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 有殿下的消息传来。”铃铛拿了一张折得极小的进了内殿,交给苏清意。

苏清意在烛火下展开纸条,看过后, 她展颜笑了起来:“太好了!殿下已至京城。”

铃铛的脸上也露出喜色:“四天了, 终于等到殿下回京了。”

苏清意欣喜若狂,忍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萧恪一回来,局势自然就不一样了, 叛军打的本是清君侧的旗号, 而萧恪反手就来了一道勤王, 而在这样的混乱之下, 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咱们的好陛下是不是还惦记着逃出去, 向那群叛军求救?”苏清意忽然想起了什么, 问道。

老皇帝被她给逼着写了诏书哪能甘心?每天都想着逃出去跟醇国公的人马汇合, 想着有了醇国公作为依靠, 他写下的诏书自然而然也就可以不作数了,甚至还能将她反杀,并且清除萧恪, 以保全他的皇位,好在那把龙椅上坐到死。

这位陛下有多么的愚蠢暂且不论, 苏清意是不会让她有机会逃出去的, 派人全方位盯着他, 除了伺候他的那个大太监仍然伺候在老皇帝的身边, 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瞒过她的眼睛去跟老皇帝接触,因此老皇帝的出逃机会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老皇帝为此还找苏清意闹过, 什么难听的都在苏清意的跟前来骂了一遍, 苏清意就没搭理他, 随便他怎么闹,大敌当前,她留着老皇帝还有用。

无路如何,老皇帝才是大渝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什么东西都得经过老皇帝才能算得上是名正言顺,要不是冲着这点儿,苏清意定然早就宰了那老匹夫。

而如今萧恪回到京城了,传位诏书也在她的手里捏着,国玺亦然,萧恪很快就能将叛军解决掉,着手整顿京城。

也就是说,老皇帝现在,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了。

“侧妃的意思是?”铃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苏清意弯了弯眼睛:“陛下不听我等劝阻,非要离开安全之处,被叛贼杀害,也不是我们想的。”

铃铛垂首:“是,奴婢明白了。”

老皇帝这一次顺顺当当地逃出去了,他这些年不是有这个就是有那个给他撑着,才没有让他早早地将大渝给败掉,他却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自以为他是皇帝,天下人就该拜服于他,只要他走出去,振臂一呼,立马就能组织起来一支队伍。

他这些天受了这辈子都没有受过的屈辱,老早就想杀了苏清意泄愤了,他在苏清意的故意之下逃了出去,第一时间就奔向了最是混乱的地方。

一声破空,羽箭入体,正中老皇帝的心脏。

黑夜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高高的城墙上有人悄悄地往内放了一支箭,也只有这一支箭是向皇宫内来的,别的剪都插在了叛军的身体上。

这些天足以说明,醇国公此人远比想象中的要难以对付,无人知晓他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叛乱,意图逼宫。

幸好,一切都要结束了。

疾驰而来的队伍,战旗猎猎作响,一个“成”在夜中翻飞不停。

距离消息传到苏清意的手上至叛乱彻底平定的那一刻,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苏清意坐着等了两个时辰,一点也不敢合眼。

她一直坐到了丑时三刻,兵戈之声再无,铃铛来报,说萧恪带着人已经进了宫,马上就要到太极宫。

苏清意拢了拢自己穿了这些天都没有换的衣裳,走了出去。

外边不安全,她一直没有到外面来,因此她并不知原来太极宫前也有了死人,活着的人正在搬运尸体。

寒风混着冰雪被吸进鼻子里,冻得苏清意眯起了眼睛,两滴泪珠挂到了眼角去。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苏清意看见了萧恪。

跟自己好几天不曾换衣服比起来,还是萧恪显得更邋遢,他的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盔甲也不怎么明亮,或许是在夜里瞧不清,又或许是身上满是灰尘和血迹,将他的盔甲给染得脏兮兮的。

萧恪也看见了苏清意,和以往苏清意都是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同,此时的苏清意,明显已经许久不曾收拾过自己了。

“接着。”萧恪将银枪扔给下属,自己大步地走向苏清意。

苏清意矗在原地,看着萧恪迅速地靠近自己,最终将自己给拥进了一个还充斥着杀气的怀抱之中。

“清意,我回来了。”萧恪语气似喟又似喜。

苏清意鼻尖一酸,她缓缓地闭上眼,将头抵在了萧恪的肩头。

萧恪身上穿着盔甲,苏清意抵着冰冷的盔甲并不舒服,她却不太想起来,只因她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萧恪真的回来了。

“抱歉,回来晚了。”萧恪道。

苏清意沉默良久,梳理着思绪,等她额头都痛了,才抬起头来。

“殿下,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苏清意抽噎了一下,“我不高兴。”

