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晚宴苏清意抱着孩子去得不算早, 她带小晚晚进宫只想给淑妃皇后她们看,可不想给老皇帝看,但是她又不能不将孩子带着过去。

张氏和淑妃一左一右坐在她的旁边, 三个人别的不干, 就只管逗孩子,小晚晚睡了一下午,这会儿精神得不行,看见什么都想上手去抓一抓, 苏清意怕小晚晚会伤着自己, 所以很是小心。

老皇帝是跟皇后一道出现的, 他一过来众人都要见礼, 苏清意趁行礼上偷偷地打量了老皇帝两眼, 老皇帝的面色看起来很是红润,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皇帝是要返老还童了, 可仔细去看老皇帝的眼睛, 就会发现老皇帝的眼睛是浑浊无光的,比之上一次见面,那双老眼里透露出了十足的疲惫。

苏清意垂下头, 勾了勾唇角,老皇帝苟不了太久了。

老皇帝享受了一下众人都对着自己俯首称臣的爽快感, 才叫众人平身, 他的目光扫视着下方所有的人, 在目光触及到苏清意时, 不自在地飞速挪开。

这点小动作苏清意恰巧看见,她不禁好奇, 老皇帝这是在心虚吗?

心虚什么呢?总不会是心虚把萧恪派去东边剿匪吧?

老皇帝在前来参加晚宴的众人都坐下之后, 便开始慢慢地说话:“今日是中秋, 阖家团圆的日子,朕将各位召入宫中一起过中秋,也是希望诸位都可以和和美美。”

苏清意听得唇角瘪了下去,要是真的有心让大家好好地过中秋,就不应该在阖家团圆的日子将这么多的人给叫到皇宫里来,陪他演这场无聊至极的戏。

“但,大渝百姓仍有生活不安定的,今日东边就起了匪患,朕思虑再三,决定派朕最可靠的皇子,也就是老五,去东边剿匪,今天也是给老五送行的日子。”

老皇帝此话一出,苏清意的身上便多多少少聚集了许多的目光,有可怜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众人神色各异。

苏清意仿佛没有接收到众人的打量,自顾自地坐着陪小晚晚玩,用手指头勾着小晚晚去抱。

“儿臣定当不负父皇信任。”萧恪走上前,在中央跪下,磕了个头。

老皇帝脸上流露出分明的笑来,显然是对萧恪识时务的态度很满意。

后面老皇帝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苏清意只听了两耳朵便不再多加关注,反正也不是她能听得下去的话,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吃两口菜,免得待会儿回成王府的路上就饿了。

既然是萧恪的送行宴,就会有很多官员端着酒杯去敬萧恪,或真心或假意地祝萧恪早日凯旋。

这就是当皇帝和当皇子的区别了,那么多的人给萧恪灌酒,萧恪来者不拒,因为萧恪是皇子,不好拒,而若萧恪是皇帝,他愿意喝谁敬的酒就喝谁敬的酒,哪里还用得着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地客套?

萧恪在晚宴上被灌了很多的酒,到晚宴快结束时,萧恪已经目光涣散,脚步虚浮。

淑妃心疼地命人扶着萧恪上了马车,又细细地叮嘱了宁福要给萧恪打水擦身子,还要给萧恪煮醒酒汤。

萧恪身上的酒味儿太浓,苏清意和张氏便乘坐了另外一辆马车回去。

在马车上张氏便忍不住道:“他们太过分了。”

那些敬萧恪酒的人,真心祝愿萧恪的其实酒杯里的酒都很少,萧恪跟他们喝酒沾沾唇也没有关系,麻烦的是那些个巴不得萧恪能死在东边的人,他们就像是从来没有开过张的贼匪,逮到了机会就想赚一票大的。

“姐姐不必多虑,这些人,自然会被收拾妥当。”苏清意笑了笑,只是没几分真正的笑意,眼神里全是冷意。

她明白,这京城里有的是见不得成王府好的人,萧恪的势力虽然不容小觑,但是也没有庞大到能够压制住所有的人,又或者,这些人仗的原本就是老皇帝的势,所以才会对着萧恪肆意妄为。

而萧恪是以德报怨的人吗?

君不见上一个醇国公是怎么被萧恪收拾的,怎么还有人敢跟萧恪对着干呢?

