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头的奏乐声, 庙内三人连忙四处找藏身之所,随后在角落中找到了一方被残画覆盖的,破旧的薄棺。

三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草草对不知是还没来得及进棺材,亦或是已在棺中化土的死者说了声抱歉, 便钻进去藏了起来。

本就是夏日时节,狭小的空间里, 三人蹲在一方棺材里, 不一会儿身上都腻了一层薄汗。

迎亲队伍的奏乐声越来越近, 原本昏暗的庙宇里也弥漫起了一层白雾。

热闹的奏乐声、花轿上的银铃声、小童们欢快的歌声, 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的突兀,庙外的鸟雀草虫都吓得不敢啃声。

“呼!”

神像前的两只蜡烛上的火光突然变成了幽绿色, 幽绿色的火光照着破败的神庙, 墙上斑驳的壁画看起来越发的凶恶狰狞,挂在梁上的那根布条被风吹得摇摇摆摆,恍恍惚惚间似能看见曾在上面痛苦挣扎的人。

一时间, 神庙变得半分神庙的影子也无了, 全然像是修罗炼狱。

随着迎亲队伍的声音越来越近,阮陶也能感受的到身边的王莽掐着自己的胳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到底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 再如何故作镇定也是害怕的。

阮陶叹了口气, 拍了拍他的手, 以示安慰。

随后他又开口说了那句当初面对柳兆时,他对杜子美和小霍说的那句话:“到时我让你跑, 你就赶紧跑!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别回头知道吗?”

“这个你放心, 待会那女鬼若是冲着我来了, 纵然你让我别拍, 我也会跑得比兔子还快!”王莽额间布了一层冷汗,轻笑道。

阮陶忍不住笑了,安慰道:“别怕,非到了要正面冲突之际,咱们还有救兵呢!”

他默默的搓了搓袖中折成了狐狸状的符篆,到时候实在打不过他就将胡嫦前辈唤出来,四对一了,量那鬼娘子修为再高、怨气再重也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王相可是天选之子!

天道绝不会置其于死地,因而王相于他们而言便是一张移动的保命符,这也是他方才愿意带着对方一块儿来的原因。

天道的亲儿子!可不是一只脱离六道轮回的厉鬼惹得起的!

说话间,迎亲的队伍已经停在了庙门口。

扶苏翻身下马,回头看向花轿。

此时,在他眼里看到的是皇城,前面是穿着吉服吹拉弹唱的宫中乐工,中间是数十个举着华盖、提着香薰炉、撒着花瓣的宫娥。

自己骑着白马跟在后头,再往后便是被簇拥着抬在花轿中的自己的新娘,最后是一群像仙童似的小童子,嘴里唱着“山有木兮”。

四周是身着朝服的大臣们的恭贺声,十里红妆浩浩****穿过皇城,一路向前最后停在了未央宫门口。

他翻身下马,有些紧张的回头看向自己花轿里的新娘。

恍惚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识轿中人,此时他既紧张又盼望着见到他。

几个小童子嬉笑着簇拥到了花轿面前,花轿里的人朝外伸出了一只手。

扶苏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极少有紧张的时候,皆因父亲教导身为王者便需做道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轿中的新嫁娘被搀扶着娇娇弱弱的下了轿子,姿态婀娜。

扶苏连忙走上去,握住了那人的手,熟悉的感觉让他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瞬间安稳了下来。

他妄图从盖头下窥视对方现在的模样,但终究徒劳,不过也不急这一时。

“委屈你了。”扶苏低声亲昵的对身边的人说道。

新嫁娘摇了摇头,盖头下的金银步摇跟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要不要摘掉这劳什子?”扶苏看着对方头上顶的红盖头,略有些不满的问道。

他知道对方不想盖这东西,他一个男子,成亲不仅不能和自己一块骑马,必须按照规律坐轿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要盖着这什么盖头?

