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萧恪所料不差, 丧仪一过,就有人要提立后一事。

早朝上,已经有人提了出来要赶紧立后, 还说了一大堆什么“皇后乃国母, 不可不立”之类的胡扯的大道理,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后位空悬的皇帝,也没见人家因为没有册立皇后就要亡国了。

萧恪全当听了个乐子。

待下面的人说话,萧恪晾了一会儿, 才缓缓开口,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 让宁福宣读圣旨。

这是一道册立皇后的圣旨, 册立的是正是苏清意。

然而这道圣旨宣读过后, 那个站出来提立后的大臣并没有满意:“陛下, 苏氏出身低微, 怎配当一国皇后, 做大渝女子之表率?臣认为,皇后应从世家之中挑选出色的女子,万万不可立一个商人之女。”

这也在萧恪的意料之中, 但是这番话听着,着实是令萧恪不舒服极了。

“爱卿可真有意思。”萧恪已经不是第一天坐在这里跟这些朝臣打太极了, 但他是第一次语气这么不好。

萧恪道:“爱卿真够薄情寡义的, 国家有难时, 就逼苏氏掏银子, 人家多少嫁妆填进了国库里?如今还算安稳,就嫌弃起她的出身来了, 爱卿这叫什么?”

有武官高声道:“陛下, 臣知道, 这就叫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朝堂上顿时哗然一片。

被当众打脸的那个文官站在大殿中央,脸都给气绿了:“这怎么能一概而论!”

萧恪:“这为何不能一概而论?怎么着?爱卿是人,别的人就不是人了?爱卿是父母生养的,别的人就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那文官连忙跪下:“陛下,臣绝对没有此意!”

“爱卿没中举之前不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当了这些年的官,就认为自己要高人一等了?”萧恪双手拍在了身前的桌案上,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下走,走向跪着的那个大臣。

“元德皇后才下葬几天,你就想让朕去跟别的人新婚燕尔,民间尚且有妻死,夫为之服丧一年,你却让朕在此时再娶,爱卿,在你眼里,发妻就如此轻贱?”萧恪弯下腰,冰冷的目光几乎要将这个官员洞穿。

官员“扑通”一下,脑袋就往地上磕去:“臣只是一心为陛下着想,绝无此意啊!还请陛下明鉴!”

“明鉴?”萧恪直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动,“既然爱卿求朕明鉴,那就趁此机会,朕来鉴上一鉴。”

“你是三十二年前中举的,在未中举之前已经在老家成亲生子,你的发妻勤劳善良,也很会经营,愣是供起了你读书,还赡养你的父母,后来你进京赶考,高中之后成了县令,去县上赴任,你这一去,就和人知州的女儿好上了,为了迎娶知州的女儿,你谎称自己并未婚配,且家中无父无母,知州见你孤身一人还能考中,定是个可靠的,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你。”

那官员开始浑身颤抖,官袍都让他给抖出了难看的弧度。

这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爱卿呐,你可真是够心狠的,连着妻子、孩子,还有年迈的父母一个也不要了,考中之后你一次也没有回过家,只派人送了一纸休书回去,断了你和你发妻的夫妻关系。”萧恪走到那官员的身后,一脚蹬了出去,“你怎么这般有本事呢?”

官员被萧恪踹得一个趔趄,直接翻倒在地,丑态百出。

同僚开始议论纷纷。

“亏我先前还觉得他对妻儿好,原来只是对如今的妻儿好,瞎了眼了。”

“糟糠之妻尚不下堂,他发妻也真是可怜,居然摊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那现在的妻子要是不知道她丈夫还有这么一段过往,那也挺惨的。”

众人声音再小也小不到哪里去,那个被萧恪一脚蹬倒在地的官员面如菜色,惊疑不定。

所有官员,特别是曾经跟萧恪站在对立面的那些人,此时都怕死了萧恪,萧恪能找到一个人的把柄,自然也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没有人知晓萧恪究竟握着多少人的把柄,也就是说,他们想要跟萧恪对着干,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亏心事儿。

“爱卿,你说你自己要当个受人唾弃的人渣也就罢了,怎么还想拉上朕一块儿,嗯?”萧恪绕到官员的身前去,垂眸凝视他。

“陛下,陛下。”那官员终于在惊恐中回过了神来,他伸手去拉萧恪的衮服,“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

萧恪躲开官员的手,抬头间目光睥睨:“此人连自己的父母妻儿都能说不要就不要,又怎么会真心顾我大渝百姓?来人,将此人剥去官服,拖下去,永世不得为官!”

