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琤有些疑惑,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和尚是在唤你吗?”

“应当不是吧?”秋辞牵着他,匆匆忙忙走掉,“怀琤我们快些回去吧,我有些内急。”

陆怀琤被拉着出了后殿的院子,一路直到寺门口,他有些不明所以:“寺中也有恭房,若是急得厉害,不若去解决了再回去。”

秋辞连声拒绝:“不了不了,我不太习惯在外面。”

陆怀琤心中还是觉得奇怪,却没有再问,只上了车,吩咐鸿雁驾得快些,再一转回头,见秋辞还微微蹙着眉,便握住了她的手:“很快便能回去,你再忍忍。”

“还好。”她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你的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陆怀琤打开手边的匣子,里头是一锭锭亮得反光的银子,这本是他打算死后留给鸿雁的,如今只能另想法子报答他多年的追随之情了。

“用一部分买铺子庄子,记在你名下,剩下的一部分你收好,若是我们在陆府住得不爽快,便拿着银子走。”

秋辞不解:“我名下有铺子的,也够我们用的。”

陆怀琤摇了摇头,将匣子锁好,放到她怀里:“不一样的,那是你的嫁妆,这是我给你的,你收好便是。”

秋辞原还打算问一问明净的事,可本来就够心虚了,又见陆怀琤这样掏心掏肺,实在不忍心开口,只能琢磨着过几天自己偷偷去一趟重光寺。

但她日日都和陆怀琤在一块,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实在是没有空档,直到一日,她照例一早来给陆怀琤按腿,听他说要出去看看铺子,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她立即道:“我便不去了,昨夜有些没睡好,我想回去再睡一会儿。”

陆怀琤反倒担忧起来:“为何没睡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要不我今日还是不去了,在家里陪你。”

“没事没事,你去吧,我就是赖床,想睡个回笼觉。”秋辞连忙道。

“好吧,那你睡,便在我这里睡吧。”陆怀琤无奈一笑,盯着她躺去**,“有没有想吃的?我回来时给你带?”

秋辞摇头:“没,你快去忙吧。”

陆怀琤被催促着,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确认人走后,秋辞马不停蹄从**爬起来,直奔重光寺而去,可到了寺庙,却没找见明净,听人说是下山去了。

她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是要陆怀琤引见才有用,便又匆忙赶回去,躺下身,一沾床便睡着了,等再醒来时,陆怀琤已经回来了,坐在书桌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秋辞起身,趴在他背上,朝前看:“你这是在写什么?”

他停下笔:“在做铺子里的账本,以后叫他们按照这样的样式呈回来,好方便检查。”

“原来是这样。”秋辞点点头。

“你为何睡了这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问。

“没有不舒服。”秋辞心中微动,“只是在家里呆久了,想出去走走,这两日天气暖和,你能不能陪我出去玩?我记得从前让你陪我,你都不肯。”

陆怀琤失笑,转过身来,摸了摸她的长发:“那时是为了避嫌,现在不必了,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她坐到他怀里,勾住他的脖子,小声撒娇:“那我们去城郊玩儿吧,上次去重光寺时,不是路过了一片庄子?挺有意思的。”

“我们买的庄子不在那处,不如去我们自己的庄子里玩?”

秋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再多说反而显得刻意,只能跟着陆怀琤去庄子里玩了一趟,开心是挺开心,可一想到任务,她就更是头疼了。

如今一月快过,要进入二月,距离成亲也就不到两月,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一皱眉头,陆怀琤便发觉了:“可是玩得不够尽兴?等二月二,外面有庙会,到时人多,想必热闹一些。”

庙会,庙会...

秋辞心中一喜:“庙会是在庙里吗?”

“嗯,往年都是重光寺主持的,今年应当也是一样,便是上次我们去过的那个寺庙,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才过去不过半个月,当然是记得了,我以前没有去赶过庙会,应该会很有意思吧?”她是真的对庙会挺感兴趣的,很想去玩,但如果能见到明净就更好了,“那些僧人也会出来逛庙会吗?”

“会的,会出来主持秩序,到时还有很多香客前往。”

秋辞点头:“那我们要去捐点儿香油钱什么的吗?”

