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对这场初雪的抱怨声逐渐消失,很多人加入了观雪的行列。

奈何时间一长,小孩子就待不住了,在候机室四处撒欢,家长只得跟在后面追,边追边喊着“慢点”。更有甚者还掏出了行李箱中的扑克牌,一行人围坐一圈玩起了斗地主。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并肩在窗畔看了很久的雪。

蓦然,岁柏年开了口,视线不偏不倚地盯凝着外头的小了一些的雪,“算是赶上初雪了。”

白亭絮回神,偏头去看他,“你喜欢雪?”

“嗯,很喜欢。”岁柏年也偏头看他。

白亭絮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歪头一笑,又转回去看雪。

片刻后,雪渐渐平息,银杏树的枝条也不似之前压得那么低,天边也露出一抹光亮。

“岁柏年,真的停了。”白亭絮转过头一脸讶异地看着岁柏年,不由得抓了一下他的袖口。

“嗯,看到了。”岁柏年瞟向那个袖口,又很快跟他对视,笑得灿烂。

白亭絮学着他先前的动作,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似乎岁柏年那句话**力更大一些。

岁柏年还想说什么,却倏地被再次响起的广播打断。

【前往广州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SC3895次航班即将在半小时后正常起飞,请乘坐本次航班的旅客做好登机准备。】

“一路顺风,广州联系。”岁柏年反手捏了下白亭絮还拽着他衣袖的手心。

白亭絮登时一顿,很快收了回来,“好,你也是,一路顺风。”

说完他朝他招了招,只是表情有点不自然。他的心脏跳得厉害。

直至坐上飞机他才稍微缓和一些。

应该只是不小心蹭到的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活了二十六年,居然还跟个高中生般纯情,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也能心跳不已。

但是他先前想的要跟岁柏年保持距离,怎么还不自觉地拉上人家的衣袖了......

一想到这,他觉着耳尖有点痒。

他揉了揉耳尖,又蹭了蹭被岁柏年捏过的掌心。他干脆将围巾裹得严实一些,眯着眼试图入睡。兴许是手部动作多大,擦过了大衣的口袋,听得一声窸窣的纸片脆响。

他摸出来一看,是一颗红色包装的旺仔奶糖。

应该是岁柏年趁他不注意时放进去的。他蓦然觉着心软一片。

他手插进口袋,攥着那颗奶糖闭上了眼。可能是今早起得太早,他的呼吸竟然没一会就渐渐趋向于平稳。

岁柏年斜靠着那个窗畔,一直看着那班航班在长空中划出一条淡淡的线。

***

白亭絮抵达先前预订的酒店时已是午时11点。

他看了眼时间,第一时间给岁柏年报了平安。

岁柏年没回,估计是已经登机。白亭絮将手机撂在桌面,开始收拾东西。他东西不多,只带了两三套换洗的衣物,还带了一两件大衣。许是太久没有回来,秋末的广州并不似记忆中般舒爽惬意,竟还透着丝丝闷热。

收拾完东西岁柏年还没回复,他决定去外面的商场买几件薄一些的衣服,顺带吃个饭。

这次发布会并不大型,选址也比较偏僻,不过出了酒店就有一条步行街。这条步行街看着年代久远,旁边的楼房都有些老旧,店面突出来的部分落在路面上,让这条原本不大的步行街显得更加拥挤。倒是那些店面看着很新,装横也很前卫。

他挑了一家看着干净透亮的服装店结账了几件衣物,选中一家面馆点了碗面。老板慈眉善目,看出他是外地人,还特地给他多加了些料,白亭絮连连感谢。

离下午的发布会还有三个钟头,他吃完就找了家咖啡馆坐了会,准备待会时间快到了再过去。

他点的咖啡刚上来,岁柏年的消息就弹了上来。

【他:好,我也下飞机了。】

白亭絮还没回,对面又弹了一条信息过来。

【他:吃饭了吗?】

【白:刚吃完。】

他肯定还没吃,白亭絮心底想着,盘算着给他点份外卖。

【白:你定的哪里的酒店,我给你点份外卖,待会送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定。】

【白:?】

【他:没来过广州,不知道哪里环境好一些。】

【他:白老师有什么推荐的吗?】

【白:我看看。】

也算是误打误撞,白亭絮此时住的酒店环境就还不错。他犹豫了几秒,准备把另一家酒店的位置发给岁柏年。

对话框上又弹出来一条信息,是岁柏年发过来的酒店信息,刚好是白亭絮住的这间。

【他:白老师,这间怎么样,评分很高。】

“......”