这人性子洒脱惯了,想来定然十分不愿,实在是委屈他了。

“这是规矩。”盖头下的人开口劝阻道。

扶苏哂笑:“难得你也有这般讲规矩的一日。”

“因为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我当然要好好讲讲规矩。”盖头下的人笑着回答道。

扶苏默默地握紧了他的手,回答:“我带你去见我父皇。”

盖头下的人似乎愣了一秒,随后道:“好……”

藏在棺材内的三人听见迎亲的队伍到门口了,紧接着就见一群畸形的扭动着身躯的青白肤色人吹拉弹唱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的是被僵尸与鬼童簇拥着的长公子与鬼新娘。

长公子温情脉脉的拉着对方的手,迷茫的眼神中透着一说不出的温情,仿佛当真沉浸在了新婚的愉悦中。

见对方丝毫不知自己牵着的是多么恐怖的红粉骷髅,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阮陶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

正所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君骨髓枯。”

诚然,那金尊玉贵、清风霁月的小公子自然不是寻常愚夫,但人这位“佳人”也不是寻常的二八佳人。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不胜得过这人间阮陶不清楚,但是一夜吸骨抽髓,这小公子是可以直接去阴间阎王面前报道了。

新人入堂后,其余人皆站在两旁围着,有几个小童子就刚好站在了棺材前,将棺材的缝挡得严严实实的。

杜子美低声抱怨了一句:“啧!挡住了。”

瞬间!

他面前的小童子直接将头一百八十度旋转!

一双黑洞洞的眸子透过棺材缝死死的盯着棺材中的三人。

“我……!”

王莽吓得忍不住出声,嘴刚长便被身边的二人一同捂住了。

“嘘!别怕,这是我的纸人。”阮陶说道。

王莽这才注意到,这个小童子与他们之前在路上看见的不同,眉心处多了一点朱砂。

他这才松了口气,努力压低声音道:“你这纸人实在做得太吓人了!”

“嘘——别出声。”阮陶匆匆塞了一枚铜钱进王莽嘴里,让他压压惊。

那新嫁娘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盖着盖头的脑袋“咔咔”的朝着这边转。

只见围在棺材前的几个小纸童,你推搡我,我弄弄你,碰的棺材声响。

碰巧,扶苏又注意到了面前人的异样,问道:“看什么呢?”

一听心上人发现自己走神,那新嫁娘只当是鬼童顽劣并没有在意,连忙回过头道:“没什么。”

少女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听得人似背后吹起了一股阴风,瞬间毛骨悚然。

这对这场婚礼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小童子们再次开始唱歌,唱的依旧是那一首:

“红盖头、盖红头,盖着山涧的红骨头;

哥哥抬、舅舅埋,一锄头便开出花来;

金娃娃、银娃娃,姑娘生了个胖娃娃

胖娃娃、笑哈哈,郎君抬轿新坟下……”

他们越唱越大声,越唱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尖。

尖锐的歌声萦绕在庙中,伴着穿堂而过的风似乎变成了凄切的哭诉。

紧接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刺破了歌声,在夜里十分的洪亮。

“孩、孩子?”王莽有些诧异。

“不是正常的孩童。”阮陶蹙眉,“怨气好重……”

“姑娘生了个胖娃娃……”杜子美呢喃着歌词中的一句,随后说道,“这应该是这姑娘生的。”

“她不是个姑娘吗?如何生孩子?”王莽不解道。

这是他穿越后学会的第一个习俗,未出嫁的女孩子不论多大的年纪都叫姑娘,已出嫁的不论多大年纪都得叫夫人。

“谁知道呢!”阮陶看着外头穿着喜服的那对新人,“能够化作厉鬼、怨气这么多年不散,活着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只有老天知道。”

“咱们不是来探究这姑娘的身世的,咱们只负责将长公子抢回去变好。”阮陶再次提醒道。

实在是这姑娘他惹不起,太凶了!

“这不仅是红煞,还是母子煞。”阮陶说道,“可谓是凶上加凶!咱们抢回长公子后便赶紧跑!”

“红煞?母子煞?这些都是什么?”王莽好奇道。

“红煞便是在出嫁当天去世的姑娘,怨气过重,会化作厉鬼。而母子煞,顾名思义,便是一对母子同时惨死,咒怨看过没有?”阮陶反问道。

王莽顿时了然!

阮陶回答:“母子煞便是那般。”

王莽啧啧了两声:“这姑娘活着的时候可真够惨的!”

