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斐斜倚在软榻上,注视着面前的白染,不动声色地观察她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此地被称作望泽城,也是陈国的都城,表面上城中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国泰民安的盛世场景。但实际上,城中的百姓都是由修士与凡人所扮演。

他们被调换记忆,成为了这望泽城中的一名名普通百姓。白染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她幸运地成为了陈国的郡主。

昨日晏清斐入了阵,才发现此处并不是阵法,而是一件生了器灵的法宝在作怪。在城中,灵气最重的地方是在皇宫。

起初,他原本是打算找到白染,再去皇宫寻找出去之法。

但出乎意料的是,昨日他来到郡主府之后,府中上下的仆人全都称他为郡马——他也成为了这城中的一人,只是因为修为太高,没能让器灵算计成功。

再然后,他决定留下,或许是因为这种新奇的体验,亦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在短时间内,他不打算破解法宝出去。

想到此,晏清斐眼中划过若有似无的笑意,试探道:“怎么,郡主不愿?”

若是按照虚假的记忆,此时的郡主应该会疯狂迷恋唐郡马,但是面前的白染,明显不是这样的反应。

大概因为她是九阶青莲莲子所化,所以她并没有被迷惑而失去记忆,但那又为何认不出他呢?

晏清斐眸光微敛,继续说道:“昨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郡主与我相处,不似现在的这般生分。”

问题居然是出在这里。

白染匪夷所思:“梦里的事情与现实都是反的,怎么能够当真呢?”

见唐郡马的视线扫来,白染咳嗽两声,挽救道:“本郡主的意思是说,梦中的事皆为虚构,做人就应该勇于面对惨淡的现实,当然也可以学习本郡主,纵然知道郡马于我无意,但还是……”

白染顿了顿,笑容略显尴尬,找了个稍显正面的词语:“但还是坚持不懈、锲而不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一连串的词语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白染忽然觉得不对,正想刹住车,就听榻上的唐驸马“嗯”了一声。

“的确是金石为开了。”晏清斐淡淡道,莞尔一笑。

白染霎时间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蓬荜生辉,秀色可餐,倾国倾城,以及……在xp上跳舞。

只是,什么叫‘的确是金石为开了’?

“郡马的意思是?”白染小心翼翼地问道,唯恐听见不想听的内容。

“在下想通了,当郡马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白染眼眸微瞪,如遭雷击。

原身才将这位郡马给饿了一天半,这就想通了?!开什么国际玩笑,怕不是脑子坏掉了吧?真是遇上了斯德哥尔摩?

嘶——有点棘手。

白染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些。

郡马长得倒是出尘脱俗,不似凡夫俗子,就是这脑子不大好使。

“呵呵。”白染露出勉强的笑容,有些后悔将冬菊和春花给调走了。现在郡马是想明白了,但是她却换了个人,若是郡马也像是原身一样使用非常规手段,那她今日岂不是要倒大霉。

得想办法赶快开溜。

灵机一动,她快速说道:“郡马身体不好,还是多多休息,本郡主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便起身。

晏清斐瞧着她急匆匆的样子,出声挽留道:“郡主不多留一会儿吗?”

“不了不了,本郡主忽然想起还有急事。”

白染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待她走过屏风,甚至撩起衣摆跑了起来。

砰!

她紧紧地关上了屋门。

远处候着的春花和冬菊向她迎来。

“郡主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道郡马惹您生气了?”春花小声打探,不等白染回答,又顺口安慰道,“郡主别生气,生气容易伤身体。”

白染摆摆手,催促道:“别说这些了,赶紧走。”

路过庭院门口,她看向看守大门的小厮,面色严肃地叮嘱:“等会儿本郡主走了,你一定要将门给锁好。”

不能将郡马给放出来,她又演不了为爱痴狂,迟早穿帮。

回到原来的庭院,白染支开丫鬟,独自坐在房中思考人生。但她想来想去,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关于原身的基本消息。

推开房门,她将春花叫进了房间。

“春花,本郡主平日里待你如何?”