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苏清意的指尖轻点,蓦地弯了弯眼睛,萧恪真的喝醉了吗?她看未必。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小晚晚早就睡熟了,给她洗脸都没有反应,自己躺在摇篮里枕着小枕头盖着小被子睡得很香甜,苏清意也沐浴了,正坐在窗边擦头发。

萧恪是从窗户翻进屋子里来的。

“殿下,你在自己的家里还当贼呢?”苏清意猜想如果萧恪没有喝醉的话说不准会来找自己,可实在是没有想到,萧恪会翻窗。

萧恪已经沐浴过了,身上的酒气都洗了个干净,没有半点味道,穿的衣服还用香薰过,带着一股淡淡的竹香。

他伸手一捞,苏清意就换了个位置,到了他的大腿上,而他自己则坐在了苏清意方才坐着的凳子上。

“我给你擦头发?”萧恪鼻尖贴近苏清意的一头青丝,嗅到了一点水汽。

萧恪乐于伺候自己,苏清意也不跟他客气,将帕子递给了萧恪,萧恪也真的拿着帕子仔细地给苏清意擦起了头发来。

苏清意觉得她和萧恪之间的关系真是奇怪,他们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但是又亲密无间,她可以肯定,萧恪绝对没有对张氏做过这般类似于登徒子的行为,可要说他们只是合作的盟友,在某些方面又实在是太过了,水乳交融,又万分和谐。

“苏扬养人,清意的发丝都生得很好。”萧恪给苏清意擦完头发,将帕子扔去了一边,自己用手指勾着苏清意的发丝,任由发丝滑落。

苏清意搂着萧恪的脖子,两人的脸凑得极近:“殿下这是在调情?”

萧恪挑了下眉:“清意以为这算调情?”

苏清意反问:“难道不算?”

萧恪闷笑了几声,才道:“当然不算。”

也是,清意是正经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不可能会知晓青楼妓馆里那些姑娘们的手段,避火图这东西也是自己带着她看的,清意在男女之事上,懂得并不多。

萧恪有种感觉,苏清意似乎本就不擅长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她不懂男女之间除了那一纸婚契之外,还有别的什么。

不过无妨,苏清意不懂便不懂吧。

“清意,我还有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去剿匪,我不在京城,你们的日子不会好过。”萧恪抱着苏清意,两人依偎着说着正事,“我把萧征留下,有什么你就尽管让他去做,什么都可以。”

苏清意:“什么都可以?”

萧恪确认:“对,什么都可以。”

苏清意不知为何,眼眶忽然酸了一下,她将头枕在萧恪的肩膀上,紧紧地靠着。

“那殿下都不怕妾身胡作非为?”

萧恪失笑:“你还能胡作非为什么?顶多也就是让人去套麻袋。”

苏清意:“。”

她忽然很想问萧恪,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手起刀落就取人性命的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萧恪还会这么对待自己吗?

萧恪发现苏清意的心情无端地低落了下去,便以为她是忧心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该怎么过,萧恪宽慰她说:“好了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清意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太奇怪了,为何会有一股酸楚在心头?

这一晚,苏清意是萧恪陪着睡的,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躺在一张榻上,盖着同一张被子,苏清意缩进了萧恪的怀里。

萧恪是打定了主意要扮醉酒,因而只是在清疏院陪着苏清意睡了一阵,又在黎明时悄悄地返回了清静院,除了萧恪身边的几个亲信之外,无人知晓萧恪居然在夜里沐浴更衣,只为了去清疏院多陪陪苏清意。

“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萧征一身黑衣,抱着剑进了屋里。

萧恪正用帕子擦着手,漫不经心的:“如果他们能如本王所愿,那就不必赶尽杀绝,要是非要同我们作对,那就……”

“处理掉。”

萧恪将拍照扔进了水盆之中。

他是要离开京城许久,可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京城啊,也甭想着平静。

他也不想做得这么过分,再怎么说在京城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他们偏偏要作死,偏偏想着趁他不在京城时就欺辱成王府。

真当他是死的吗?他没死之前,谁想踩成王府一脚,都不行。

“走吧,我们出去。”在临走前,他还要将城外的别院给安排好。

万一他回来之后就用得上了呢?

苏清意拿着一本专门读给孩子听的书慢慢地念着,手便是萧恪叫人给她送过来的奶糕,这奶糕是她昨晚在宫宴时多吃了两块的东西,奶香很浓郁,却又不会很甜,口感又软软糯糯的。

不过是多吃了两口的点心,萧恪竟然上心地记了下来,还一大早就让王府的厨子做了给她送到清疏院来,还说要是跟昨天晚上吃到的味道不一样就让厨子拿回去重新做。

苏清意生出几分迷茫,萧恪对张氏也不曾做到会关注张氏在哪道菜上多动了两筷子,然而萧恪却记得自己的,现在回想起来,她发现萧恪记下了许多于她息息相关的东西,包括她爱吃的菜,爱戴的首饰,爱用的花样……

难怪萧恪给自己送这送那时都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原来萧恪这么用心。

“侧妃,小郡主该喂奶了。”乳母上前,向苏清意请示,“奴婢带小郡主去旁边的房间?”

苏清意点了下头,也放下了手中念过后一个字也没有记下来的书:“去吧。”

乳母应声,抱着小郡主去喂奶。

苏清意难得地发起了呆,她想,她需要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