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

我总在想,多少年来为革命牺牲的志士仁人不少,可其中竟没有一个女的,这是我们女界的羞耻。

——秋瑾

影片档案

拍摄年份:1983年

黑白/彩色:彩色

出品:上海电影制片厂

根据夏衍、柯灵的同名话剧改编

编剧:黄宗江、谢晋

导演:谢晋

摄影:许琦、张永正

作曲:葛炎

主演:李秀明 饰演 秋瑾

陈希光 饰演 陈天华

于是之 饰演 贵福

荣耀

荣获1984年第四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男配角、最佳道具奖。

人物:秋瑾、徐锡麟

秋瑾(1875—1907),字璿卿,号竞雄,别名鉴湖女侠,浙江山阴(今绍兴)人。1896(清光绪二十二年)年父母命嫁湘潭富坤家。1904年赴日留学,积极参加留日学生的革命活动,次年先后加入光复会和同盟会。1906为反对日本政府颁布《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回国。1907年1月在上海发刊《中国女报》,提倡女权,宣传革命。不久回绍兴主持大通学堂,联络金华、兰溪等地会党,组织光复军,与徐锡麟准备在浙江、安徽两省同时起义。7月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恩铭,起义失败后,清政府发觉皖、浙间的联系,派军队包围大通学堂,秋瑾被捕不屈,15日就义于绍兴轩亭口。

徐锡麟(1873-1907年),字伯荪,浙江绍兴人。1901年任绍兴府学堂教师,1903年以参观大阪博览会名义赴日本,在东京结识陶成章、龚宝铨,积极参加营救因反清入狱的章炳麟的活动。回国后在上海加入光复会,在绍兴创立大通学堂,规定入校学生均为光复会会员,参加兵操训练。为在清政府内部进行革命活动,捐资为道员,赴安徽任巡警处会办,兼任巡警学堂监督。1907年,与秋瑾相约在安徽、浙江两省同时起义。同年,7月在安庆刺杀安徽巡抚恩铭,印发《光复军告示》,率巡警学堂学生攻占军械局,起义失败,被捕就义。

光影故事

大少爷王廷钧在书房里,认真看着登载有“辛丑和约”新闻的报纸。屋子里坐着四、五个客人,都是王廷钧的同僚和朋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刚刚签订的不平等合约,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怀有希望,有的保持观望。

一位友人觉得无聊,想要拿一份戏单,在满桌子翻检之后,戏单没找到,却看到一幅诗笺。仔细鉴别之后,发现是女人的笔迹。他当众朗诵起来:

北上联军八国众,

把我江山又赠送。

白鬼西来做警钟,

汉人惊破奴才梦。

听到这里,大家都大为意外,个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有人猜测此诗出自王廷钧的妻子秋瑾之手,王廷钧矢口否认。

正在这时,院子里走进来一位少妇,容貌秀美,清朗的眼神,给人一种英气勃勃的感觉。她就是秋瑾,这一年正好二十七岁。

书房里传出的吟诗声,让秋瑾不觉停了脚步,因为这正是她自己的新作《宝刀歌》。书房里充满不安的空气,《宝刀歌》像在人们的神经上扔了一个炸弹。

大家表示烧掉这首诗,一句话提醒了王廷钧,他赶快俯身拿起水烟筒上的纸捻,吹旺了,就要烧诗稿。

秋瑾走进来,说:“别烧,给我吧。”在场的人都回过身惊讶地看着她。秋瑾接过诗稿,从容地在桌上揉平了,继续说:“这诗是我写的。放心吧,连累不了大家!”

等友人走了之后,王廷钧怒气冲冲地对妻子说:“你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存心想要造反吗?传出去可是杀头的罪名!你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官家的太太,动不动就谈新学,论国事,还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歪诗来,女人都像你这样,还成个什么章法!”

秋瑾用鄙夷的神色看了他一眼,说:“女人就不是人,就不许关心国家大事?那你们这些当官的,吃国家的俸禄,百姓的脂,又管了什么?去年八国联军在京城烧杀**掳掠,无法无天,如今又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你吭过一声气儿没有?”

