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气象, 这个国家,这个朝堂,亦是如此。

别人还在忙着到处拜年, 萧恪就已经在着手如何处理那些朝廷根本就不需要的蛀虫。

苏清意的小日子还是没有变, 该吃吃该喝喝,该养小晚晚就养小晚晚,该和萧恪做点什么便做点什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京城的萧索寒意已然褪去, 温暖的春光造访。

“娘娘, 尚衣局的人来了, 说是封后大典要穿的礼服已经做好了, 请娘娘试一试喜不喜欢, 不喜欢再拿回去改。”碧灵进了殿内来通传。

苏清意搁下手里的账册, 戴着白玉桌子的手抬起, 让铃铛把自己给搀扶了起来。

“让她们进来。”苏清意换到了主位上去坐着, 若灵将温度刚好的牛乳茶端了上去。

苏清意以往都是喝清茶,自打那一回在萧恪的宣政殿喝了一回,她倒是对牛乳茶感兴趣了, 时不时的就会叫人备上一杯牛乳茶。

尚衣局的人进来,先是行了礼, 才端着三套厚重无比的礼服上前:“皇后娘娘, 这三套礼服还烦请您试一试。”

衣服的效果还是要上身才能更好瞧出来的, 尚衣局的人已经绞尽脑汁在衣服原本的规制上添入巧思, 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清意先喝了半杯牛乳茶,才得了空去看那三套看着便重得要死的礼服。

要只是封后大典, 怎么着也不该把礼服做得如此繁琐, 可偏偏萧恪非要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块办, 这为了让皇帝皇后站在一起,一看便知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尚衣局的人可不就得花上很多心思了?

第一身苏清意要试的是朱红色的凤袍,和萧恪登基要穿的衮服一看就是配在一起穿的。

凤袍上用金线绣了一只飘飞的凤凰,活灵活现的,叫人看着真的有一种是凤凰是活物的错觉,更为神奇的是这金线居然还会反映不同的色泽,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凤凰便有明暗变化。

“这凤凰除了金线还用了什么来绣?”这般奇巧的手艺,苏清意还是头回见,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不过仔细想想,尚衣局的这些人都是先帝曾经用过的,先帝喜好奢华,讲究的就是排场,什么样的东西能衬他大渝皇帝的身份,他才会用什么,宫中绣娘在这么一个皇帝的长期压迫下,还有什么是她们想不出来的?

尚衣局的女官回禀:“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凤凰是金线来掺了少量的银线绣的。”

银线并不是同量掺进金线之中的,因而才能呈现出令人惊叹的光泽变化。

碧灵和若灵服侍着苏清意穿上这一身凤袍,大小刚好合适,苏清意虽未梳上一个能与这凤袍相配的发髻,戴上无比华丽的首饰,可那威仪已经显露出几分。

尚衣局的女官立即奉承道:“这身凤袍穿在皇后娘娘的身上真是最合适不过了,也只有这样的凤袍才能配得上咱们皇后娘娘。”

苏清意对尚衣局女官的吹捧不置一词,只是让碧灵若灵替自己脱下这一身凤袍,换了另外一身要穿的礼服来。

第二套礼服的也是朱红色的,只是不再绣凤凰,而是绣了喜鹊和杜鹃花,先头那一身是接受朝拜时要穿的,那么这一身则是帝后大婚时要穿的。

尚衣局女官再次称赞,有对苏清意拍的马匹,也有真心实意的惊艳。

第三套和前两套大为不同,是绿色,而且没有复杂的绣花,只有布料自带的花纹。

这一身是祭拜先祖之时要穿的,自然和那两套高调至极的不同,这一套极尽内敛,但是绝对不普通,苏清意见过多少料子?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一身礼服用的是云锦,号称寸锦寸金。

苏清意换下礼服,穿上自己的常服,重新坐下。

“礼服都挺好的,无甚需要改动的地方。”已经足够华丽了,苏清意怕尚衣局给改得更加华丽。

萧恪和先帝是完全不一样的皇帝,也很得民意,她可不希望萧恪的名声在封后大典上给毁了,更别想连着她也挨大渝百姓的骂。

这个规格已经足够了,不用更奢华。

尚衣局只知这位皇后娘娘是当今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偌大的后宫只有她一位,还天天和陛下同吃同住,大渝就不曾出过这样的皇后。

她们不敢让苏清意这个皇后生气,可说到底也和苏清意没什么接触,她身边的人也套不出来话,做礼服时可谓是颤颤巍巍,就怕做出来让苏清意觉得不满意,叫她们重新去做。

还好,这位皇后不是会找茬的人,也不喜好奢靡。

尚衣局的人捧着苏清意的礼服退下。

待人都走后,铃铛才吐了吐舌头:“刚刚那三件衣裳也太沉了,这就是当皇后吗?”