陆怀琤莞尔:“你想捐也是可以的。”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陆府,牵着手慢慢往回走。

如今两人已过了明路,陆府上下没人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即使是牵着手,也没人敢说什么,甚至连大少夫人都已经叫上,只差办个婚礼了。

两人正说笑着,前方来了位不速之客:陆怀铭。

秋辞好久未见过他了,但也不怕他,系统早给她看过,这个陆怀铭很久没见自己,好感度和黑化值都已经降下来了,于是她主动跟人打招呼:“二表哥。”

陆怀铭看了她一眼,恭敬唤了声:“大嫂。”

秋辞不太习惯这个称呼,随意应了一声,敷衍过去。

“没想到大嫂还真的是喜欢大哥。”陆怀铭忽然道,“从前倒是我会错了意,见你天天找我出去,还以为你喜欢我呢,我都跟侧夫人说好了,要来和你提亲的。”

秋辞微微一怔,怎么没有黑化值还这么说话?她悄悄看了一眼陆怀琤,解释道:“我对二表哥只是表兄妹之谊,没有儿女之情。”

陆怀铭摊摊手:“好吧,那是我的不是了,祝大哥大嫂新婚愉快,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秋辞真不知道这唱得是哪一出,她想到被陆怀琤误会的那一次,心中十分紧张,看了陆怀琤好几眼,看他面容平静,实在无从提起。直到回到院子,进了屋,她才试探开口:“怀琤,你是不是说生气了?”

“没有。”陆怀琤别开头,滚动轮椅,一个人默默到了窗边,静静地看着远处。

还说没生气呢?没生气怎么会不理她?

秋辞跟了上去,蹲在他身边,趴在他腿上,慢慢解释:“我和陆怀铭真的没有什么,就是从前和他一起出去看过几次铺子,就没有别的交集了。”

他没有看她,淡淡道:“你亲过他吗?”

她猛得起身,眼睛都惊得圆了:“怎么可能?我没有亲过他,那次在你院子外面,是他突然拉住了我,你在那边看着是觉得好像亲上了,实际上我们隔得可远了。”

陆怀琤垂眸,平静地眼中带着审视,盯着她的眼神看了许久,没有说话,默默转过身,对着另一面窗子去了。

“表哥,你不信我吗?”她追过去。

“没有。”陆怀琤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怀琤,表哥。”秋辞坐去他怀里,在他脸边一下下亲吻,“怀琤,我只喜欢你一个,也只亲过你一个,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还是不是你的宝宝了。”

陆怀琤态度松懈下来,轻轻抱住她:“以后不要和他走得那么近,你要去哪儿玩,我陪你。”

她笑得开怀:“好,我原本和他走得也不近。你不生气了就亲亲我,好不好?”

陆怀琤轻轻含住她的唇,他兴致不高,整个人就是淡淡的,连亲吻也是淡淡的,轻轻吮了吮便松开了,虽是抱着她,但还是静静地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怀琤,我晚上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她靠在他头边,细语蛊惑,见他不答话,她压低了些声音,继续道,“相公,夫君,你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陆怀琤眼神闪了闪,别开脸,嗯了一声。

秋辞开心了,从他怀里跳下来:“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叫水沐浴,早点儿洗完,早点休息。”

“好。”他放在腿上安静了好久的手指动了动,坐去床边等着,直到看见秋辞穿着一身中衣走来,他心中那点儿郁闷消失得无影无踪,急急下床也去沐浴。

几乎是匆匆擦洗一遍,身子都未完全泡进水里,他便哗啦从水里起身,直奔**去,顺手吹了灯,拉了帐子。

“秋辞,秋辞...”一声又一声地呢喃,除了没有突破那道底线,他什么都做了,有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守什么,但总觉得,那样的事应该放在成亲那天才显得足够珍重。

室内暗下去的灯又亮了起来,传来隐隐水声,接着灯又暗了,陆怀琤牵着秋辞的手,静静躺着,心里平静了很多。

他喃喃道:“为何时间过得这样慢?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秋辞笑答:“现在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还是等到成亲那日吧。”他说,“也快了,还有两个多月。”

秋辞笑不出来了,过分的欢愉几乎让她快要忘记这件事,可此时又想了起来,她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陆怀琤还不带自己去见明净,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完全攻略他吗?

她悄悄瞄了一眼身旁的人,偷偷在脑中联系系统:“系统,你快看看陆怀琤的好感度有多少了?”