王廷钧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他觉得和这么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在一起实在危险,弄不好会被诛九族。而秋瑾也看透了这个待在深宅大院里的公子哥,他养尊处优惯了,只知道和一群胸无大志的人混在一起,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再这样和他一起走下去,未来的人生肯定暗淡无光。

经过深思熟虑,秋瑾毅然决定离开。她走到妆台边,似乎为了洗净铅华,抛却珠翠,她对着镜子摘下三两件日常佩戴的首饰,然后拉起丫鬟秀蓉的手,放在掌心里。

秀蓉万般不舍,担心地说:“太太,您真的去东洋吗?那小少爷和姑娘怎么办?”

秋瑾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是啊,她还有两个孩子。东渡日本的话,带着他们肯定不行,可是她又万般不舍。在踌躇了好一阵之后,秋瑾说:“孩子王家会管的。”说完便整理自己的行李。

她知道,为了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她必须忍痛舍弃子女,为大家而舍小家。想到这里,秋瑾吐出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和过去的苦闷生活告别了。走到窗边,她欣喜地发现,远处苍白的天边闪现出一丝曙光。这更坚定了她东渡日本的决心。

来到东京之后,秋瑾一边在学校上课,一边和十几个留日同学聚在一起开会。在这里,凡是革命团体和集会,她都参加,从来不缺席。她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竞雄,是女中少见的人物。

秋瑾在日本的寓所更是洁净而素朴,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屋子里堆满了新书和刊物,其中有《民报》第一号,《白话报》、《浙江潮》、陈天华著的《猛回头》、《警世钟》等等,很多书都堆在地上。

1905年11月,秋瑾的寓所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位名叫徐锡麟。徐锡麟,字伯苏,时年三十三岁,但外表要比他的年龄显得苍老些。另一位是陈伯平,二十四岁,深沉坚毅,不苟言笑。

他们碰面之后,竟然一见如故。秋瑾说:“我到日本一年多,最痛快的是结识了不少革命党人,看清了世界大势。中国要在世界立国,就只有革命,要革命,就要有革命党。齐心协力,才能众志成城。”

之后,徐锡麟流露出回国的意图。在回国之前,他打算邀请秋瑾、陈伯平和陈天华聚一聚。秋瑾久仰陈天华的大名,得知即将相见,她心中充满了期待。

等到了相约之日,四人终于聚在了一起,引吭高歌,以酒作伴,好不热闹。秋瑾也见到了仰慕已久的陈天华,心中极为满足。

在送徐锡麟回国之后不久,陈天华便带给秋瑾一个坏消息:日本要取缔大清帝国的留学生。他悲愤异常地说:“爱国要受限制,我们这些人,都成了亡国奴了!”

听到这里,秋瑾义愤填膺:“什么取缔留学生?说穿了,就是只许假维新,不许真革命,要我们服服帖帖当奴才的奴才!”陈伯平也激愤异常,说道:“我们要通知在东京的全体留学生,共商对策!”

在中国留学生会馆里,留学生全体大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礼堂里挤满了留学生,他们多数剃了发,剪着平头,穿着学生服;少数人为了安全,还留着辫子,但拖在脑后又不雅观,只好盘在头上,用铜盆帽或学生帽掩盖起来。

会场上挂着一个横幅,写着“誓死反对取缔清韩留日学生规则”的字样。这个横幅下面,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此时,会议已经

进行到**,激烈派与和平派在会上形成对垒,秩序相当混乱。

秋瑾举起摇铃,大喊“肃静”,但没有什么效果。这时,陈天华激动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说:“我们今天开会,不是为了争主权、争自由吗?谁不知道日本人侵吞我国的野心,列强瓜分中国的阴谋?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奋发自强,谁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倘若我们自己不争气,那我们就要不亡而自亡!”

会场上一片静寂,有一种万木无声待雨来的景象。陈天华接着说:“中国人不是洋人说的劣等民族,我们不能自取其辱,叫外人耻笑!”