白亭絮退出了酒店APP。

【白:还不错,我现在就住在这。】

【他:好巧,刚好有空房间,我马上订。】

岁柏年抿着唇笑,运气不错,一次猜中。他按下确定键,再一次滚动屏幕,将早已订完的酒店退了。

岁柏年提前告知了白亭絮他的房间号。他前脚刚到房间,服务员后脚就送来了餐和水果。上面还附带着一张纸条。

“记得吃水果。”

没有落款,但是字体笔锋刚健挺拔,十分有力。

岁柏年仔细端凝那张纸条,认出是白亭絮的字。他的拇指轻轻抚摸上面的字体,眼底尽是宠溺。

料想是白亭絮回来过一趟,吩咐服务员一并送上来的。

他掏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上面还停留在半小时前白亭絮发来的信息,说那边已经在催,他得先过去现场。岁柏年回了句好。

他现在应该很忙,岁柏年心道,还是晚上再一并谢他。

于是那张纸条就被他藏在了手机壳的后方,隐匿着他不为人知的心思。

***

发布会结束,夜幕已然降临,风动时,路灯映出的光圈随着飒然的枝桠忽远忽近。

计程车的味道不好闻,白亭絮选择搭地铁回酒店。

在路上时,岁柏年就给他发来了定位,是酒店外面步行街的一家火锅店。

【他:白老师,赏个脸,待会一起吃个饭。】

【白:好的,在地铁上了。】

路程不远,没聊两句白亭絮就下了地铁。他没回酒店,而是跟着导航,直接前往岁柏年说的那家店。

离步行街还有一小段路,这个路段灯光昏暗,就算是傍晚时分也鲜有车驶过。

“救命——”

一声透着些许苍老微弱的嗓音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白亭絮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会儿,却没再听到任何声响。

这路段实在太黑,路面上还时不时会有小石子。他干脆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点地面。

“救命啊......来人——”

又一声嘶喊,带着丝丝绝望。

这下白亭絮听清了,他脚步一顿,朝着那个声源处望过去。前头有多条小巷,密集的低矮楼房亮着光,屋前却鲜有路灯,看着不像没有人住。

很快,悉悉索索的打斗声锁定在一条离白亭絮最近的一条小巷中。那绝望的嗓音透着沙哑,愈来愈大声。

白亭絮旋即举起手机,指尖在上方戳点两下,拨通了报警电话,眉头紧锁,压低嗓音告知对方位置。

“谁!谁在那!”

一声粗鄙的嗓音在白亭絮挂断电话时响起,而后是一具身体被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白亭絮来不及反应,就见两个彪形大汉从那条小巷中匆忙赶了出来,其中一个手中还攥着把小刀。

他们的视线停留在了打在隔壁墙上的光亮,又倏地沿着那束光线定格在白亭絮抬着手机的手上。

白亭絮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眼神由惊慌到震惊,最后转化为轻蔑和戏谑。

对面的一个大汉骤然胆子大了一般,向前迈进一大步,吹了声口哨,将紧夹在指尖的烟草又重新送入口中,“哪来的小帅哥。”

倏地,如变戏法一般,他的表情又从戏谑转变为凶恶,“识相的就赶紧滚!”

白亭絮摁灭了手电筒的灯光,刚才一时情急,来不及关掉,暴露了他的踪迹。

周围顺着手电筒光线的消失而又回归暗沉。他对这里不熟悉,无法估计警察抵达的时间,于是他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能拖延一瞬是一瞬。

只是他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巷子里原本隔着一段距离的声响骤然拉进。

“谁啊!打扰老子的好事!”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巷子中传来,带着身体被拖拉在地,划过石子的声响。

“彪哥!”那两个大汉齐齐朝那头望去,毕恭毕敬地喊了声。

白亭絮的唇角抿得更紧了。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拖着一具颓倒在地的身体出现在巷子的出口,表情阴郁,暴戾地将那具身体重重地甩撞在墙面上,接着抬起一条腿狠狠地踩落在那只垂落在地面的手掌上。

“啊——”

苍老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了痛苦的尖叫,却惹来旁边看戏的另外两个大汉一阵讥笑。

白亭絮顺着那动作瞟过那具身体,是个中年男人,身形瘦小,他的头撇向另一边,但白亭絮觉着这身影有点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