昏沉的床帐里,陆怀琤合上的眸子猛然睁开,在黑暗的夜里散发出一抹精光,他听见秋辞在说话,与一个叫系统的人说话,可转眼看去,身旁的人明明闭着眼在睡觉。

他缓缓闭上眼,按捺不动。

“宿主,你终于有空联系我了。”

秋辞听出来了,这是一句讽刺的话,但她今日没有心情和它打嘴仗,她总觉得在陆怀琤身旁说这些很奇怪,明明他也听不见,可秋辞就是没来由的心慌。

她催促道:“你快点说,我很急,我下下个月就要和陆怀琤结婚了,我要是再不去找明净,我这辈子就要被困在这儿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只是一场游戏,你非要这样,到时后果可是要你自己承担的。”系统只说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陆怀琤现在的好感度到九十五了,很快就会带你去见明净,宿主你再加一把劲儿。”

“可是我感觉他已经很爱我了,怎么才到九十五,真的不是你们程序有bug吗?”秋辞简直要被折磨疯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能氪金吗?你先给我记账上,等我出去给你付钱。”

系统道:“你是被游戏卷入程序世界了,无法氪金,我也没有这个权限,还望宿主凭借自己努力,早日完成任务。”

秋辞深吸一口气:“那你后台能不能帮我检测一下,我是哪一关没完成,导致现在好感度不够?”

“程序世界的if项过多,后台无法检测。”

秋辞的心凉了半截,气得不想再和它说话,立即掐断了联系,心中破口大骂,这破游戏,干啥啥不行,bug第一名,等她出去了就要举报它!

生气归生气,办法总还得想。

她听着身边熟睡的呼吸声,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松松抱住他。

她到底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呢?是因为陆怀铭的事?还是因为他们还没成亲?要不明天再勾引一下他?要不然等到了二月二,他也不会将自己引见给明净,就又错失一个机会了。

她定好了主意,心中轻松了一些,方才那一遭弄得她确实是有些累,不一会儿便沉沉睡过去了。

却不知,在她睡过去后,陆怀琤缓缓睁开了眼,阴沉的眼神盯着帐子看了好久,似乎要把帐子盯出一个洞来。

很快到了二月二,秋辞一早就去了陆怀琤那里。她还是少女心性,出去玩儿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今日穿了一身妃色的裙子,色彩浓艳,很有节日气氛。

她迫不及待在陆怀琤跟前转了一个圈,问他:“好不好看?”

陆怀琤刚起床,似乎是有起床气,脸色并不是很好,只不咸不淡回了句:“好看。”

秋辞也不生气,脱了鞋子爬上床给他按腿,如今给陆怀琤按腿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她一边问一边还要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每次都会改进一些。

“按了这么多天,有没有感觉稍微舒服一点儿?”她问。

陆怀琤盯着她看了好久,没见到她眼中的嫌恶之色,脸色稍霁:“没什么感觉,许是已经彻底废了。”

“不许这么说!”秋辞抬头瞪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恹恹,又缓和下来,“怀琤,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不想按了,早些去早些回吧。”陆怀琤抚开她的手,撑着身子往轮椅上去,默默穿戴好衣裳。

他穿裤子极为麻烦,要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提裤子,自从秋辞来之后,都是秋辞帮忙的,今日一反常态,让秋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追了过去,夺过他手中的裤子,细心给他穿上。

裤腰上有一根长长的腰带,秋辞的手要穿过陆怀琤的腰,再绕回来,才能系好。她刚要给腰带打上结,忽然被陆怀琤扣住了腰,带到了跟前。

他们隔得很近,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秋辞笑了一下,问他:“要不要亲亲?”

陆怀琤没说话,快速在她的唇上贴了一下,将她松开了。

她没有放在心上,她有时早起也不是很想亲亲。

收拾妥当,两人一同出了门,还是与往常一样,秋辞叽叽喳喳和陆怀琤说话,陆怀琤在一旁应答,偶尔也说起几句。

还未到寺庙,便看见道路两旁摆着各种各样的地摊,糖人呐、手工艺品啊,这种小玩意儿,秋辞兴奋得不行,拉着陆怀琤下了车,穿梭在人群之中。

陆怀琤坐着轮椅,本就不是很方便,又恰是这种人多的场合,走起来更是磕磕绊绊。秋辞一开始还和他牵着手,后来则是站在他身后,推他朝前去,将整个轮椅挡在身前,免得被人撞到。