“鬼由人死后怨气深重,魂魄凝在喉头不散,故而化鬼。但凡没有去投胎的,就没有哪个不可怜。”阮陶说道。

说着,他叹了口气:“人生不如意事常□□,就说这群活着的人,哪个又是顺顺利利,一生平安如意的?哪个背后又没有一两件只得人同情的事儿?就说你我,莫名其妙的来了这儿,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就不可怜了?”

闻言,王莽眼神立马暗了下去,像是被戳中伤心事。

见此,一旁的杜子美说道:“孔明兄说得对,你俩就是一样的怪胎,说些话我都听不懂!咒怨是什么?咱们来这儿不是为了长公子吗?又说什么这头那头的?”

“咒怨是一个恐怖的话本子,回去讲给你听。”阮陶随意将这话头岔了过去,“这红煞加母子煞,怨气重得连阎王殿都不敢收!咱们更加惹不起,抢到了长公子便将我给你们的那张符吞下,然后直接跑明白了吗?”

王莽与杜子美齐齐点头,表示清楚。

阮陶眼睁睁的看着扶苏将那新嫁娘的手拉了起来,目光温情脉脉。

他有些八卦问道:“长公子不曾娶妻纳妾吗?我怎么我瞧着像是有心上人了?”

看着面前清俊如玉与鬼娘子站在一起的长公子,阮陶突然有些八卦道。

“我与巨君兄呆在长公子身边多年,从未见他对什么人有过意思,也不曾听说过。”王莽否认道,

“至于娶妻纳妾一事……”王莽顿了顿,“陛下日理万机,膝下子女众多,总不能各个顾得周全。因此公子娶妻之事都是自家娘娘操心,就算是没了亲生母亲的公子,也会有养母教养。”

“但长公子是陛下带在身边长大的,没有娘娘教养,亲事自然是陛下做主,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了解内阁之事?谁家有女儿、什么品貌他也不清楚,于是就让长公子自己看着喜欢的再说,只是公子冷眼挑了这么几年,也没说见哪家姑娘好。”

“礼记有云:‘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长公子还年轻,也不急这么几年。”杜子美道。

原来如此,这么看起来这长公子眼光还挺高,也不知这一颗心最后是落在哪位姑娘身上。

王莽不解的问道:“阮神仙,你又从哪儿掐算出长公子有心上人了?”

阮陶挑了挑眉,我要是当真有掐指算的本事,还能让长公子被这鬼娘子掳了去,添自己这么大的麻烦?

他回答:“被红煞迷惑之人,若是没有心上人整个人看上去便是呆板木讷的,犹如一尊行尸走肉。若是有心悦之人,那么在他眼中他手中所牵的这位新嫁娘便是他的心上人。”

说着,三人离棺材缝近了点儿,外面的场景也看得更清楚了些。

布满魑魅的供桌前,盖着鲜红盖头的新嫁娘抱着怀里的孩子,兴奋的对面前的人说道:“你看!咱们的孩子!”

扶苏看着新嫁娘怀里的婴孩儿—— 那婴孩儿浑身是血,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与血交杂在一起的是黄色的粘液,许是脓水、许是尸油,又或是别的什么。

不少白色的蛆虫在他身上蠕动着,肉已经烂了一半了。

他睁开血窟窿般的眼睛,冲着扶苏笑,露出了满口的蛆虫。

看得人嗓子一紧,可谓是触目惊心!

而在扶苏眼里这就是一个粉雕玉琢、可爱至极的小娃娃。

扶苏看着自己爱人怀里抱着的娃娃,十分疑惑的问道:“这娃娃……是从哪来的?”

“我生出来的!你忘了!”

新嫁娘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有几分尖锐,刺得棺中三人不由得蹙眉。

但在扶苏眼里,这不过是自己爱人因兴奋而激动了些。

他这咋咋呼呼的性格也不是第一日了不是吗?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从哪儿搞了个小娃娃出来。

扶苏温柔的笑着,说道:“你一个男子如何能生?老实说,这娃娃究竟是从哪家抱来的?”

王莽、杜子美:“?!!!!”

阮陶:“……哇哦!”