大殿外的侍卫瞬间涌入大殿,将地上还在苦苦哀求的官员给强行拽了起来往大殿外拖去。

众人见状,无一不是恭敬垂首,无人敢多看一眼,任凭他哀求得有多么情真意切。

萧恪一甩袖走回龙椅前坐下:“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还能说什么?生怕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萧恪清算的吗?

在先帝的手下干久了,他们习惯了先帝的无能暴虐,习惯了先帝的愚蠢,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萧恪,萧恪能轻易拿出一个人的把柄,那就说明他早就已经在暗里里筹谋多年了。

萧恪表面上看起来远远没有太大的危险性,又或者说,萧恪曾经只是收敛着自己的爪牙没有发力,否则敢招惹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其实萧恪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以前他不是皇帝,而他想要成为皇帝,那自然而然的就不能将事情做绝了,有些人他还用得着,他现在是皇帝了,皇帝是什么人?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他还是还像从前那般客客气气的,那他才是要完蛋了。

“陛下圣明!”萧恪自己的人在此时立即站出来呼应,有了他一个高呼,其他的人也纷纷地跪了下去,嘴里高喊“陛下圣明”。

要么就按照萧恪说的,立苏清意为皇后,要么就得有人站出来,谁敢站出来?上一个被剥了官服拖出去的就是前车之鉴。

萧恪很满意这些人的识时务:“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那么立后大典就同朕的登基大典一道举行,礼部全权负责。”

众人的心头又是一颤,立后大典和登基大典一道举行,这是多高的荣宠?

这位新帝,是真的把苏氏给放在了心上。

直至散朝,都还有朝臣不理解,萧恪怎么就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了?

“想必你们家里一定成天鸡飞狗跳吧?”有人站出来嘲讽了两句,“有的人打着用女人勾住陛下的主意,也不看看陛下是不是会沉溺于女色之中。”

新帝不是先帝,不是一个看见美人就会走不动道的男人,拿对付先帝的手段去对付他,活该没有好结果。

况且若是新帝自己想,那后宫中还能少得了女人?长得好看的宫女多了去了,当皇帝要宠幸几个宫女也无可厚非,且瞧着吧,看看新帝究竟是真的对苏氏极尽宠爱还是一时新鲜,时间会证明的。

萧恪今个摆平了立后一事,心情那叫一个轻松愉快,连批折子时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苏清意人在太极宫哄孩子,一道圣旨就来了,还是萧恪亲笔写的,盖着国玺和萧恪的私印。

宁福宣读圣旨,苏清意领着一大帮人跪下接旨,这圣旨她越听越显得不正经,前面还是非常严肃的,到后面萧恪怎么花了那么大的篇幅来夸她?这是立后的圣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褒奖她的圣旨。

“娘娘,领旨谢恩吧。”宁福将圣旨合好,弯下腰将圣旨放入了苏清意的手中。

苏清意接下了圣旨:“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过恩后苏清意被扶着起身,宁福又笑眯眯地从身后的小太监那里拿过一个托盘:“皇后娘娘,请接过凤印。”

凤印下方是一块汉白玉,上面是黄金镶的凤凰,象征意味十足。

苏清意把圣旨交给铃铛,又拿起了凤印,这凤印不光是皇后的身份象征,在某些时刻,皇帝无法作为时,凤印盖下,也是算数的。

这凤印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一个女子所能拿到的最高权柄。

“陛下还有政务要处理,让奴婢转告娘娘,午膳不必等了。”宁福躬身,“陛下说,娘娘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苏清意捧着那枚沉甸甸的凤印,脑子有点发懵。

萧恪当真是……在用心待她。

宁福宣读完了圣旨之后回去复命,苏清意让铃铛把册立为后的圣旨和凤印都收好,坐在小晚晚的摇篮边出神。

萧恪真的做到了打破阻碍立她为皇后,朝堂上定然是有人反对的,萧恪是如何处理的?

炭火盆子里的火星炸了一下,将苏清意给炸得回了神。

她想了想,觉得不能就这么坐着,她也得做点什么。

“碧灵,让御膳房直接将午膳送去宣政殿。”她要找萧恪一道用午膳去。

……

晨起就等在皇宫大门外的妇人和她带来的小姑娘,终于等到了圣母皇太后传召,她们坐上皇宫里专用的轿子,朝着永宁宫去。

轿子里,那姑娘怯怯地拉着妇人问道:“母亲,你说太后娘娘会答应让女儿给陛下当皇妃吗?”

妇人抱着女儿,十分自信:“这是自然的,你和陛下是表兄妹,亲上加亲有何不好?”

姑娘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早就听闻陛下年少有为,英姿勃发,而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嫁给陛下,她一定会很幸福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