震惊,“你,你没开错,开公园里来了吧?”

庄灿扒着前排座椅的缝隙问彭晋,彭晋当然没有理她。

“坐好。”靳朝安揪着她的后衣领子按了回来。

车子不一会儿就停在了景园7号。

庄灿跟在靳朝安身后进了前庭,彭晋开车去了地库。

靳朝安一下车,就自顾向前走,庄灿跟在后面,一路上闻到的都是淡淡的花香,说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觉得很好闻。

前面的房子亮着薄黄色的灯,房子不高,只有两层,但是占地面积是真的大,房屋是新中式的风格,庄灿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若是现在下一场小雨,这套房子在雨中的意境一定超美,几乎可以与天地自动融成一幅风景画。

延悦听到前庭传来的脚步声,立刻小跑出来迎三哥。

结果正对上庄灿的一张笑脸,“嗨~”

延悦愣了数秒,悄悄看了三哥一眼,反应过来后,也对着庄灿偷偷笑了一下。

俩人就在靳朝安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靳朝安懒得理。

走到入户门时,庄灿顿了一下,好像突然听到了两声狗叫?可还未及她多想,大门就被一只“庞然大物”猛地撞开。

“糟了!”延悦当即一慌,可还没来得及出手,“可乐”就已经朝着庄灿的身子直直扑了过去。

“可乐”可是一只两百斤重的藏獒!

靳朝安眉心一跳,扬起手来,快稳狠地掐上了可乐的脖子,他大喝一声,“可乐!”

“可乐”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今天却不知怎么了,突然发了疯,猛地一下甩开了靳朝安的手。

庄灿只觉得后背“哐”的一声,直接平翻在地,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身上还压着一个大块头,肋骨都要被压断了。

但是好奇怪,这只藏獒却没有咬她,也没再对她进行任何有攻击性的举动,反而吐着湿淋淋的舌头,开始拼命地舔舐着她的脖子、下巴、脸颊,竟然像见到亲人似的那么热情。

这时延良才从屋里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他浑身都湿透了,手里还拎着一条铁链子,看到眼前一幕,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个女人又出现在三哥身边,就已经傻眼了。

可乐平时是不会散养的,这种大型烈犬,哪怕是养在私人庭院,平时也会拴着铁链。

因为可乐的性格非常野蛮,比一般的藏獒还要凶残,要说它曾经差点咬死过活人都不为过。

可乐是靳朝安从高原带回来的,到现在也只和他一个人亲近,哪怕延良延悦一日三餐地伺候了它六七年,也从来不敢随意逗弄它,时时刻刻都得顺着它的毛来,就怕它万一闹脾气了给他们来两口,獒犬这一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靳朝安养可乐就跟养儿子一样,每月光花在可乐身上的费用就要几十万,延良觉得三哥可能是把可乐当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了,所以延良延悦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可乐。

延良是因为刚刚在给可乐洗澡,所以才把链子解开了,他正给可乐吹毛呢,就听到了大门口传来的动静,狗的听觉嗅觉当然要比人类强百倍,延良一个不注意,可乐就从洗澡间猛地冲了出去。

他本以为,可乐是听见三哥回来了,下楼来找三哥的……

没想到又看见了这个女人!而且这次竟然还被三哥领回了家?!

靳朝安此刻,额头青筋隐现,刚刚可乐扑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动了要杀掉可乐的念头。

幸好。

他突然敛了眉,唤了一声,“可乐。”

可是可乐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连它“爸爸”的话都当耳旁风,它现在就一心一意地扑在庄灿身上,不停地舔着她的身子。

庄灿其实也不怕狗。

她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外加被体型倍于自己的大家伙撞了一下,后背直接怼地,差点被撞蒙,不过这会儿反应过来后,倒还挺开心的,她以前,可是在藏獒堆里长大的!

靳朝安看了延良一眼,眼神责备,“还愣着?”