**

清风梳木,冷月如勾。

赵府溪台阁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阁内的气氛此时冷到了极点。

“怎么?几位大人是准备为妖人说话吗?长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几位大人……你们都是长公子心腹之人,可曾想过如何向陛下交代?”赵高目光冷冽。

孔明轻笑一声:“什么心腹不心腹的。我们只知道,我们乃是奉陛下之命,辅佐长公子来此监军。亮劝赵公公也将心思用在正道上,不要日日想着什么结党之事。”

“诸葛大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咱家今日可算是见到了。”赵高咬牙切齿道。

孔明表情依旧淡然:“赵公公谬赞。”

赵高也不准备同他继续废话下去,他知道孔明鼓弄唇舌的本事乃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同他废话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几位大人要想在此处喝茶请自便,长公子如今被妖人祸害得下落不明,咱家是坐不下去了。”说着,他装模作样的起身对身边青袍莲冠的卓灵阁中的众人道,“诸位仙长,还请诸位仙长劳苦些捉住拿妖人,救出长公子!”

青袍莲冠的术士们齐齐起身:“是!”

说着,一直坐在一旁看戏的阮籍突然开口道:“慢!”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他身上。

赵高眼睛微微眯了眯:“阮步兵?”

“我原以为赵公公叫我与叔夜来是商量事的,不料原是邀我二人来看戏的?”阮籍道。

“阮步兵哪里的话,此事事关长公子,阮步兵有何意见尽管提便是。”赵高嘴上这般说着,心很是不屑。

这群读书不为仕之徒,简直就是天下的废物,也不知陛下为何这般纵容他们。

要他说,当初坑杀术士之时,这群人也该一同丢下去。

想归想,赵高依旧朝着阮籍扯出了一个笑,他知道阮陶原是阮家子弟,也明白阮籍此行前来的目的,所以今夜才让这人过来。

按照他对阮、嵇二人的了解,他二人不可能不来搅和。

赵高瞥了一眼在帷幔后提笔记事的甘左史,呵!这种时候越乱越好。

对上赵高的笑脸,阮籍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儿,表示自己对其的不屑。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帮着阮陶说话,阻止赵高带着卓灵阁众人去追踪阮陶的下落之时,阮籍道:“我没什么意见。”

赵高微微蹙眉,没有意见?

只见阮籍扯了扯袍子,烛光月色之下尽显风流之态:“只一件事,捉拿妖人这样有趣的事,我与叔夜要一块儿去。”

赵高:“?!”

闻言,孔明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朝上勾起。

**

整座庙子瞬间寂静了,四周的僵尸鬼童原本阴邪恐怖的眼神在这一霎那透出了带着天真的迷茫。

幽绿的烛光下,壁画上凶恶的神明的表情变得甚至有点儿滑稽。

新嫁娘估计直接懵掉了,自己究竟拐了个什么回来?

“我去?!!”阮陶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了一个八卦的笑容。

怪道是其余的公子公主都娶亲的娶亲、出降的出降,长公子身为长子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没想到,这长公子还挺叛逆的哈!

阮陶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了,当今长公子扶苏居然好龙阳?!

这事要是在外头传开了不知要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这一趟,没白来啊!

一时间,阮陶觉得能听到这样大的八卦,被关上几天,冤枉一阵子也是不亏。

阮陶问道:“小公子平时对哪个男子有格外亲睐吗?”

杜子美左思右想,憋了句:“你算吗?”

“我当然不算。”阮陶反驳道。

杜子美指向身边的人:“那便是王相。”

阮陶瞬间看向身边的王莽,王莽连连反驳:“怎么可能?长公子不过是欣赏我的奇思妙想,就像欣赏季珍兄一样!我看应该是孔明,他俩不是成天黏在一起吗?”

“孔明兄已经成亲了!黄嫂嫂做的糖蒸乳酪你没吃过?你这样胡言乱语,对得起那碗乳酪吗?”杜小美斥责道。

“我这也是合理的推测。”王莽反驳道,“你看因为知道得不到,所以爱在心里口难开。”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杜子美依旧坚决反驳道,“说不定公子心仪的不过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在平凡的书童、小侍,只是苦于身份不能说罢了。”

闻言,阮陶道:“那还不如爱在心头口难开呢!当真因对方身份低微,觉得自己高贵无比所以不说,那我看不起他!”

