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柏年想拉着白亭絮躲开,可是那根木棍近在咫尺,挨棍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连将白亭絮扯到自己身侧,肩膀上直直挨了一棍。

他不由得闷哼出声,白亭絮看着突如其来的状况,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忙扶稳岁柏年,转身抬起脚向刘豫踹了过去。刘豫没想到白亭絮这时候力气大了不少,居然反被他将了一军。

刘豫稳住身形,笑得愈发猖狂,对白亭絮怒视他的神情视而不见,越过他对后边愣坐在原地的黄毛撂下狠话:“还不过来?分得清谁敌谁友吗?敢走待会连你一起打!”

黄毛不知为何对他有一丝畏惧,忙爬起来,唯唯诺诺地挪到他那边,边挪边道:“马...马上来,哥。”

刘豫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笑得夸张,看着眼前岁柏年已经调整好了,再一次将白亭絮揽紧在怀中,他就又想起了上次被他摔在地上的耻辱。

他表情又突然凝固起来,往地上吐了口水,突然发力重新拎起那根棍子,颇有要把他们两人打残的阵势。

岁柏年已经准备好还手,就见后面突然冲上来一个女人,她猛地冲向刘豫,踮起脚死死地禁锢住刘豫的手,拖住了刘豫的脚步。

白亭絮尤为惊异,面前这个和刘豫推搡拉扯的女人,正是他的母亲——忻梦娆。

“你个混蛋!你敢打我儿子!”忻梦娆这会像极了护犊子的好母亲,气急败坏地怒视着刘豫,跟他争执不下。

白亭絮刚上前一步将忻梦娆拉到这边,刘豫就已经被扯得失去了耐心,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木棍挥向忻梦娆。

“妈——”

白亭絮瞪大了双眼,话音刚落,忻梦娆的侧身就生生挨了一棍,身子登时瘫软下来。

空气忽然静止,白亭絮刚忙上前,堪堪接住了身体下滑的忻梦娆。

刘豫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呆滞地往后退了半步,“不...不是...我只是想挣开这个女人!我没想打她!我没想!”

他害怕了,突然歇斯底里起来,看到忻梦娆已然瘫在地上,他拔腿就想跑。

警笛声由远及近,刘豫不可置信地蹿进了深巷,黄毛也害怕了,跟着刘豫就往深巷中跑。

岁柏年追了过去。

警察来得很快,四处搜索刘豫逃窜的身影。

“哎呦——”一声惊天哀嚎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就是两具身体先后磕到地面的声响。

岁柏年欣赏着眼前这一幕,他们俩跑得很快,看起来是常年干这勾当练出来的。就在岁柏年快赶上时,黄毛的那双破烂拖鞋不堪重负,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倏然断裂开来,人字拖结束了它不该承受的宿命,断在了原地。

黄毛来不及刹住脚步,径直往前倒了身子,紧接着就将仅仅快他一步的刘豫绊倒在原地。两具身影狼狈不堪地贴紧着地面,黄毛紧紧地压在刘豫上方,刘豫心中的恐惧登时被火气取代。

“我操你大爷!蠢蛋!快点起来!”刘豫叫骂道。

这一摔摔得黄毛有点懵,他反应了好一会儿,万分羞愧地道:“哦哦哦,马上起来。”

谁料还没起身,又被得知了方位的警察和赶上来的岁柏年压在了原地。

刘豫在心中骂娘,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遇到这样猪一样的队友。

得,他认栽。

***

忻梦娆被送进了医院,始终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岁柏年和白亭絮跟着警察做了笔录,后又回了医院照看忻梦娆。

虽然已经过了七点,医院却还是人来人往。岁柏年在白亭絮的“逼迫”下去看了伤,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却青了一大块。

白亭絮不放心,周围人太多不好操作,干脆拉着岁柏年进了厕所。

厕所隔间的门关上后,外边的世界仿佛就与他们无关,今天晚上再多的纷扰都抵不过两人此时在一间封闭狭小的隔间中一个短暂深刻的拥抱。

岁柏年揽紧白亭絮的腰身,“没事,医生擦过药了,一点都不疼。嗯?”

“说什么屁话,明明就很疼。”白亭絮带着点点哭腔,手指抵在他的背上隔着白衬衫轻轻抚着青一块的皮肤。

他放开岁柏年,去解他衬衫的纽扣,“脱下开我看看。”

“好。”岁柏年由着他脱,大拇指在他的眼圈周围抹了一把,将快要渗出来的泪水抹掉,轻声笑道:“别哭了,嗯?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爱哭。”

衬衫被脱了一半,露出姣好的身形,白亭絮此时没功夫去欣赏,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

岁柏年登时失笑,“好好好,都是因为我。我不该让白老师因为过于感动而哭,不应该让白老师因为心疼而哭,不应该让我们家小白在**......”