延良这才反应过来,抓着链子就要上前,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可乐发出了几声沉闷的怒吼,延良太懂这个声音了,每次他要拿链子拴它,而它不想被拴的时候,它都会发出这种抗议的声音,这代表它生气了。

延良有时候都觉得这狗成精了。

但是平时,他也不敢跟它对着来,只能先顺了它的意,哄着它,把它哄顺了。

可现在,看三哥的眼神,好像一秒钟都等不了,一定要把可乐立刻弄走的意思。

延良有些犹豫,也是不敢,谁都知道藏獒疯起来比狼还狠,他又不敢动武,是以踌躇不前,满脸愁容。

靳朝安两步上前,“给我!”

延良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三哥因为可乐的事动怒,他赶紧把链子放到三哥手里。

靳朝安拿过铁链,突然对着空气“啪”地抽了一声!又猛又狠,给一旁的延悦吓得脸都白了,延良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

可乐听见声音,刚刚那股怒火瞬间不见,这会儿反而像是受了惊吓,发出低低的、委屈的哀嚎,一个劲儿地往庄灿怀里扎。

庄灿:别别别,你太重了,离我远点啊啊啊

“滚过来。”靳朝安沉着脸,提着铁链子向前走了两步,铁链划过花岗岩地面,发出“撕拉撕拉”的声音。

庄灿终于从可乐身下探出小脸,好在这狗刚刚洗完澡,还算干净,身上还香香的,她的头贴在地上,可乐的脑袋不停地顶着她的下巴,她抽出一只手按着它的头,用余光看了靳朝安一眼,他面容阴骘,看起来像是要亲手把狗宰了,特别吓人。

“你不能好好说话?干嘛这么凶?再说它也没有对我怎么样。”

庄灿抱着可乐的脖子,勉勉强强才坐了起来,这会儿她才仔细看了他的狗一眼,还挺意外的,这狗可比一般的藏獒长得好看多了。

延悦都惊呆了,这是什么女人,这么凶猛的大型犬一点都不怕的么?

延良也惊呆了,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藏獒?见到美女这么没有原则的吗!

靳朝安也有些意外。

他轻拧眉心,目光从可乐身上扫过,定格在庄灿的脸上,随后又看了眼可乐,像怀疑,像审视,那目光中隐藏着一点点微不可察的震惊和疑惑,不过也只稍纵即逝,毕竟可乐不是正常狗,偶尔抽风也算正常。

这女人也不是正常女人。

他看可乐确实不像会伤人的样子,心弦稍微松了下,便哼了一声,把手背回身后,“想当狗粮,随你。”

“不会,它不会咬我,我觉得它挺喜欢我的。”?????庄灿说着,还拍了拍可乐的头,延良在一边吓得都说不出话了,这,什么情况?可乐什么时候让人拍过头了?

别说是陌生人,就是三哥,也不敢随便这么拍它的,可乐最不喜欢别人拍它头,它性格有些缺陷,和别的藏獒犬都不太一样,三哥曾经带它看过兽犬心理调整师,医生说可乐小时候应该受过虐待,所以防御性非常强。

“它喜欢一样食物的时候,就会先舔够,再撕咬,最后一块一块吞入腹中。”

靳朝安转身,把链子扔回延良身上,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他低头猛地咳了声,延良延悦同时向前一步,被他伸手一拦,他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径自走向屋里。

只淡淡留下两个字,听不出喜怒,“拴好。”

庄灿知道靳朝安是在吓唬她,不过听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可乐刚刚被“爸爸”凶了一下,这会儿乖了不少,延良就顺势过来把它拴好,临走的时候,可乐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庄灿撑在地上的手,很快庄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庄灿掸了掸身上的土,不过也没掸下什么,地板非常干净,她只掸下几根狗毛。

幸亏有身上的这件西服,不然她刚刚可就真的走光了。

庄灿追上去的时候,靳朝安已经上了二楼,她只看到一个影子。

不过已经进了门,她也不急,庄灿慢慢悠悠地欣赏着一楼的壁画,这层大厅里到处都是古董,感叹了几句有钱就是豪横,直到听到楼上传来一道摔门声,她才回过神来,赶紧跑了上去。

楼上房间也多,庄灿寻着声音过去,看到一扇微微晃动的木门,她刚一伸手,木门就从里面被人一把拉开。

靳朝安的一手还放在胸口的纽扣上,衬衫上半部分已经解开,露出大片皮肤,白得晃眼,很明显他刚刚在脱衣服。

靳朝安另一只手死死握在门把手上,身子挡在她面前,“我允许你进我房间了?”