王莽点头道:“我也是。”

“反正长公子喜欢的人不可能是孔明兄,永远不可能!”杜子美压低声音否决道。

如何不可能?爱在心头口难开嘛!

就在几人窸窸窣窣在棺中讨论刚刚得知的这一惊天信息时,新嫁娘又开口了:“你喜欢男子??”

这回,她的声音没有了少女的娇软,听上去像是漏了风、缺了口的铜钟,又像是年迈的老人的嚎叫。

听得人背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扶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不就是男子吗?……”

他似乎刚想喊出对方的名字,谁料那新嫁娘恼羞成怒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扶苏眼中瞬间失去了光彩,开始痛苦的挣扎着。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年。

那个女人,也是这般掐着他的脖子,硬生生将药朝着他口中灌。

他哭着求她,哭着求她自己不想喝药,哭着求她不要死,但是她一件都不曾答应。

扶苏咳嗽的间隙,轻声呢喃了一句:“娘……”

就是这一个字,烫得那新嫁娘猛得松了手,扶苏应声摔倒在了地上。

她怀里的婴孩儿徒然哭了起来,她顾不得地上自己抢回来的新郎,只顾着安慰怀里哭闹起来的孩子。

“乖乖!别哭了,娘在这儿、娘在这儿……”她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了起来,仿佛是普通的妇人正哄着自己孩子入睡。

见此,阮陶知道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他将袖中扎好的纸新郎从棺材缝里塞了出去,纸童子悄悄接过,然后一群纸童子正互相传着纸新郎。

最终,传到了离扶苏最近的那个纸童子手上。

那纸童子趁着新嫁娘正哄着怀里的娃娃,于是拉着扶苏的腿朝着自己身边一拽,于此同时将那纸新郎朝着外头一抛。

一瞬间,扶苏与纸新郎的外貌对调了一番。

纸童子又用同样的方式悄悄的将变作了纸新郎的扶苏传回到了棺材前,由站在棺材前的纸童子塞进了棺材里。

三人在棺中看着这一幕,纷纷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途中除了点儿什么岔子!

索性,一切都非常顺利!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化作纸新郎的扶苏在被塞进棺材的那一刻会突然便回来!

只听“咚!”的一声,棺材盖掉在了地,暴露出藏匿在其中的四个男子。

阮陶倒在了王莽身上,扶苏压在了阮陶身上,杜子美一脸惊恐的转头看向身着嫁衣、盖着盖头的新嫁娘……

庙内又安静了一秒。

随后,新嫁娘回过神来,面前的场景、两个新郎官,其中一个身上还带着妖气的人!

她如何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带着她怀里的婴孩儿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你们敢耍我!!!”她尖叫道。

那声音犹如破了口的钟被人用尖锥猛敲!刺得人脑仁儿疼!

阮陶连忙将自己的那枚化形符塞进扶苏嘴里,瞬间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的男人化作了一只比寻常狐狸小两倍的红狐。

阮陶将狐狸急急忙忙塞进怀中,随后掏出手中的拂尘将杜子美与王莽二人护在身后,一滴冷汗从他额角划过。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姑娘,我们没有恶意。”

“你们毁了我的喜宴——!!!!!”

伴随这她一声尖叫,一阵阴风吹过将她的盖头吹了下来,露出了她的脑袋——黑得不真实的长发盘成了高耸的发髻,上面戴满了步摇与纸花,

奈何那颗脑袋有一小半右脑直接空掉了,露出里头白色、黄色的东西,脑絮、尸油、脓水、混杂着血将脸上的脂粉晕染得到处都是。

整张脸也是一寸寸的烂,一双眼睛布满了鲜红的血丝,里面不见一丝黑。

下一秒,她瞬间出现在了棺材前,整个身体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她手臂一挥,一根本虫蛀烂了的发黑的手指指着阮陶说:“我见过你……”

随后,她的手指立马调转了方向,脑袋“咔”的一声偏了过来,只着王莽道:“又好像……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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