紧接着,秋瑾也坚决地说道:“我提议,组织敢死队,先到公使馆交涉。”许多人都表示赞同,陈伯平也要求参加,并推举秋瑾做敢死队队长。秋瑾说:“好,我不推辞。”随后从身上抽出雪亮的匕首,说:“我发誓:头可断,志不可屈!”猛然间,匕首插在了桌子上。

一天,陈天华在街上遇见秋瑾,语气沉重地说:“梁启超写了意见书了,他说取缔留学生规则,并没有侮辱中国的意思。还说罢课是错误的。他完全是代表了日本政府的立场。看见意见书的人都很气愤,但也有不少人中毒,据说,已经有人公开主张复课。万一团结破裂,那就不可收拾了。”

秋瑾听后并没有悲观,而是安慰陈天华说:“你不要太悲观了,日本人中也有同情我们的朋友啊!”之后,他们一块来到秋瑾家。秋瑾也感慨万千地说:“这个梁启超,当年我好不敬仰,谭嗣同真是白白地流了血了。”

陈天华说:“不能那么说,他激励了后人、来者。”接着,他模仿谭嗣同的口气吟诵道:“我自横刀向天笑——”秋瑾若有所思,说:“还是你说得对,他留下了火种,点燃了我们的心胸。”

接着,秋瑾若有所思地说:“天华兄,你再写一部新的《警示钟》,震撼一下我们留学生的灵魂吧!”陈天华犹疑地问道:“我能做一口钟吗?”秋瑾不假思索地说:“能!我在大海的彼岸就听到过你的钟声。”

陈天华久久地看着秋瑾,十分沉痛。最后,他说了句“我去矣”,秋瑾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目送着他。秋瑾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以后的日子里竟成永诀。

第二天清晨,一名留学生急匆匆地向秋瑾奔来,对她说:“陈天华自杀了!”秋瑾顿时呆住,随后和留学生一起来到留有陈天华遗体的房间。秋瑾流着泪看完了陈天华留下的一封绝命书,合上了陈天华睁着的双眼。

为了凭吊殉国的战友,秋瑾来到海边,她望着天空默默说道:“大家团结一致,奋死力争,使得日本政府搁置了取缔留学生一案,我们是胜利了。但是,在此难有作为。祖国在召唤我!天华,你也漂洋过海,回归故土吧。”接着,趁着风势,秋瑾把凭吊陈天华的三首诗抛下海去。

在离开日本的前几日,秋瑾女扮男装,求见了当时任同盟会总理的孙中山先生。孙中山委托秋瑾把光复会、同盟会和国内外的革命工作协调在一起,并委任秋瑾为同盟会浙江省的总盟人,秋瑾表示定不负重托。

1905年,秋瑾回到了国内,好友吴芝瑛和徐寄尘一同来迎接她。在征得吴芝瑛的同意后,秋瑾打算创办《中国女报》,向二万万女同胞宣扬革命。这个提法得到了吴芝瑛的肯定和支持,并表示尽全力帮助解决经费问题。但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正在骑虎难下之时,徐寄尘把自己的田产卖掉,拿出两千块钱来,表示全力支持秋瑾做女报,秋瑾感激得无以复加。

徐锡麟和陈伯平回到国内以后,拜访了当时绍兴府有名的秀才强盗王金发,王金发中等身材,长圆脸,相当秀气。但浑身精力饱满,非常结实,像一颗炮弹。

看到陈伯平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王金发很奇怪,徐锡麟解释说:“半个月前造炸药,差点送了命。”王金发恍然大悟,说:“玩儿炸药的就是你?”陈伯平笑着点点头。

徐锡麟说:“我有个亲戚和安徽巡抚是至交,我已经捐了官,这样就可以打进巡抚衙门。”王金发听后,犹疑地说:“那浙江的大事谁来主持?”徐锡麟回说:“蔡元培等几位首领经过商议,想派秋瑾同志主持浙江的大事。”

谈起秋瑾,王金发也认识,但对她的印象仅限于一个妇人,现在听说她将主持浙江的大事,表现得很是不屑。徐锡麟看出他心中所想,对他说道:“秋瑾的胆识、才干不在你我之下。”