庄灿眨眨眼,“不然呢?在楼道做?”

“滚,滚去客房。”

靳朝安说完,便用力摔上了门。

延悦就带着庄灿去了客房。

她还给她带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有,庄灿笑着接过,然后又皱了皱眉头,“你们三哥整天这样阴晴不定的?他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你们干嘛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不累吗?”

延悦没理她连珠炮似的追问,给她放好洗澡水,调好水温,“你快先洗个澡吧。”

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可乐今天好奇怪,它以前,可从不让除了三哥外的任何人接近它,就连我和延良,也是因为照顾了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一点感情,可乐好像很喜欢你。”

“可乐?”

“就是那只狗的名字,三哥起的。”

庄灿想到靳朝安在楼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喊的。

切,还挺会起名字的。

庄灿脱了衣服,钻进浴缸里,舒舒服服地躺下,哼了一声,“没办法,谁让我太可爱了,不仅招人喜欢,还招狗喜欢。”

延悦噗嗤一笑,给她放好浴袍浴巾后,就退了下去。

庄灿琢磨了一下,也感觉自己这句话有点别扭。

像在骂自己!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琢磨别的了,因为泡澡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她怀疑延悦可能在水里给她加了什么安神的精油,没一会儿,她就脑袋发沉,睡了过去……

就在她的头差点栽进水里的那一刻,一双大手猛地把她从浴缸里提了出来,哗啦一声,带起了一片水花,庄灿立刻睁开了眼睛。

正对着靳朝安一双饱含愠怒的眼睛,“你不知道泡澡睡觉会死?”

他双手掐在她的胁下,力很大,庄灿好痛,忍不住挣扎了几下,最后实在受不了,双手一勾搂上了他的脖子,双腿也顺势盘在了他的腰间。

他应该也刚刚洗完澡,此刻穿了件黑色金边的浴袍,腰带系得松松垮垮,头发还是湿的,还没吹干。

身上还挺好闻的,不知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乳。

这个姿势,庄灿能感觉他的反应,是瞬间而起的,而且相当强烈,他是真空,里面什么也没穿。

靳朝安抱着她走出了浴室。

按在**,四目相对。

两个人的头发都湿哒哒的,不过因为庄灿是下面那个,所以她更惨。

被单都湿了。

她忽然一笑,脸上的水珠缓缓滑落,显得她整个人格外生动,既纯又媚,“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他没说话,这会儿他也没有戴眼镜,眼睛比平时看起来又大了一些,眼神也更显凌厉。

“因为你的狗对我亲近,你吃醋了。”她挑了下眉,言之凿凿。

他突然笑了,“不错。”

庄灿眉开眼笑,“你承认啦?”不等他说话,她又道,“你想不想知道是为什么?”

满眼写满狡黠。

靳朝安低头,在她下巴亲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身上可能有他同伴的味道。”庄灿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个可能,她十几岁的时候,在藏区待过几年,他们住的地方就有很多獒犬,有些小家伙还是她亲手喂大的。

因为那里的獒犬比别的地方的品种都要纯正,所以那几年,全国各地有不少人士专门到他们那里花重金求犬,庄灿还记得“家里”卖掉了一只她亲手接生的小藏獒,那只小犬命不好,一出生就差点死掉,是庄灿死不放弃,整天整夜地照顾它,才把它救了过来,后来也是她亲自喂养,喂到三月大的时候,被卖掉了。

据说卖给了一名外地游客。

当然,庄灿也觉得这理由有些离谱,不过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它不过是以为自己遇到了同伴而已啊!

庄灿:?我好像在骂我自己是狗?