果然皇后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了的,要是没有个好体力,没有个好脖子,迟早得被压死。

苏清意笑她:“谁叫你每天都这么穿了?不过是偶尔才这么庄重。”

碧灵也笑道:“一年到头能够重要到要穿着如此复杂的没几天,的确不必担心被压垮脖子。”

若灵还在回味刚刚那三套礼服:“礼服好看,我们娘娘更好看,礼服穿到我们娘娘的身上,是锦上添花。”

苏清意见她们三个都乐得不行,便在自己的首饰匣子里好生挑了三支发钗,一人一支。

“看把你们给高兴的,怕是都要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得了赏赐三个人都兴奋,连忙帮彼此戴上新得的发钗。

苏清意跟她们笑闹了一会儿,想着她的礼服都送来了,那萧恪的也应当送来了,萧恪还在宣政殿,多半是直接送到宣政殿去了。

她瞧瞧萧恪的礼服去。

从太极宫一路晃去了宣政殿,苏清意进了内殿,左右的宫人挑开帘子,恭请她进去。

“陛下登基大典要穿的礼服呢?”苏清意一去就直奔主题,“让臣妾也见识见识。”

萧恪有说过,在这宫中,一切以苏清意这个皇后为先,哪怕把他往后排都无妨,因此尚衣局是先给苏清意送的礼服,再给萧恪送,这会儿尚衣局的人还在。

到底是送给帝后的,又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上要穿的,尚衣局不可能随便让人送来,必须得是尚衣局的领事女官来才行,而最大的那一位,也就是才给苏清意试完礼服便匆匆赶来宣政殿的。

萧恪见苏清意来了,繁琐的试穿都显得没那么乏味。

“正好要试,你来了就把把关,看看我们二人的礼服合不合适。”萧恪说。

至于是怎么个合适法,懂的自然懂。

女官低着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言,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确实是看不出来,陛下竟然还是一个会暗戳戳地秀夫妻关系的人。

苏清意催着萧恪换衣服,萧恪才将衣服给换上出来,让苏清意掌眼。

她有什么可掌眼的?宫里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出不了错处的,更何况在萧恪有意无意的安排之下,尚衣局这次准备的礼服明里暗里地透露着二人夫妻和睦,琴瑟和鸣。

也不知到时候能酸死多少言官文人。

萧恪的礼服和苏清意的是配套的,不用多说,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哪一套是登基仪式上要穿的,哪一套是他们大婚要穿的,哪一套是祭祖要穿的,只是祭祖这一套有所不同,苏清意的是绿色,萧恪的是红色。

苏清意不得不承认萧恪完全避开了先帝的缺点长的,哪怕在军营里打磨了那么多年,比之一直在富贵里长大的贵公子们糙上不少,却也无法磨灭掉他远胜于人的相貌,包括萧睿萧启他们,同样身为皇子,都无法和萧恪相提并论。

“陛下身姿,臣妾叹服。”苏清意真诚地赞道。

礼服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萧恪试过之后便将尚衣局的一干人给打发了出去,其他伺候的宫人也熟门熟路地退下,拉上了内殿的门。

“很快就是上元节了,今年上元节不能带你去街上玩。”萧恪抱歉地说道。

苏清意施施然坐下,半点没拿自己当外人:“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不过是一个上元节而已。”

上元节最多的就是灯,而萧恪已经在除夕那一夜,给自己看过最好看的灯了。

“大典之前,都会收拾干净,清意你就等着大典时接受群臣真心实意的朝拜就好。”萧恪似是有几分骄傲。

他布局长久,就是为了将阻碍大渝昌盛繁荣的蛀虫一举清理掉,而等这些附于大渝吸血的蛀虫被清理干净之后,他才能真正做到把控整个朝堂。

一个英明能干的帝王,是用不着那么多臣子打着为君尽忠的名义在朝堂上试图掣肘他的。

苏清意默了一瞬,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太尉大人呢?等到张灵出嫁之后?”

萧恪近乎冷嘲热讽:“太尉他年事已高,脑子不太清醒,不合适留于朝堂之上,他也该慢慢致仕,回田野乡间去养老了。”

直接对太尉做些什么,世人定然会说萧恪不仁不义,萧恪是一个足够睿智的皇帝,不会让自己有这种把柄落到别人手中。

太尉此人确实憨直,不同世事,也正是因为他这一点,他才会固执地认为自己所做的,只要出发点是好的,那便一点就是对的,就像他当年给张顺的兄长发了五两银子的抚恤银,那银子不是朝廷出的,是他出的,他自然会认为自己做得好,然而于张顺而言,这五两银子是他兄长的买命钱,他的眼里,兄长又岂是五两银子就能买去性命的?

苏清意为太尉流了两滴不存在的假泪。

这做人,果然还是得做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