几天后,徐锡麟来拜访秋瑾,说打算去安徽做官,并在那里打开一个局面,打算让秋瑾在绍兴主持事务。徐锡麟还给秋瑾带来一个好消息,江西、湖南两省不久将要有一番举动,萍浏醴正在策划起义,声势浩大,参加的人马已经有五万多。

秋瑾听了之后万分惊喜,她兴奋得站起来走了两步,说:“太好了,那各省的革命同志应该商议一下,也好到时候彼此接应。等到萍浏醴起义之后,全国各地都能闻风响应……”她一边神采飞扬地比划着,一边兴奋地设想,“回绍兴正合我意,孙中山先生也希望我回去呢!”说完,她和徐锡麟就开始了革命的计划。

几天后,秋瑾回到绍兴,拜会了当时的绍兴知府贵福。贵福是个阳奉阴违的人,表面上支持秋瑾在绍兴兴办大通学堂,但背地里却是个十足的封建官僚,他反对革命,效忠没落的清政府。

秋瑾蒙在鼓里,一直把贵福视为前辈、老师,她毫不忌讳地把兴办大通学堂的计划告诉给了贵福。还请求贵福担任大通学堂的董事。贵福当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秋瑾请贵福和随同的几位大人一同观看了学生们的操练。在操场上,学生们唱的一首《我有宝刀真锋利》透露出了革命的信息,贵福从中看出了端倪。后来,贵福又从一个官员那里得知秋瑾和徐锡麟联络密切,这使他更坚定地认为秋瑾是革命党。

绍兴会稽山门外的大禹陵景色壮丽,环境僻静。禹王庙大殿的一角,秋瑾、徐锡麟、陈伯平、程毅、王金发等人正在开会。

徐锡麟压低了声音说:“我和伯平到安徽以后,活动还算顺手,巡抚恩铭也很看重我。不过,外面风风雨雨,传闻不少,这里大通学堂招兵买马的消息也传到了安徽。有一次,恩铭就当面问我:‘有人说你是革命党,你是吗?’我当时,沉住气,回答了四个字:‘大帅明鉴’。恩铭说:‘那你好好干吧。’”

听到这里,在座的人哈哈大笑。秋瑾拿出一份地图来说:“我们要在安徽、浙江同时高举义旗,双管齐下,一举定夺东南,这样就可以左右大局!”大家都站起来,赞成地看着秋瑾。会后,徐锡麟打算连夜赶回安徽,秋瑾和他作了最后的告别。徐锡麟把绍兴的事务都交托给了秋瑾,秋瑾表示不负重托。

之后,秋瑾仿佛意识到自己将赴国难,便向吴芝瑛、徐寄尘作了最后的告别。两人都苦劝秋瑾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但秋瑾去意已决,她无不悲凉地说:“我总在想,多少年来为革命牺牲的志士仁人不少,可其中竟没有一个女的,这是我们女界的羞耻。”说完,哀叹了一声。最后,秋瑾把母亲唯一留下来的手镯赠与了徐寄尘。

深夜,贵福求见了浙江省巡抚张曾扬,并对他说:“大通学堂的秋瑾的确是个女革命党,她勾结王金发等同党密谋在六月初十起事。”张曾扬听了很惊讶,说:“有这等事?”

这时,一个掌文案的幕僚推门而入,慌慌张张地送上一份电报。张曾扬戴上眼镜看电报,突然眼睛睁得滚圆。只见电报上写着:“杭州张抚台:急密。乱党徐锡麟于皖枪伤恩抚,据查绍兴大通学堂秋瑾,系徐逆同党,请即查拿。”张曾扬再也坐不住了,用力地

捶了一下桌子。

大通学堂河楼后面,有一只脚划船刚靠埠道,打开船篷,王金发化妆成农民模样跳上岸,急冲冲地闯进河楼,一直走到秋瑾的书桌边坐下来,痛苦地说:“安徽完了!”