萧恪心脏一阵绞紧,很疼。

若是苏清意没有和自己搅合在一起的话,本不必承受这些。

“殿下,王妃姐姐被害死了,太尉府的一个管事背叛,将王妃给骗出了王府,我们去救时,王妃毅然决然地撞上了剑身。”

萧恪声音发哑:“我知道了。”

“这场叛乱,死了很多的人,我在皇宫待着,连觉也不敢多睡,一睡就会自己将自己吓醒,我很害怕。”

萧恪咬紧了牙关,抱住苏清意的手臂用力,将苏清意给圈得更紧。

“殿下,名正言顺对于你来说很重要,我给你弄来了名正言顺。”苏清意微微一挣,萧恪便松开了她,当着萧恪的面,苏清意拿出了她一直随身带着的传位诏书。

拉过萧恪的手,将诏书放了上去,苏清意仰起脸:“陛下,万岁、万万岁。”

萧恪的双眼因为吃惊而睁大,他惊愕不已,手指攥紧了那份不算轻薄的传位诏书。

“清意……”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萧恪伸出另外一只没有拿传位诏书的手,用手指碰了碰苏清意的眼下,有一圈青黑。

苏清意苦涩道:“萧恪,我真的好累。”

萧弯下腰,将苏清意给打横抱起:“睡吧,一切交给我就是。”

苏清意缩在萧恪的怀里,眼皮一合便睡了过去。

铃铛适时地出现为萧恪引路,这些天苏清意都睡在了太极宫的侧殿,现下也能再将就这用来休息。

萧恪打发了铃铛去端一盆热水过来,自己则是给苏清意脱了外衣,把人塞进被子里。

和在成王府里娇惯着不同,这**没有放汤婆子,苏清意定然是不爱睡的,紧急时苏清意也没有花那精力去满足自己的娇贵,只是将就着。

萧恪摸了摸被子,虽然跟用汤婆子提前暖过的没法比,不过还是舒适的,也是,到底是太极宫的侧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清意的手都是凉的,冻得苍白,铃铛端了热水进来,萧恪便亲自用热水打湿了帕子再拧开给苏清意擦手擦脸,一遍又一遍,直到苏清意暖和起来。

铃铛在一旁看得称奇,虽然她早就看出成王对她家小姐是用了真心思的,可也没有见过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会心甘情愿地伺候女人。

就连老爷都不曾对夫人坐到如此田地。

小姐和夫人比起来,还是小姐更幸运些。

萧恪安顿好了苏清意,用眼神暗示铃铛跟自己一块出来,他有话要问。

他来皇宫路上,遇到了黎融,黎融虽年龄大了,却还一身盔甲上阵,手里的武器染了不少的血。

作为镇王府的人,黎融会在京城混乱时出来萧恪并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黎融过来同他说:小郡主在镇王府安好,请成王殿下放心。

为什么他的女儿会在镇王府?

萧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黎融的意思。

他的女儿自然不会无故被黎融带去镇王府保护,黎融会出手保护他的女儿,也不会是看在他萧恪的面子上。

他想起他审问中书侍郎时黎融曾到大牢来,那一晚,苏清意没有回成王府,而是说回了娘家。

萧恪扯着缰绳朝黎融一抱拳:“辛苦黎先生,本王这就去皇宫。”

苏清意和镇王府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能够到黎融都为之服从的关系,那就只有一个。

老镇王当年虽是主动隐匿的,但是老镇王确实也已经去世了,不然也不会把镇王这一爵位封给老镇王的血亲,而这一支占据着镇王府这么多年的血亲,被下令赶出镇王府,是在和苏清意起了冲突之后。

老镇王膝下无子,唯有一女,从苏清意的年龄来看,多半她就是那位郡主的女儿了。

只是萧恪不明白,苏清意分明出身尊贵,怎么会变成一个商户之女,又怎么会入成王府当他的侧妃?

若是镇王府不隐匿,以苏清意的出身,给他当正妃,也是使得的啊。

“铃铛,你家小姐给我当侧妃,她怨过吗?”萧恪把铃铛叫出来,不为问苏清意的身世,他只是知道,他能留得住苏清意吗?

铃铛怔住,她实在是没料到成王那么多事情不问,冷不丁问起了这个。

“殿下,您瞧着小姐,她像是怨过的样子吗?”铃铛反问萧恪。

苏清意本就没有理由怨萧恪,隐藏真实身份进入成王府,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也亏得萧恪是问的铃铛,而不是苏清意本人,否则苏清意多半又会在心里默默地想萧恪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萧恪目光远眺,来回走动的人举着火把,那些火光都倒映在了萧恪的眼底。

“那你说,她会愿意当我的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