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拂晓问:“那第二次呢?在宿舍楼梯口那次是怎么回事?”

贾新民张开了口,话就越说越流畅:“楼梯口那次也没怎么样。我就是亲了她一下嘛……”

周拂晓拍桌而起,怒斥:“你老实说!录像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是亲了她一下吗?”

贾新民被他吼得一哆嗦。

“问你呢?你那是亲了她一下吗?”周拂晓质问。

贾新民脸色尴尬,清了两口嗓子:“我当时……当时情绪不太好。因为她好几天没有理我,我很想她,所以我就激动……激动了一点。”他为自己辩解:“我那么喜欢她,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她还打我了呢当时!她打了我,我才去揪她的头发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除了这些,你和她当时说了什么?”这是监控摄像头没有办法记录的。

贾新民想了想:“我就是问她上次让她考虑的事情怎么样?她说她和男朋友感情很好,不会分手。我就说我也很喜欢她,我们在一起也会感情很好的。她还是不愿意。我说要不然我们俩先试试,她也不用和男朋友分手,如果我们俩好了她再分也可以。我都让到这一步了!”

“然后她突然就哭了,说她不喜欢我,让我不要再找她。我压根没干什么,她就哭了。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贾新民越说越莫名其妙:“我还安慰她,我说,处对象都是处着处着就喜欢上了。我们都没处过,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和她保证我们在一起,我会很照顾她的,肯定不让人欺负她,况且好多女的想和我处对象,我还不喜欢她们呢!”

周拂晓抱臂坐在原地听他继续说。

“你妹妹就是太情绪化了,我就是说我们俩试试,她就很激动,然后又是哭,又是叫。我是想安慰安慰她所以才去抱她,去亲她的。”贾新民说:“结果她反而打我。一巴掌力气不小呢!我看她太激动了,怕她发疯,所以揪了一下她的头发。再加上我确实那天心情不是很好,后来说话就重了一点。我说,你要是再发疯,我就不客气了。但我也就只说了这一句!真的!”

他指天画地地发誓:“这不能算什么吧?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啊?”

周拂晓冷着脸:“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我说完她就跑了。然后接下来两天我都再也没有单独见她了。我不是他们班的带班教练。我自己也还有工作的,怎么可能时时刻刻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你平时会和其他教官谈论她吗?比如她的带班教官?”

“我之前是有和建辉,就是你妹妹的带班教官说一嘴,让他照顾她一点。我们吃饭抽烟的时候会讨论她,比如她平时喜欢些什么,性子怎么样,我好追求她。建辉接触比较多更了解嘛。”

“你们抽烟吃饭的时候,是指只有你们俩?还是还有其他教官知道这些事?”

“有时候是我们俩,有时候有别人。”

“那晚照拒绝你的事情,你和其他教官说过吗?”

贾新民没有马上答话了。他脸上出现了窘迫的表情。

周拂晓没有太多耐心:“说了,还是没说?”

贾新民像是很不愉快地撇撇嘴:“没……没说,说出来多丢份儿呐。”顿了顿,他说,“反正他们问,我就说这事儿成了。男人这种事儿不能黄。”

周拂晓咬牙:“所以,你还让其他人都以为,你和晚照成了。你把她搞到手了。”

贾新民还是那句话:“我又没真的把她怎么样!”

聂韬成等在看守所外面。他看着表,两个小时还没有见到人出来就进去托人看一眼情况。

不一会儿,看守所的人带着周拂晓就出来了。

“怎么样?”聂韬成等得心急如焚,“还好吧?快上车,外头热。”

周拂晓满脸倦容,也不说话,聂韬成知道他大概是动了大气了,试探性地去握他的手。

周拂晓这才抬起头来朝他勉强微笑。他嗓子有点哑,可能是在里面话说得太多了:“没事,该说的都说了。也录了音。应该对判案能有点帮助……”

聂韬成心疼得要命,摩挲着他的手背:“不管怎么样,至少也是对晚照的一个交代。”

周拂晓抹了把脸呼出一口热气,两眼一闭往后倒。他真的累了。

聂韬成带他先去超市买日用品和换洗衣服,然后去吃晚饭。本来为了庆祝培英被正式立案调查,聂韬成是打算去饭店吃点好的,但眼看着周拂晓兴致不高,计划只能先推迟,两人就在宿舍楼下的面馆简单吃了点东西填肚子。