说完,王金发哭着从兜里拿出一张报纸,秋瑾看到了不好的消息:徐锡麟行刺恩铭后被捉拿,最后被剖心而死,陈伯平也牺牲了。

秋瑾看完报,慢慢垂下手。一股悲愤之情涌上心头,她默默地流着泪,许久不动。王金发说:“大势已去,你快走,我保护你!”秋瑾回说:“不,你走,你去通知各个山头立即转移营地,积蓄力量。我来收拾残局。”随后,秋瑾将花名册与陈天华所赠倭刀交给王金发,要他保存实力。王金发洒泪而去。

深夜时分,杭州新军第一标标统李益智用指挥刀狠狠地一挥,一群穿着新式军装的洋枪队,乱放着枪,和一群拿着长矛短刀的旧式兵勇,向大通学堂门口包围上去。秋瑾并没有做任何反抗,清军轻而易举地逮捕了她。

在绍兴知府衙门公堂里,正中间坐着贵福,他双眼圆睁,神情严肃。在堂下,狱卒押着秋瑾走进来。贵福咬牙切齿地说:“秋瑾,你勾结会党密谋叛乱的事情,本府已经查有实据,你要一一从实招供。”

秋瑾轻轻冷笑了一声,说:“没有什么可以招供的。”旁边一个官员插嘴道:“秋瑾,你总可以讲讲跟哪些人来往,也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啊。”

秋瑾笑道:“我和什么人有来有往,你们大都已经知道。”说着,秋瑾紧紧盯着贵福说:“在清廷官员里,唯独只有贵福!”贵福气得立刻站起来,拂袖而去,大堂上响起“退堂”的声音。

正在贵福大发雷霆的时候,秋瑾的丈夫王廷钧赶来求见。王廷钧向福贵求情,希望福贵可以酌情减刑。福贵也希望可以收买秋瑾,便答应只要秋瑾招供,就饶其不死。王廷钧听后,赶忙让以前秋瑾的贴身丫鬟秀蓉去牢中规劝秋瑾招供。

秀蓉来到狱中,看到秋瑾面对着墙壁,她喊了一声:“小姐!”秋瑾回过头来,一看是曾经的丫鬟,很是惊讶,但随后,她又镇定地说:“他现在又让你来干什么?”秀蓉回说:“老爷请您回家。”秋瑾茫然地说:“家?什么家?”

秀蓉跪下说:“两个孩子:哥哥和妹妹都盼您呢。”秋瑾若有所思地说:“再回去,我又何必当初?四年前,我洗净铅华,抛离子女,所为何来?”秀蓉似懂非懂,秋瑾叹了口气。最后,秋瑾把自己的儿女托付给了秀蓉。秀蓉的求情终究是杯水车薪,并不能保全秋瑾。

在监狱的甬道上,出现了一簇簇火光,一队士兵打着灯笼火把,列队而来。他们都拿着武器,形势严重,如临大敌。

在里面牢房里,秋瑾镇定地侧过头来,听着外面的声音。她拢一拢头发,整一整衣服,举起双手,让前来的官兵带上铐,沉稳地向监房外走去。

来到闹市中的一个丁字街口,当时的天漆黑一片,人们都还在睡梦中。一个差役端着一盆酒食,送到秋瑾面前,秋瑾平静地摇了摇头。差役默然退去,脸上透露出同情与钦佩之色。

刑场上肃静无声,兵勇们一个个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秋瑾,其中有同情,有钦佩,也不知不觉的有些震动和惊讶。紧张的沉默,延续了很久。衙役拿起一支笔,一张供状,走向秋瑾。秋瑾提起笔,略微一想,在供状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

秋雨秋风愁煞人。

监斩官皱着眉头看了一回供状,做手势吩咐行刑。两个衙役替秋瑾除了手铐,并插上绑牌。秋瑾行若无事,昂然地走向刑场的中心。刽子手站在秋瑾身边,举起刀。当他碰上秋瑾有力的眼光的时候,双手不禁瑟瑟地颤抖起来。

天光破晓,一只雄鸡引颈长鸣。黎明的山道上,一片如绣的山川田野,正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鸡唱此起彼伏地响应。在这庄严曼妙的画面上,叠印出秋瑾神采焕发的面容。