她指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自顾自地说说笑笑,没有看到陆怀琤眼中闪过的迟疑。

一路行过去,她买了好多小玩意儿,全叫陆怀琤抱着了,不知不觉便走到尽头。

那处是寺庙的侧门,门前有一颗大榕树,榕树上挂着小木牌,风一吹,木牌相撞,发出吭吭的声音。

“那是什么?”秋辞喃喃一句,看见有人拿着小木牌在写什么,写完后交给旁边的小和尚,挂在了树上,她恍然大悟,“应该是许愿牌什么的吧?我也想弄一个。”

不待陆怀琤回答,她已经推着人过去了,付了钱,换了木牌和笔,拿着木牌喃喃道:“挂两个,一个写陆怀琤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另一个写陆怀琤和虞秋辞白头到老...好了!”

她举着木牌吹了吹上头未干的墨,展示给陆怀琤看:“你看。”

陆怀琤扫了一眼,接过木牌和纸笔,在陆怀琤身体健康旁边加了一个虞秋辞,又递还给她。

“你想挂在哪儿?”她问。

陆怀琤抬头看着树,默默滚动轮椅,走到一个枝叶聚集处,指着道:“挂在那儿吧,那处叶子茂密,下雨也淋不到。”

“行,那就挂那儿。”秋辞将木牌给了小和尚,托他挂好,走回来和陆怀琤一起看,“你看,已经挂上去了。”

“嗯。”陆怀琤转过身去,淡淡道:“已经逛完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他想,只要她现在和他一起回去,他便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可虞秋辞意犹未尽:“我们不去庙里上香吗?香油钱我都准备好了。”她摸出一个荷包给他看。

他闷闷道了声好,默默一个人朝庙门内去。

一路行至大殿门口,盯着秋辞进殿上香叩拜、捐赠香油钱,又缓缓走了出来,他立即上前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回家。”

秋辞抿了抿唇,试探道:“不用去拜访明净师父吗?他帮了我们那么大一个忙。”

陆怀琤默了默,另一只自然垂落的手收紧,握得咯咯作响,人声鼎沸,无人听见。

他道:“我这半生没有几个好友,明净与鸿雁是唯二,鸿雁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在,可明净却是君子之交。我断腿之前,他未曾阿谀奉承巴结讨好,断腿之后,他也未曾另眼相待嘲讽轻慢。”

这是陆怀琤第一次与秋辞说这些,她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可心中越来越内疚,明净是陆怀琤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

可...

她扬起笑颜:“那我们就更应该去拜访他了呀。”

陆怀琤嘴角勾起一抹笑,一言不发,牵着她调转方向朝明净的禅房去,未与人招呼,直接进了门。

门开的瞬间,正在整理经书的明净转过身来,冲两人浅浅一笑。

他生得十分清隽,脸边有一个小梨涡,如果不是因为拜入佛门成了和尚,一定会受到很多女孩子的喜欢。

但秋辞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她只是扫了一眼,记住了他的样貌,就垂下眼没再多看。

陆怀琤察觉她垂眸,心中只觉得讽刺无比,牵着她朝室内去,与明净寒暄:“今日二月二,我同妻子出来游玩,恰巧路过此处,特来看看你。”

秋辞心中一紧,她没想到陆怀琤会直接与人说自己是他妻子,这下她还怎么攻略?

明净放下经书,邀请两人入座:“倒是未曾听闻你成亲的事。”

陆怀琤道:“已经住在一块儿了,只是缺个成亲的礼仪罢了,婚期定在四月初十,你若得空,欢迎来喝喜酒。”

“好。”明净给两人斟茶。

陆怀琤未在说话,明净也不说话,一杯茶完,两人默默对坐,一人听木鱼,一人敲打木鱼。

笃、笃、笃...

声音均匀有力,不像是敲打在木鱼上,而像是敲打在秋辞心上。

她极其煎熬,有些后悔提出要来找明净,可如果今天不来找他,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回家。

这木鱼足足敲了半个时辰,敲得秋辞脸色都要白了,直到明净起身说要去忙了,陆怀琤才带着她也起身离开。

不知道是受到木鱼洗礼还是怎样,他神色淡淡的,像是老僧一般。

秋辞看了他两眼,上马车后,主动抱住了他:“怀琤,你在想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云淡风轻道:“想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