“闭嘴!”白亭絮眼神飞快地闪了一下,蓦然捂住他的嘴阻止他接下来要往外蹦出的话。他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岁柏年还有闲情跟他讲浑话,不由得端了端神,看着岁柏年的笑眼道:“转过去。”

“遵命!”

厕所隔间逼仄狭小,堪堪可以兜住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背面那一块青得发紫的皮肤触目惊心,刚敷上的碘酒味登时充斥着整间狭小的隔间。

白亭絮将衬衫往下拉了一点,将整块肌肤暴露出来,他的手避开药酒抚了上去,在伤口的周遭摩挲着片刻,“怎么会不疼?我看着都疼。”

岁柏年声音暗哑,从善如流道:“疼,白老师疼疼我。”

白亭絮只比他矮了半个头,此时只能看见他微微偏头撇下来的视线。他沉默了一会,在他的脖颈处落了个吻。

***

酱酱酿酿了大概半个钟头,直至隔间外传来水龙头沥沥的声响,两人才从吻后余温中缓过神来。

即使知道外边人看不见,但在公共小隔间中接吻还是有点羞耻,于是他后知后觉地红了脸,终于舍得将脑袋从岁柏年的颈窝处移开。

看着一层意寓为“害羞”的桃红像施了粉黛一般浮在他两边小脸上,岁柏年感到周遭弥漫着一股更为燥热的气流,他将其命名为“白亭絮气流”,于是耐不住燥热地在他浮粉的小脸上又偷了香。

仿佛无声地控诉他得寸进尺般,白亭絮睨了他一眼,岁柏年更想亲了。

好在外头的水声没一会就停了,白亭絮用嘴型说:“我们出去吧。”

岁柏年见此番此景像极了两人**怕被发现,不由得觉得好笑,心中还想在逗一下白亭絮,就微微俯下头,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在他耳侧吹了口气,道:“遵命。”

果不其然,白亭絮又赏了他一个白眼,跟脸上渐进的绯红形成鲜明对比。

为防止此人再作妖,白亭絮率先脱了身,咔嚓一声开了门就溜出去,将因为太热而褪下的围巾重新披上,刚想抚平有些褶皱的纤薄大衣,抬眼便撞见了在镜子前捯饬只剩三两根刘海的中年阿叔。

阿叔显然没想到厕所中有人,沾着点水抹平刘海的手登时一顿,连着朝镜中挤眉弄眼得有些扭曲的五官也似乎定格在了那一瞬。

白亭絮:“......”

阿叔:“......”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大叔脸上漫散着被抓包的无措,白亭絮心中只**存着一个想法,就是把岁柏年重新塞回厕所。

可不等他下一步行动,身后的厕所门就又开了,只听得一声低笑:“白老师,等等......”

我。

亮堂得刺眼的男士卫生间安静如鸡,六目相对,各怀心思,只得无疾而终。

大叔先打了个哈哈,试图掩盖双方的尴尬,“小年轻,精力旺盛哈~”

“......”

说完他自己也住了口,抛下自带的木梳脚底抹油地溜了出去。

岁柏年看着在自己眼前瞪着小眼的白亭絮,毫不在意地笑了声:“阿叔眼神挺好。”

白亭絮刚消下去的燥意又直抵脑门,他脸皮薄,连忙拽着岁柏年出了厕所,生怕再被什么人听见。

这会功夫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过道中轮值的护士推着医疗推车一间一间病房敲进去,例行给病人换药,长椅上坐着排号的患者还有焦急等待着“手术中”这三个鲜红得扎眼的字熄灭的家属。

除了推车的轱辘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机械叫号声,过道便只浸在一片沉默中。

也是,医院的氛围怎么着都不会轻松。

岁柏年想起来两人还没来得及吃饭,担心白亭絮饿了,拉着他的手停下,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转过来的眼睛道:“你先在这等我,我去买饭,很快就回来。”

白亭絮依依不舍地松开还在他手心里的温热指尖,“好吧,我去看看我妈,你快点。”

岁柏年看穿了他的情绪,今晚发生的不可能对他没有一丝触动,他知道他在后怕,也需要人陪。岁柏年对他眼底日渐表现出来的依赖十分受用,于是他将还未完全抽离的指尖拽到跟前,在手心处落了个吻,“乖,我很快。”

白亭絮耳尖刚被寒风卷走的一点粉又悄无声息地爬上来,催促道:“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