果然,靳朝安哼哼一笑,庄灿听着这声邪笑,觉得特别瘆人。

他又低下头来,发丝的水珠正好滴在了庄灿的眼角,像她恰恰落下的一滴泪。

这次,他亲的是她的鼻尖,依然是轻轻一点,他抬头,薄唇微挑,“我来告诉你原因。”

庄灿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跳莫名加速。

他在她的唇心吻了一下,舌尖沿着下颌线一路舔过,最终落在她的耳蜗,她嘤咛一声,听他粗重的开口,“因为在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庄灿小声喘气,“倒也合理。”

下一秒,两人便吻在一起,不过只有一分钟,靳朝安就把她扯开。

庄灿真的要怒了。

这人有病?

靳朝安翻身坐起,坐在床边,他理了理睡袍,庄灿还没说话,就被他抓着胳膊拖下了床,直接丢到地上。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冷笑,“我刚想了想,既然是你放下豪言要把我睡服,我自然不能主动。”

他走到沙发前,姿势懒散地往后一靠,弯腰从茶几下摸出根烟来,叼在嘴里,点火。

睡袍下的两条大长腿向外分了分,腰带松松垮垮地垂在两侧,庄灿看了中间一眼,吞了吞口水。

他点烟的姿势,很坏。

“本事不是堪比红楼?点火还要我教你?”

庄灿坐在地上,大眼睛轻轻眨了眨,脑子飞速运转,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他指间的火星子忽闪,所以,此点火非彼点火。

庄灿挪了过去,刚要扬起头来,就被靳朝安伸手按住头顶,轻飘飘地丢下六个字,“期待你的表现。”

……

庄灿早上醒来时,靳朝安已经不在了,偌大的房间只有她自己一人。

意识渐渐回笼,同时羞耻感逐渐强烈,几乎爆棚。

庄灿想起中途延悦进来换了一次床单和被罩,因为到最后,整张床实在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睡觉了。

……她只掌握了一分钟的主动权!

下楼的时候,延悦还在。

“你醒啦。”延悦把早餐都准备好了。

庄灿慢吞吞地坐在餐桌边,她现在双腿有点打战。

靳朝安就不是个人!

延悦亲自做的早餐,吐司,鸡蛋,牛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庄灿毫无食欲。

她想吃小笼包来着。

“靳朝安呢?”还是叉了个煎蛋吃,好歹补补体力。

延悦就站在一边,她其实也还没吃,“三哥去公司了。”

庄灿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表示不屑,“你三哥体力牛啊,这么早起来就去上班,我是真没看出他身体不好。”

延悦没说话,大概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庄灿发现延悦耳朵有些微微发红,也觉得自己话多了,人家好歹是个女孩,搞不好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在人家面前聊这些,好像不太合适。

可又一想到昨晚,延悦去房间换被单时,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就觉得这小妮子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或者是早就习惯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么一想就通了,庄灿哼了一声,问道,“你三哥经常带女人回来吧?”

延悦立刻否认:“没有没有,这个你放心,你是第一个。”

“不可能!”庄灿就知?????道这小妮子不会说实话,她是第一个才有鬼了。

延悦:“真的,我不骗你,而且可乐也不喜欢家里出现陌生人,平时要是有陌生人进来,它都会不开心的。”

“我不是陌生人?”

“都说了可乐喜欢你。”

庄灿可不信,不过提到可乐,她在四周看了看,并没看到它,后来又一想,这房子这么大,靳朝安又这么宝贝他的狗,指不定在哪专门给它盖了间狗屋呢。

延悦倒很快看出她在想什么,“犬舍在后院儿,这会儿延良带它去散步了。”

庄灿点点头,过了会儿,突然抬头问道,“你们都住在这儿吗?”

靳朝安的房子这么大,感觉住十个人都没问题,狗都有专门住的房间,那多她一个也不多吧?