“郡主对待奴婢当然是极好的,郡主是世间最好的主子。”

白染严肃道:“那好,本郡主问你一些事情,你一定要如实说来。”

……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白染对原身的大致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

陈楚楚,陈国当今圣上妹妹的女儿,父亲是已经战死的陈国大将军,母亲在听闻父亲战死的噩耗之后,郁郁而终,只留下陈楚楚一人。

原身得当今圣上怜悯,封了郡主,赐了国姓。

虽然这样很不好,但白染不得不承认,在听见原身父母双亡的时候,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忽然感觉,她在这古代或许能苟到寿终正寝。不过,如果能找到机会回去的话,她一定要回去。

白染在房中思考到黄昏,丫鬟们为她端上了晚膳,在经历了古代版的洗漱之后,她穿着布料柔软的寝衣躺在了**,开始继续思考。

明天应该做什么?留着郡马也是个隐患,要不想办法合离?

既然他都能想通,认命当郡马,那她也想通,放他自由,也说得过去吧?

只是放他出府之前,得找个大夫治治他的脑子,希望这古代也有心理医生吧,祝他好运。

夜色渐浓,窗外传来蟋蟀的瞿瞿声,伴着这背景音乐,白染昏昏欲睡。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白染忽地睁开了眼睛。今晚月色很好,通过月光照在门上的黑影,能看出是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谁啊?”白染谨慎道,将桌边的凳子拿在了手中,准备一看情况不对就扔出去。

“郡主,是我,郡马。”

声音清冽却又稍显低沉。

很耳熟,的确是白天见过的郡马的声音。

白染想到郡马,瞬间想到那句想通了,立刻警惕起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来找我做什么?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春花!春花!”

白染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势要将隔壁睡熟的丫鬟叫醒。

然而下一刻,春花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奴婢在呢!郡主快开门吧,郡马来了。”

语气中喜气洋洋,充满对自己家郡主终于守得云见开的高兴。

白染的脸垮了。

对哦,按照原来的人设,这时候郡主应该是高兴才对,高兴、高兴……

救命,她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我已经歇息了,春花,你送郡马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她态度强硬地说道,说完觉得不大放心,还将桌子推到门边抵着。

春花听着屋内奇怪的动静,疑惑地皱起了脸,不过这时候还是郡主的命令重要些。

“唐郡马,郡主已经歇息了,您随奴婢走吧。”

晏清斐当然不会回房,白天的小世界还算安全,但到晚上就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了,所以,他选择敲晕春花,翻窗进屋。

两扇木窗忽然大开,银色月华下,窗外吹进的夜风撩起他的墨发,整个人芝兰玉树,恍若仙人。

白染愣住了一瞬,满脸惊慌,想要搬开木桌夺门而出,但晏清斐的速度更快,她的手刚摸到木桌,晏清斐就到了她眼前。

“你……”会武功?

担心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晏清斐掩住了白染接下来的话。

“唔唔唔?”你要干嘛?

临到这时,白染反而诡异地不慌了。

男子会武,她明显是打不过,既然这样,那就只有理智分析,见招拆招了。

“别出声。”晏清斐道。

白染乖巧点头应下。

见状,晏清斐缓缓松开手,说道:“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白染身体僵住,站在原地没动:“那……”

“我睡榻上。”

晏清斐留下话之后,折身向木榻走去。

白染半信半疑,瞧了瞧薄纱帐子的大床,将屏风搬在了中间,挡住了视线。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晏清斐缓缓摇头:“你不必做这些,我不会伤害你。”

白染不信,小声嘟囔:“可是我之前伤害过你啊。”

这句话换来了晏清斐的一声轻笑,紧接着,他笃定的声音响起。

“不是你,你不是之前的郡主。”

白染顿时心中掀起巨浪,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瞧着男子神色怡然,不像是要揭发的样子,干脆破罐子破摔,承认了。

“的确不是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趁着今晚还有时间,赶紧查缺补漏,争取不要再被人发现端倪。

晏清斐:“你猜?”

“不猜,不说算了。”

白染不接招。

“因为……”晏清斐缓缓说道,“我也不是原来的郡马。”

“什么?!”

白染睁大眼眸,想到某种可能,她几步来到晏清斐面前,激动得手指颤抖。

“那什么,那句话叫这么说来着?”白染疯狂翻找记忆,终于想起了暗号,“氢氦锂铍硼?奇变偶不变?”

她眼眸发亮,紧紧盯着晏清斐,催促道:“赶快啊,下一句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碳氮氧氟氖,符号看象限。