“你睡床吧。我找张行军床过来。”聂韬成进门看到那张床才觉得扎眼,留下一句话就溜了。

周拂晓饶有兴味地目送他的背影,然后把目光放在**,突然就觉得这间前几天才住过的单人宿舍显得有点窄小。他脸上一热,低低地嘟囔了一声,拽着睡衣去洗澡。

聂韬成拿着行军床回来的时候,正碰到他从浴室里出来。周拂晓头发都还是湿的,手里拎着洗完的小短裤,浑身水汽地站在门口。

“其实不用,”周拂晓转身去晾衣服,“床够大,你睡上来呗。”

聂韬成把折叠床放下,挑眉看着他。

周拂晓举着晾衣架偏头,视线对上他的时候,冲他眨眼微笑。

聂韬成走过去,经过冰箱的时候掏了两罐啤酒,带到阳台上去。这会儿晚上的风有点凉,但也可能不是风凉,是两人身上都沾着水汽,风一吹,水汽蒸发了就有凉意。他们就站在这潮湿的、晦暗的、阴凉的夜里。

“祝贺你,”周拂晓的声音低柔轻快:“任务圆满完成。”

聂韬成单手开易拉罐,带着麦芽香气的飞沫扑在脸上。他和周拂晓碰了碰罐子:“这次确实是运气好,你又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只是临门一脚,前期大量的工作是你做的。我还要谢谢你。”

“这话说得就不像你了。”

周拂晓抬头看了他一眼,用一种顽皮的表情:“你这个人是不是……”他本来不确定的,到了拿行军床的时候就确定了:“接受不了别人对你好?”

“怎么会?”聂韬成仰头喝酒:“我看起来像是有这种心理缺陷的人吗?”

“文卓姐告诉我,你看起来好像特别热心肠,大事小情都不推脱,责任感也很重,领导同事朋友都喜欢,但其实你又是最不合群的那一个,团建不喜欢去,饭局也不喜欢去,有小姑娘约你,你也不搭理,搞得单位的人都在猜你是不是同性恋。”

“我确实是同性恋,只不过没有明确地说而已。”

“你知道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聂韬成只能坦白:“我不希望给你一种……我在占你便宜的感觉,因为我确实也没想过。”

周拂晓明白了:“你觉得我是轻易能让人占便宜的人?”

“那不一样。你会不会让人占便宜,和我是不是想占你便宜,是两回事。”

“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这种感觉。”

聂韬成又喝了一口啤酒,他把易拉罐捏得噼啪响:“我好像……一直都处在比较容易掌握权力的位置上——有时候我怀疑这是我自己的优越感造成的,有时候又不确定——你看,当兵成为军人,军人是合法暴力机器,本身就是一种权力的象征。退伍了,做了检察官,进司法机构,干脆是用权力来定生死的位置。哪怕是做卧底,变成教官、师长,仍然在权力的上位。”

周拂晓没想到他会想得这么细。但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所以你担心你容易在无形中占别人便宜,因为你总是和你接触的人地位不对等。”

“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权力带给我的傲慢感,我知道,”聂韬成像是很仔细地剖析过自己的心理,他让周拂晓相信他真的学过心理学,“但如果没有这种想法,肯定是不行的。”

“你这样会活得很辛苦。”

“我拥有权力,总不能不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你宁愿不近人。”

聂韬成看向周拂晓,他用专注的认真的目光看周拂晓:“除非我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会忍不住靠近他。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这是人性。”

周拂晓被他看得心跳快一拍,一紧张手指忍不住就用力,易拉罐在他手里发出“啪!”一声。他惊得眉毛一跳,脸上自持的表情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你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聂韬成的声音低下去,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笑,“你像……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犀牛,又倔,又有野性,又漂亮。你没有什么等级、阶级、权力观念,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在乎,你也从来不活在这个圈套里面。你就是跑,撒开了跑……”

周拂晓听不下去了,他一身鸡皮疙瘩,“行了行了,知道你读过书了。在这儿拍电视剧呢?”

“最重要的是,你不会让人轻易占便宜。”聂韬成直接跳到了结论。

周拂晓点头:“你看,你其实是很清楚的嘛。”

聂韬成把罐子里剩下的酒都喝了,他拿酒的时候其实没有多想,喝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拿酒的这个动作,可能是潜意识里有壮胆的想法。

“我可以亲一下你吗?”壮完胆的聂韬成问。

周拂晓做了个明显的吞咽动作,他把啤酒罐放下,一把去揪聂韬成的衣领,主动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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