延悦不知道这个“你们”指的都有谁,三哥身边的得力手下有很多,但是能够接触到他生活里的,也就她和延良,以及彭晋陶潜这四个人。

“这里就我和延良住,也是为了照顾可乐,可乐性子比较倔,旁人喂的饭它不吃,所以三哥也就没有再找保姆。”

“嚯,你三哥真是把狗当儿子养。”

“可乐救过三哥的命。”

狗护主,那不是正常事儿么?庄灿撇撇嘴,没说什么。

“其实三哥对可乐的宠,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三哥说了,狗再怎样也是畜牲,所以哪天要是可乐发疯,要我们不要手下留情,人命最重要。”

庄灿:“这还像句人话。”

延悦:“一开始照顾可乐的时候,我和延良其实都有些没底,所以我俩身上都会随身带防身的武器,可是延良说,哪怕可乐真的发了疯,他也没有想要动手的打算,他总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也不如可乐重要。三哥有时候不开心,就会抱着可乐在房间里发呆,这些都是别人无法代替的。”

“哇,这个腱子肉还真是傻呼呼的,人命狗命都分不清了,能不能行。”

延悦点点头,“所以啊,后来三哥知道他这个想法后,气得差点没把他打死。”

庄灿笑了笑。

延悦仔细瞧着她,忽然眼睛一亮,“不过,如果三哥身边能有一个随时可以抱着的女人,那他以后再遇到什么伤心事,应该就不会抱着可乐了吧。”

“你三哥能有什么伤心事。”庄灿喝了口牛奶,突然顿了顿,她抬起头,笑里多了丝妩媚,“那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成为那个女人?”

延悦嘿嘿两声,没回她,只是又给她剥了个水煮蛋。

她还记得在汤加的时候,她一口气拿了人家四个鸡蛋。

延悦觉得她应该挺爱吃鸡蛋。

庄灿:“可是你三哥不是有女朋友吗?你肯定知道吧,难道沈夏不是你三哥可以随时抱着的女人?”

延悦:“你快吃饭吧,吃完了三哥让我送你回去。”

庄灿警铃大作:“回哪?”

延悦也有点懵,想了想,三哥好像并没说回哪,“就说‘回去’,你打哪来?”

庄灿不想回沈家,“我不走,我就住这儿。”

“那可不行,三哥要你走,我可不敢留,你就算硬赖在这里不肯走,等三哥回来也会把你轰走,到时候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庄灿好气,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房子这么大,空房间这么多,连狗都有房住,就不能给我住一间吗!真是个小气鬼!大不了我跟狗住一间,反正可乐也不讨厌我,这样也不行吗!”

延悦低低笑了两声,见她不吃了,便开始收拾餐盘,“你还是省省吧。”

庄灿哼了一声,把手机掏出来,“把你三哥电话给我。”

见延悦不动,她真怒了,直接上手去搜她的身,“你放心,他不会生气的,你三哥什么人你不了解?他现在巴不得我主动联系他呢,我昨天可是殚精竭虑伺候了他一整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我个电话,我跟他好好诉诉苦。”

最终延悦拗不过她,被她把手机抢了去,还加上了三哥的微信。

庄灿加完微信,甩甩头发就去楼上洗澡了。

延悦望着庄灿上楼的背影,心说三哥这是看上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庄灿洗澡的时候,靳朝安通过了庄灿的好友申请。

她戳了戳他的朋友圈,只看到一条三月前的文章,万清官网发的财务年报披露,只是单纯转发,什么也没写。

其它的啥也没有,无聊得紧。

他的微信头像是可乐。

睡觉的可乐。

他的微信名字叫A。

庄灿乐了,她微信里好几个代购就叫A,看来这下连置顶都省了。

她想了想,把大腿从浴缸里抬出来,对着自己从上到下拍了张“出水芙蓉”照,**力满分,直接给他发了过去。

发完,起身,擦干净身子后,穿上衣服就走人了。

这下都不用延悦赶。

庄灿回到市中心,找了个拉面馆,好好填了一下肚子。

权当给自己庆生。

她还给自己多加了十块钱牛肉。

吃饱喝足,又是能量满满的一条好汉!

之后她给博威打了个电话。

“博威,我让你帮我安排的事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旧日万,夸夸我嘿嘿嘿,明天依旧有动力日万!

话说可乐为什么对灿灿如此亲近?难道灿灿和三哥在高原上真的有过什么特别的缘分吗emmm……

别着急,三哥马上就凶不起来了,再凶媳妇儿就和别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