点击点评

崇高·悲剧

这部影片以秋瑾的斗争足迹为线索,表现了她苦苦探寻救国救民真理、矢志于献身民主革命的崇高精神。在中华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一个深居简出的世家女子,能离别高堂儿女,冲破家庭和舆论的藩篱,飘洋过海,寻求救国良策,终至抛头颅、洒热血,这是多么崇高的精神!所以,编导者在整部影片里都在表现秋瑾是一个女革命家的形象——不断追求真理,追求民主,追求自由,追求进步,不断地觉醒前进。

影片通过设置一系列矛盾冲突,刻画了秋瑾在那凄风苦雨年代里的孤寂、悲愤的心境,揭示了她的丰富而复杂的内心世界。从最初的“洗净铅华、抛却珠翠”到后来失去挚友的痛楚,再到最后“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感怀,都深入而细致地展现了秋瑾内心世界变化发展的历程。从整个历程上看,秋瑾是个悲剧,她的悲剧不仅其个人的悲剧,更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正如导演谢晋在影片中所要诉求的那样:

《秋瑾》是个悲剧,是“时代和命运的悲剧”。秋瑾所处的时代,很多文章都用“凄风苦雨”来形容。她最后就义也落笔在“秋风秋雨愁煞人”上。我们必须探索今天在银幕上展示清朝末年这个时代和秋瑾个人的命运有什么现实意义,我们必须开掘蕴藏在秋瑾命运、事件、行动中间的深刻意义,要从秋瑾的命运变化和精神历程中折射出大的时代命运,要把大的时代背景同深刻细致的内心世界、人物性格结合起来。

秋瑾的孤寂和悲哀不仅表现在家庭生活中,同时还表现在她与知己吴芝瑛的关系上。像吴芝瑛这样的革命同路人,竟然也不能理解秋瑾,秋瑾更感到痛苦和孤寂。后来,秋瑾虽然找到了陈天华、徐锡麟等志同道合的人,但时隔不久,陈天华跳海自杀,徐锡屈、陈伯平相继牺牲。这更让她在精神上感到无限寂寞,无限悲愤。在临刑前,她怀着对革命失败的遗憾,对祖国前途的担忧,对清政府的控诉,写下了“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诗句,令人扼腕,令人心碎!

虽然,秋瑾所处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但秋瑾那种忧国忧民、为革命事业献身的爱国主义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颂扬。

幕后

谢晋对《秋瑾》“情有独钟”

谢晋是知名大导演,由他担纲创作电影作品《秋瑾》是有缘由的。

秋瑾是谢晋自小就打心底里崇拜的大英雄。之所以崇拜秋瑾,有家世方面的原因:谢晋的祖父,早年曾与秋瑾一起在绍兴大通学堂共事,还和革命党人徐锡麟过从甚密。秋瑾的英雄事迹,谢晋自小从祖父的口中多次听说,这些都深深地烙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投拍《秋瑾》是谢晋早已有之的念头,只可惜时机不成熟。

在完成《牧马人》之后,盘踞在谢晋心头的念头再次浮现出来,创作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于是邀请编剧名家黄宗江出任编剧,力邀已在电影界崭露头角的李秀明饰演秋瑾,著名演员于是之出演反面角色福贵……《秋瑾》主创人员可谓名家荟萃阵容强大,如期在秋瑾的故乡绍兴开机。

同为浙江人的黄宗江,在接手《秋瑾》剧本的改编时显得顾虑重重,因为这个本子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夏衍、柯灵合作创作的,压力大,改得不好,不好向老前辈交代。夏衍和柯灵两位还特意致信谢晋和黄宗江,让他们放开手脚大胆改,不要拘泥于原著。这自然增强了谢、黄二人的信心。

为拍好《秋瑾》,谢晋和黄宗江之间发生争论是经常的,有时甚至争得面红耳赤,问题只有一个——如何拍出一个活生生的秋瑾来。快马加鞭,又是在自己的家乡拍片,从剧本初定到摄制完成,谢晋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